闺宁  第129页



然而没等谢姝宁感慨个两句,谢元茂便说道:“倒忘了,敏敏还在里头呢。方才本想去迎你们的,结果谁知教那丫头画画,给忘了时候。”

刚一说完,便有个年方六七岁的女童梳着讨喜的丸子头,自里头走了出来,提着碧色的小裙子同她们一一见礼。

“母亲,八姐。”

她眼神清明,说话间口齿清晰,声音清脆。

宋氏便笑着应了,问道:“听说敏敏开始念书了?”

谢元茂颔首,眉宇间带着不加掩饰的欢喜,“念得不多,字倒写得不错。”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比之阿蛮也是不差的。”

谢姝宁闻言,不置可否。

一路走来,她心头像是笼了层砂纸,将眼前的这一切都笼了起来,模模糊糊的叫人分辨不清真相的脉络。

府里的变化,叫她陌生,也叫她警觉。

但此刻,并不是探究的最好时机。

她已经疲倦极了。

眼皮沉甸甸的,似要黏在一起。

宋氏瞧见了便要玉紫柳黄先送她回潇湘馆去,睡一觉起身了再说。

谢元茂是知道她受过伤的事的,见状就紧张地问:“过了这许久,阿蛮上回受的伤难道还未痊愈?”

“落下了病根。”宋氏听他问起这个,便想到了那封催促她们归京的信,心里头有些不悦。

谢元茂一愣,随即就忙让谢姝宁先回去歇着,“明日请鹿大夫进府来瞧一瞧,开些方子食疗也好。”

谢姝宁乖乖应了,回潇湘馆去。

然而,久别的潇湘馆,却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了。

守门的婆子昏昏欲睡地倚在门边上,直到玉紫不快地推了她一把,才惊醒过来,“谁?”

“瞎了你的狗眼,连小姐也不认得!”玉紫跺脚。

婆子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家小姐,喜得手足无措,“哎哟我的天,果真是小姐回来了!”

声音惊动了里头的人,没等谢姝宁几人走多远,卓妈妈就带着人小跑着迎了来。

“怎么了这都是?”谢姝宁被迎进了房中,落座后接了卓妈妈亲手沏的温茶,疑惑起来。

卓妈妈“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无用!”


第157章 警告

谢姝宁捧着茶盏的手一顿,蹙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府里的人,几乎被换了一拨。”卓妈妈不敢抬头,说话间带着浓重的懊悔。

谢姝宁听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回忆着入府后一路的所闻所见,不觉眼神凝重起来。她将茶盏置于唇边,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而后方轻声道:“妈妈起来说话吧。”

不论如何,潇湘馆里的人,倒还都是她熟知的。

卓妈妈的话应是夸大了几分的,若不然,以其在潇湘馆里的地位,怎能安然无恙留守潇湘馆?理应早早就被撤换了才是。谢姝宁不在,卓妈妈就成了潇湘馆里权力最大的那一个,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焉有不先动她的道理?

既然卓妈妈安在,事情就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谢姝宁心里想得透彻,卓妈妈却是始终不肯起身,只跪在她跟前,道:“奴婢辜负了小姐的嘱托,失职在前,如今没有脸面再站着同您说话。”

谢姝宁将茶盏往手边桌案上一搁,索性离了红木的雕花软椅亲自去扶她。

卓妈妈受宠若惊,要推辞,却见谢姝宁神色坚决,只得依了她的意思,从地上站了起来,羞愧不已。

“您同太太跟着舅老爷去了漠北后,府里的事倒也都如先前太太安置好的一样,有条不紊的。可好日子没过几日,就开始乱套了。您知道,玉茗院的江嬷嬷是跟着四少爷、五少爷一道去了江南的。这么一来,下头的有些人就开始不安分了。”卓妈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再见主子的激动心情,开始叙述,“好在六爷丁忧在家,虽不大懂却也知道管一管,并没有放任下头的人肆意妄为。”

谢姝宁听到这。点点头,“既如此,又是哪里出了事?”

卓妈妈踌躇着,道:“是冬姨娘。”

伴随着话音,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鸟鸣声。唧唧喳喳的,近在耳畔,颇闹。

谢姝宁便将已经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吩咐起了卓妈妈。“叫人去看一看,可是那鸟儿困在何处了。”

若不然,怎么会叫唤了半天,也不飞走。

可卓妈妈听了却没动,扭头往半开着的纱窗外看了看:“小姐,那是从瑞香院飞来的鸟。”

“瑞香院?”谢姝宁怔了怔,“是敏敏养的鸟?怎的没锁在笼子里?”

卓妈妈唉声叹气着解释道:“是六爷托长房七爷给买的鸟,极为聪慧。白日里都是放养的,待到太阳下山,这鸟就会自己飞回瑞香院去。到时再将笼子锁上。”

谢姝宁嗤笑了声:“她的鸟儿,飞到我的院子里算怎么一回事!你让人去将那鸟捉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玩意。”

“这……是不是不妥?”卓妈妈这一回去没有按照她的吩咐直接退下去,反倒低低问了句。

谢姝宁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鸟捉不得?”

