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  第16页

太太的房里说着话,等那侯府小夫妻入门来,许曾氏这厢在自个儿院里也是有点坐不住了。
  说她后悔对次女那般,她是有些后悔的。
  但这后悔有多深,她也顾不去想,也不觉得有多重。
  小女心疼她,又是个心软的,说道得再心狠,许曾氏也明白,她只要在女儿面前多哭哭,她的双婉还真能不管她不成?
  但想归这般想,许曾氏还是害怕她今日要是对小女儿低头服输,女儿不会吃她这一套……
  她还是知道女儿那外柔内刚的性子的。
  许曾氏把后半生的依靠托付给了丈夫与长子,对她这个自肚中掉下来的贴心小女儿是心软,但也心狠,也怕之前行事太狠了,现在与女儿无回旋之地。
  她这又焦又虑的,一大早就来了的许双娣因没有睡饱有些困意,见母亲没有大家夫人的风范,心中也是有些不耐烦,脸上淡道:“母亲这是在困扰什么?您待妹妹那般疼爱,是人都知道,妹妹没有不孝顺您之理,您就等着她带着妹夫好好跪见您就是。”
  许曾氏不糊涂,她知道长女打小自以为自己遗世独立、匠心独运,实则自私凉薄透顶的性子,心里也是知道长女跟丈夫一个性子,所以老爷才偏爱偏疼这长女,但到底他们是她最为紧要的人,尤其她等会还要跟长女言明她现在在家中的处境,让长女好好劝她父亲,她不好直言戳穿长女的心思,便淡笑道:“回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就是没见着人,我盼的急。”
  归德侯府长公子那性子,从他那日迎亲只朝他们双手一揖当中就足以看出,他可不是个能对他们卑躬屈膝的。
  还跪见?今日他能好好跟他们行个揖手礼,就已是不错了。
  许曾氏没打算在他身上作什么文章,她现在急的是,双婉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她最怕的,就是女儿真的说到做到,在她还想靠着她时,不管她了。
  女儿一嫁出去,她才发觉这府中想能托靠之人,竟没有一个真心的。尤其在发现她手中的暗棋其实是婆母的人,老爷因此还斥责她不孝多心后,她更是觉得她在府中孤立无援。
  许双娣见她母亲还护着妹妹,也是一笑。
  她这娘,打小把妹妹当宝,做什么都带着她,也不知道,她那小宝贝儿,最后还当不当得了她那小宝贝。
  不过,许双娣也不在意她母亲的那点子偏心,母亲再疼爱妹妹又如何,她一哄,母亲不还是得偏到她这边来?所以,母亲要是趁侯府还能有点用的时候把妹妹拉拢过来了,还是能被她所用,她就更不在乎她母亲的这点子偏心了。
  这头,许渝良一早起来也是抱着爱妾在逗鸟玩耍,听到下人来报侯府的归门礼先到了,他与佳人正入佳境,闻言也有些不悦地道:“等进门了再来叫我。”
  他多等了一日,已是够给侯府的脸了。
  这时许府今日呆在家中的各有心思,各有其为,宣仲安带了许双婉近了许府的门,许府大门没开,只开了右边寻常出入的门,许双婉一下轿,看到此景,当下就立在当地,任凭丈夫来扶她,她也没动。
  她是许家长房的嫡二姑娘,她的丈夫,再如何,就是他不是侯府公子,身为许府姑爷的他,在她归宁日的这个大日子,也是可以从正门而入的。


第19章
  她不动,宣仲安看向了她,许双婉深吸了口气,才把满腔激愤到近乎悲怆的心绪掩压了下来。
  许府的人,她是知道的。
  她只要转头而去,许府的人会马上追上来,把罪责推到所谓失职的下人身上去,末了,还会倒过来再反咬一口,暗里讽刺客人气性大,扭头就走。
  三婶母之前就是拿的这个法子,对付的家里上门的穷亲戚。
  看来这法子,现在是打算用在她身上了。
  且这何止是在打她的脸,这门在她的归宁日里闭得紧紧的,无异于是告诉上门来的姑爷,这姑娘在娘家不受宠。
  “呵。”饶是许双婉再三劝告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她也不禁被激得笑出了声。
  这厢,她朝长公子看去,这时,她的双眼因愤怒有些泛红:“夫君且在这里等妾身片刻。”
  说着,她朝他欠了下身,转头快步往大门看去。
  许府大门此时连个门子都没有,她过去,也没人出现,许双婉一走到门前就拿起了门扣……
  “咚咚咚……”
  许府那涂满了桐油的大门,一声接一声被扣响了起来,声音沉缓、有力。
  “来了,谁啊?”
