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当时让他发泄出来的好,只是奉圣郡主是刘寻的逆鳞,只有暗自替薛珑叹声倒霉了。
皇上将边疆其他要塞都重重惩戒了一番,回到良僵城却只惩了首恶,其余人轻轻放过,众人一边叹圣心莫测之外,一边却也并不敢就此松懈,前些天这一场大开杀戒,已足够大楚边疆诸将守官引以为戒,悚然而惊了。
独有薛珑听了刘良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沉默半晌低低道:“倒真是小看了这位奉圣郡主的妹妹……不过是妹妹而已,又不是本人,竟也如此给面子?”
刘良笑道:“孟府那边遣了人来千恩万谢,说师妹您果然是玲珑七窍心,妙计无双。”
薛珑面上一寒道:“你须和孟府那边说清楚了,此次事一定要闭紧了嘴,断不能流传出去了,否则你我二人只怕要失了圣心。”
刘良吃了一惊:“不至于吧?依我看这次可能也是陛下想放宽罢了……说情的又不是你,陛下如何会怪到你身上……”
薛珑沉了脸,对这个一向心眼不够的师兄有些无奈,只得掰开揉碎与他分析道:“陛下不是傻子,苏侍诏初来乍到,孟夫人好端端怎么会想到苏侍诏身上,陛下不细想还罢了,这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刘良笑道:“其实我看陛下对掌门师妹一向优容,师妹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薛珑轻轻蹙了眉道:“一向优容是因为他深信奉圣郡主出身于天工门……如今出来个亲妹子,自然便分了亲疏……”
刘良也皱眉道:“本来还想着这次既能卖了人情又让苏侍诏在陛下面前吃个亏,没想到居然陛下真的……不对,我听孟府说,当天晚上陛下就让人送回那孩子了,孟府当时十分惶恐,还找了人来探我口风,我当时也不好和您通消息,结果第二天便传来消息孟西令放回了……兴许陛下虽然是放了,心中仍是不悦呢?”
薛珑一愣,细想了想,想起今日听说高永福那边交代厨房做些清淡下火的菜色,眉心也略略舒展开:“且看着吧,依我看,那苏侍诏直来直往,几乎不通人情,陛下一贯缜密,对犯错之人总不轻饶,日久天长,她总出纰漏,陛下定是会不喜的。如今不过是初来乍到,陛下念着奉圣郡主的恩情,给她些面子罢了。”
刘良也喜道:“师妹说的是,如今还是先将天工门壮大了事,趁着战事,天工门得了陛下封赏,美名流传,正是收徒的好时候。”
薛珑叹了口气,对这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师兄已是失望,只淡淡道:“想必圣驾过几日便要回京了,回京再说吧。”
☆、奔牛
? 圣驾果然很快便起驾回京,毕竟西征已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是两国的外交使节们来回打仗签约的事情了,而陛下至今没有子嗣,京中不可久虚,所以在良僵没两日便起驾回京。
苏瑾得以和陛下坐在銮舆内,天子车驾,内里极为宽大舒适,车厢内垫着温暖厚实的白虎裘皮,暖鼎在一边烧的很旺,温暖如春,刘寻十分自在斜倚在柔软的软榻上,衣着宽松,没有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着,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苏瑾侧坐一旁下首的座位上,略微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孟家那孩子的事随着人家父亲得释再也不提随她回京的事了,这几天陛下忙着处理边疆诸事,她没什么机会随侍,如今共乘一车,眼看着刘寻手指上再也没有戴那琥珀戒指,心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刘寻却用余光看到她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天气寒冷,西北气候干,他将书翻过一页,淡淡道:“倒些茶来。”
苏瑾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高永福交代过的,忙从车中间的茶窠里一直用炭热着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刘寻,刘寻接了过去,并不急着饮,只微微抬了眼皮道:“你也喝吧。”
苏瑾应了声,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这茶水里有淡淡的兰花香,苏瑾颇觉得新奇,仔细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里头是否有兰花,刘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低低道:“这是红心铁观音,天生兰香,和其他用花瓣窨制的不同,也不好种,所以贡得也少……从前你就很爱喝。”
苏瑾几乎呛到,抬了眼看他,有些仓促道:“什么?”,刘寻却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翻过一页书:“我是说令姐……”
苏瑾默然,她不是不怀疑威严的帝王已经怀疑她们是同一个人,但是她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已经忘却了一切――比起这一点,她心里更奇怪的是,这位帝王深沉莫测,偏偏对她的态度十分古怪,若即若离,而那琥珀戒指,他既然已经不戴,却不肯给她,是不是他已有了提防,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他回京不多久就能有子嗣了?如果他没有子嗣真的是琥珀的原因的话……那样自己倒也可以回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琥珀的原因,她有些头疼起来,自己不是医生啊,难道要回去派个医生回来?有什么特效治疗不孕不育的药么?她艰难地回忆着从前看过的广告……
刘寻看她一直沉浸在思绪中,睫毛微微颤抖着,唇沉默的抿着,整个人如同一尊安静的石像,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过去多少次面临困境,她总是默默思虑,反复筹谋,但凡能一个人解决的事,她总是悄悄解决。为了他,她曾经夜袭千里伏杀梁王,披霜乘夜带着血腥味归来,她从来不诉苦,不畏难,百折不挠,坚贞不渝……
她不像一般女子,娇柔、敏感、虚荣,她是一把剑,包含在鱼皮剑鞘里,似乎毫不起眼,一旦出鞘,却有着霜雪一般的寒光。单骑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她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却在登峰的时候抽身而退,毫不留恋,多年后回来,却是改了身份,只为了一个任务!难道那些相濡以沫的十几年,也是任务!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地握紧了,胸中犹如地火焚烧,摧心毁肝,他掩藏不住的戾意的眼光狠狠盯着那一直沉默的人,恨不得将这装聋作哑的女人狠狠抱在怀中,狠狠拷问她,究竟有没有心!