“这鸟原是一对,一雄一雌。早前雄的那只有日飞到了冬姨娘的院子里。叫冬姨娘让人捉住,不慎弄死了。九小姐知道后很是伤心,大哭不止。六爷便责骂了冬姨娘一顿,夺了冬姨娘管家的资格。”

外头的鸟似乎叫唤得愈加嚣张了些,声音又尖又利。

“我们离家后,是冬姨娘在管家?”

卓妈妈闻言点头应是,道:“陈姨娘不得六爷欢心,至今也无甚改变,冬姨娘则不同。去岁没出那事之前,一个月里,六爷倒有泰半是时间,是歇在冬姨娘屋子里的。”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别扭了,谢姝宁到底还是谢元茂的女儿,不愿听这些。

不过冬姨娘年轻,容貌也美,当然更容易趁机上位。

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她就道:“父亲只因冬姨娘不小心害死了敏敏的鸟,便夺了她管家的资格?”

卓妈妈应声:“正是。”

只因为这样一件事,就重新将好不容易出了头的冬姨娘给夺了权,谢姝宁在心中一琢磨,便觉得这事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难道在父亲心中,庶出的女儿,已有了这样的地位?

她不由想起了先前被父亲打发到垂花门来迎她们的朱婆子,就问了卓妈妈。

卓妈妈面带鄙夷,恨声道:“那婆子最是心肠歹毒!就是因了她,冬姨娘才会被打发到了庄子上,没几个月便病死了。”

“冬姨娘死了?”谢姝宁诧异了,“你细细将你知道的事都说一遍。”

伴随着话音,屋子外的鸟叫声却愈加响亮了,间隙还带着翅膀扑棱的声响,竟是已飞到了檐下,将半个碧蓝色的羽翼探入了室内。

谢姝宁心头一阵火起,怒极反笑,扬声唤“图兰”进来,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去将那只该死的鸟捉了来!”

图兰眨眨眼,转瞬就下去捉鸟了。

没一会,便将鸟捉住用笼子给锁了起来,顺带着蒙上黑布,隔绝了光线。

那只鸟,果然便安静了下来。

潇湘馆里的一众丫鬟婆子看得瞠目结舌,私底下嘀嘀咕咕说起图兰来,说她看着木愣愣的,竟是好生厉害,身手这般敏捷。从此见了图兰,都免不得多一分敬重,如同过去见了月白一样。

不过旁人如何,图兰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她将鸟笼挂在了荫庇处,便去禀了谢姝宁,随后去帮玉紫柳黄收拾起箱笼来。

屋子里卓妈妈却禁不住感慨,“这丫头,生得好高大!”

“力气也大。”耳畔没了吵闹的鸣叫声,谢姝宁的心情好了许多,重新正色问起冬姨娘的事来。

卓妈妈这才细细说了——

雄鸟死了后,冬姨娘被冷落,没多久就起了歹念要去加害谢姝敏。

可事情没有成功,叫朱婆子给报给了谢元茂。谢元茂知道了大怒,让人打了冬姨娘一顿板子。谢姝敏虽然只是个庶出的小姐,可怎么着也是谢家的女儿,身上流着谢家的血,何况三房人丁不旺,庶出的女儿也金贵着呢。

冬姨娘挨了板子后,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说起了胡话。

听说,梦里也在指着谢姝敏跟谢元茂骂。

这么一来,可就真的惹了大祸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被人给送去了庄子上。

“哪处的庄子?”谢姝宁眼中带上了一抹讥诮,沉吟。

卓妈妈旋即明白过来,急忙道:“是故去的老太太的一处偏远小庄子,不是平郊太太的那个庄子。”

平郊的庄子上,住着云詹师徒,卓妈妈是知道的。

谢姝宁微微颔首,白净的手屈指在桌案上轻轻叩响,“这之后,朱婆子就被提到了瑞香院,伺候九小姐?”

卓妈妈称是,又道:“朱婆子就此得势,胆子手脚也渐渐大了起来。好在潇湘馆里,她尚未得手。只是您跟太太不在家中,我们这群下人,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时候。”

“怪哉……”谢姝宁摇摇头,“父亲这是将敏敏当成了心头肉啊。”

卓妈妈以为她是不喜庶妹得宠,就想劝慰几句,可思来想去,如今的谢姝敏可不就是谢元茂的心头肉吗?当下没了话。

过了会,谢姝宁才掩嘴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打着架,瓮声道:“算了,事已至此,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明日再说吧。”

卓妈妈这才惊觉眼前的少女,身形单薄,面色也不大好看,眉眼间满是疲态。

她连忙让人送了干净的睡衣睡鞋跟热水进来。

衣裳都是半旧的,今年的春衫还没做。

谢姝宁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若是没记错,先前见着谢姝敏时,她身上的衣裳可都是簇新的。

诚然,她不在府中,长久未归,身量变了,新衣不做也对。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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