  那里头的门子打开了门,见到许双婉,脸上一惊,刹那又笑得嘴巴都咧在了耳根,“哎哟,哎哟,是二姑娘回来了,二姑娘回来了……”
  门子朝着后面大喊,欣喜万分,“快去告诉老夫人,大老爷和大夫人,我们二姑娘回来了,小的不是,小的朝您告罪,小的刚才送侯府抬家伙的进门去了,没迎上您,还请二姑娘恕罪。”
  说着,他朝许双婉作揖躬身不已,“二姑娘,您快里头请,快快进去,老夫人盼您盼得紧呢,眼睛都要望穿了。”
  许双婉垂眼看了他一眼,听他说罢,转身就朝她丈夫走去,走至他面前朝他又一福身,“夫君,可以了。”
  宣仲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作多语,提脚走在了他的前面。
  跟着他的长随阿莫和阿参退后一步,见少夫人跟上了,也跟了上去,在错过那门子身的时候,牛高马大、脖子上有处一条长长且狰狞的刀疤的阿参朝那门子咧嘴一笑。
  那干瘦的门子被他笑得错愣得一顿,往后退了一步。
  阿参扫了他全身上下几眼,又饶有兴致地在他的细脖子上停留了一会,一脸怪笑地大步跟上主子。
  这头府里已经有人迎来了,是府里的一个小帮管,不是许府管家鲍兴。
  等鲍兴出现,许双婉都快带着长公子走到许府的大客堂了。
  鲍兴过来,是请他们去许老夫人那的,说是老夫人一大早就起来坐在她屋中等着她回来,大老爷现在也是在老夫人那里等着他们。
  这话说的,面子是给足了,如若不是门前闹的那一出,许双婉还真会从心里去领这个面子情。
  许府是她的亲人,不管她是怎么嫁出去的,只要能面子上过得去,她何尝不想跟他们无风也无雨?
  “劳烦管家。”但许府做的事太多了,连个门子,都能在她归宁日面前油嘴滑舌一场,许双婉也无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若无其事,这时候她神色淡淡,有点冷漠,与以往在许府的她大不相同。
  鲍兴是个明白的,大夫人现在在府里说不上话,今日有夫人出手折二姑娘的面子,那位夫人固然是借此去折大夫人的面子,但实则这也是老夫人默许的,借那夫人的手,她也有她的用意,借此提醒二姑娘没娘家支持是不行的,让二姑娘还是要想着、靠着娘家一些。
  看二姑娘这脸色,看来二姑娘是彻底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了。
  鲍兴是觉得老夫人此举有些欠考虑,但他是为奴的人,主子做什么就是什么,尤其老夫人这些年也没当年听得进去他的劝了,唯恐老了不得善终,鲍兴也从不违她的心意,他只管听令行事就是。
  这厢许双婉和丈夫进了许老夫人的房里,只见到了她的父亲,没见到母亲,心里也是一沉。
  许老夫人这时候也是站了起来,等他们见过礼,热切地拉着孙女的手坐到了她的身边,笑着跟她道:“老祖母可是一大早就盼着你回来了,我今儿一早就听那喜鹊叫,就知道我家姑娘会回来看我。”
  说着,她握着孙女的手不放,慈祥地朝宣仲安看去:“孙女婿,我家姑娘可还乖巧?”
  宣仲安淡笑着额首,那笑意也看不出几分真意来。
  他见礼时也不咸不淡,那腰甚至没有弯下去,这时这淡笑不语的样子,许老夫人心中对这门婚事就更不喜了。
  她还是喜欢那个对她恭恭敬敬,长相威武的大孙女婿。
  宣长公子毕竟出身侯门之门,要说他这样子,真差上许双娣之夫罗杰康也没有,借圣上偏爱而起的罗家老爷之前还只是个做厨子的,到罗杰康兄弟这一代,他们才念了书进了官,罗家才算是真正地在进行了一席之地,相形之下,不管哪方面,他与侯门出身的宣仲安都没有可相比的地方。
  要是归德侯府是个真正的侯府,姜太史之前也没有对许府死死咬住了不放,许老夫人要是得了个侯门女婿,她还是会打心眼里欣喜,只是这女婿的门府到底不是个像样的侯门之家,看样子,还记着许府之前的仇,对她这态度也是不恭不敬的,许老夫人心里就不喜欢了。
  但人老成精,她不喜欢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又对孙女笑了起来,一脸疼爱地道:“我孙女啊,可是个贤妻,我们许府在她打小的时候就对她精心养育着,她现在嫁了这么个好人家里,我这老不死啊,也就放心了。”
  “祖母,您说的哪的话。”许双婉接了句话,也不跟过去一样小心翼翼了,朝她父亲看去:“父亲,母亲来了吗?”
  许冲衡忍不住皱了下眉,碍于这时候二女婿也朝他看了过来,他勉强道:“你今天回来,她焉能不忙?”
  “女儿的不是。”许双婉站了起来,这时,许老夫人的手还没放开她,她站起来,等着祖母的手先行离去,才跟父亲道:“那女儿这就过去跟母亲见礼。”
  你眼里只有你那个母亲,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许冲衡差点把心里的不愉说出来,但许老夫人这时看了他一眼,他便抚了抚胡子,顿了一下,道:“不急,她忙完了自会过来。”
  “坐吧。”许老夫人这时候也拉了她下来坐。
  “是。”
  “女婿,听说你婚后要进朝为官?”许冲衡今日坐在这等人,也不是凭白等的,他这有话要问,但又见那宣仲安他不开口,他就不说话,看样子那是根本没打算讨好他们许府当中的人,他也就只能先把这事问出口了。
  早问好了,他也好出去,他中午还有要紧的花宴要赴,不要耽搁了此事才好。
  至于这不给脸的女婿,等会交给长子和大女婿接待就是,他这岳父能等这一早,见他一面,已是给够了他面子了。
  “是。”宣仲安本不是那多事之人,他上朝为不为官,是他归德侯府的事,跟许府无甚干系,但看着许冲衡的脸,他心中突然恶意丛生,看着他这岳父道:“太子举荐我入了户部……”
  “哦?”许冲衡挑了下眉。
  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许冲衡不耐烦,但又想知道,又道:“是司何职?”
  “金部主事。”
  他这话一出,许冲衡当下就是一怔,就是许老夫人那握着孙女的手也是紧了一下。
  许双婉当作不知情,那垂着的眼都没眨一下。
  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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