这时苏瑾却忽然抬眼,双目凛冽,正与刘寻没有来得及躲藏的委屈怨愤的目光相撞,她显然愣了一下,却没有来得及深思,她急速道:“有牛群在前方向我们奔来!速度很快,大约百匹左右!”
她还在想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与众不同的听力,刘寻却已完全采信了她,坐了起来,掀了车驾旁的窗帘道:“戴百川!”
立刻有一侍卫骑马过来在车驾边肃然道:“臣在!”
刘寻冷然道:“前方有牛群冲来,立刻下命,整个队伍即刻避往道旁,避免队伍被冲散,弓箭手、弩车准备,即刻迎战!”
戴百川凛然应命,刘寻却已看到苏瑾一掀车帘已跳了出去,他阻止不及,恨得咬了咬牙,将大氅一拿,也下了车。外头士兵们早已布阵围起銮舆,戴百川正指挥士兵,看到刘寻下车惶恐上来道:“陛下还请避入车驾,若有变也好立刻起驾。”
刘寻抿了嘴抬眼去找那穿着黑红女官服的女子,她身形迅捷已到了队伍前方道路下方一株树的后边,将下裳掀起,刘寻眼皮跳了一下,看到裙下露出那双修长的长腿上套着及膝的马靴……她居然在这女官下裳里头套着长裤马靴!刘寻心里无可奈何地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乖乖躲到他背后让他保护?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她保护的无助少年了。
苏瑾纤细柔韧的腰身一拧,打得笔直的右腿已挟着凛冽的风,从下往上大回旋踢到道旁一株腰身一般粗的大树干上,树干受到了沉重的击打,急剧晃了晃,枯叶纷纷落下,士兵们看她这般毫无仪态可言的举止都瞠目结舌,后头马车内,薛珑已被刘良扶着下了车,坐上轮椅推了上前,看她这样也是惊呆了,轻笑着问刘寻:“陛下……苏女官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停下来?”
刘寻听若未闻,静静立在雪地中看着那女子继续对着之前踢的地方一连又回旋踢了数脚,笔直长腿轻而易举踢到与人一般高的高度,屈膝、旋转、出脚,干脆利落,落点精确,那根与人腰身一样粗的树颤抖了数下后,终于发出了嘎嘎声,不甘地往大道上倒了下去,断口处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树牙,而整个树冠那参差的树枝牢牢挡在了整个路面上,一时之间所有士兵皆静默下来,谁见过这样生生踢断一棵树的神力?传说中的鲁智深,那也是倒拔垂杨柳啊!这还是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静默一片中,前方却传来了奔腾声,众人一震,纷纷警戒,是牛群来了!
戴百川声嘶力竭喊道:“弓箭手准备!竖盾!誓死保护陛下!”
刘寻被侍卫竖起的盾墙重重围着往道旁树边躲避,他却拿了他的贯日弓出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搭箭而立,前方牛群出现了,一眼望去居然有上百匹之多!一头牛约有七八百斤,它们尖利的弯角向上,喘着粗气,显然神智都不太清醒,正在往道边奔跑着,沉重的蹄子敲击在道上,远远就感觉到了震动声,刘寻盯紧了一头牛,嗖的一下放出了一箭,一头牛应声倒下,牛群有几头牛在后头被倒下的牛给绊住,有了些骚乱,更多的牛还在往前奔跑,却被苏瑾刚踢到下来的树干缓了一缓,这时楚军这边的弓箭手也已纷纷发箭,更有弩车发射,不断有牛倒下,士兵们冲了上去,却有士兵被牛角高高挑起摔到一旁,被疯狂的牛群践踏,愤怒的牛群低下头用犄角猛烈地攻击着士兵们。
薛珑躲在刘寻身后,已是尖叫起来,她虽然随军,却只是负责后勤机械,一下子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早忍不住惊恐,更是忘了什么仪态,刘寻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却看到前方苏瑾撕了裙子,翻身跳跃到了一只牛背上,拔了匕首狠狠往脖子要害处戳刺!他咬着牙,一一边恨着她为什么要轻涉险地,一边却为她轻灵地在牛背上翻腾感觉到神魂痴醉,她永远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苏瑾……
牛群虽然威力巨大,楚军却早有准备,加上训练有素,护驾时更是舍生忘死,虽然死了一些士兵,护军人数众多,花了半个时辰,还是将上百头牛大部分斩杀,小部分往旷野逃窜去了。满地都是血腥味和横七竖八的牛尸,楚军忙着善后,将牛尸直接砍开当做军粮,就地驻扎。
戴百川满身是汗,派出了几只队伍四处哨探看是否有刺客暗守一旁,若不是陛下预先提醒,这支队伍毫无准备被牛群冲散,銮舆脱离队伍的保护,再被人偷袭,大楚危矣!
薛珑被吓得发抖,刘良安抚着她进了帐篷,薛珑喝了热水以后,才颤抖着停了下来,喃喃道:“那苏女史……简直不是人!”
刘良皱了眉头道:“真没见过这样粗鲁的女人,一把子怪力,简直和那些蛮牛差不多,见了那等血腥场面,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杀牛!”
薛珑却皱眉想起战斗结束,刘寻拿着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