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170页

没好好睡觉了?”
  
  “事情多,不过昨天睡的并不迟。”
  
  阿福才不相信。
  
  所有人都睡了他才能睡,别人都没起他恐怕就得起来。
  
  阿福还没说话,又有人来了,走得极快,穿着雪青素缎宫装,身后跟着人一溜快步。
  
  天气已经凉了,那身雪青宫装怎么看怎么也是太单薄了。
  
  风一起,袖子裙摆都给吹的紧紧裹在身上,看上去大是不雅。
  
  “五公主来了。”
  
  刘润轻飘飘地说:“不用理会她。”
  
  阿福看她想进书房,却被人拦在外头,跟困兽一样,在花石铺的阶上来回转了好几圈儿,还是没那个胆子硬闯,有些恨恨的走了。
  
  “还是为了驸马的事儿?”
  
  “也是,也不是。何美人愁的是人选,她争的是封邑。”
  
  阿福明白过来了,五公主李芝从前就对这个耿耿于怀。
  
  “小世子可好?”
  
  “好着呢,越来越淘气。”
  
  “好几天没见着他了,还真惦记。”
  
  “那我下次带他一起来。”
  
  有人远远走过来,他们便没再说,等那人走过去了,阿福轻声问:“五公主这封邑的事儿又扯着三公主了?”
  
  “嗯,原来姐妹像路人,现在姐妹像仇人。”
  
  阿福摇摇头,何美人已经出来了,用帕子掩着半张脸,步子不大稳,两名宫人一左一右扶着她。
  
  阿福进去的时候,李信正坐在窗户边,眉头皱的紧紧的,小脸儿活像个包子一样,阿福先是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
  
  “嫂子?”
  
  李信在榻上坐直身,要穿鞋下地。
  
  “好了,别下来了。”阿福在他身边儿坐下,她也不拘礼,李信自然而然就偎过来。
  
  “怎么啦,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李信头搁在她身上,小声说:“嫂子,当皇帝真累。”
  
  “嗯,”阿福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想起就在这里,自己还抱他哄他睡觉:“这世上做什么都会累的,农夫要下田,一年四季耕作不休,船夫要撑船,从早到晚不能歇业。”
  
  不过做皇帝更累。农夫晚上回家,就可以歇着,船夫面对妻子孩子的时候,就是丈夫和父亲。可是皇帝这个职业全天候终身制,不管面对谁,都是皇帝。当他身边的人全把他当成皇帝,要从他这里挖好处讨宠眷分利益……




九十三 入冬 二

  “嫂子,我想吃嫂子做的肉圆,还有冬瓜汤。”
  
  阿福还没收拾起沉重的心情,就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刚才觉得他已经是个有责任感的皇帝了,他一转眼又露出贪吃的孩子气来。
  
  亮晶晶的眼睛,讨好的神情,简直像是讨食吃的小狗――唔,就少条乱摇乱晃的尾巴。
  
  “好,我给你做去。”
  
  “好好,我叫人把哥哥请过来,咱们一块儿用饭。”
  
  太平殿的小厨房改建过,管厨房的点头哈腰把阿福迎进去,一连排开六个灶,还有沿墙的小炉台,案子也比原来阔大,菜蔬米粮各种食材摆的满满当当。
  
  阿福挽起袖子戴上围裙,用布帕包起头发,做了李信点名的一道菜和一道汤,其他的菜她指点厨房里的人做的。阿福是挺喜欢下厨的,但是――油烟味儿沾在头发上衣服上也的确讨厌。
  
  李固果然来了,三个人坐在桌边用餐,阿福照应着丈夫,还不能忽略了皇帝,一旁宫人微笑着说:“皇上今天胃口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李信放下筷子,趁着人没注意,把腰间的玉带稍稍松开了一些。
  
  是吃得多了,肚子好撑。
  
  “太平殿的厨子手艺就这么差?”阿福有点疑问。
  
  “嗯,嫂子做的饭菜好吃!”
  
  阿福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手艺也就是个家常菜水平,和御厨们那是不能比。别的不说,光一个刀功,人家切出来的萝卜丝蒙在纸上,下面的字清晰可见如同只隔了一层淡淡的雾。拉的面条丝,那细的可以同时九根面丝穿进一个针眼儿里。
  
  可以,阿福想……不管什么人,总会觉得自己家里的饭最好吃最合口,别的什么地方的美食也比不上。哪怕只是一口汤。
  
  李固也摸摸肚子,无比满足:“我也吃得不少,阿福,去走走?”
  
  “唔,好。”
  
  “我也要去!”李信不由分说牢牢拉住阿福的一只手。
  
  好吧……
  
  一起散步。
  
  李信左手拉着阿福,右手拉着李固。
  
  阿福还是没办法把他当成皇帝……感觉就像带着自家孩子散步一样。
  
  秋意染醉林梢,往丹凤殿去的小径上落满了枫红的叶子。阳光穿过层层叶子落在地下,光与影交织出来的图纹。
  
  阿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这是以前……他们几次散步去太平殿常常走的一条路,李固眼睛不能视物,可是这条路他都走的熟极了。
  
  阿福用感慨的目光看着这里的一切,一草一木,回廊长桥……
  
  她曾经在这里度过那样快活甜蜜的时光,和身旁的人一起。
  
  “阿福。”
  
  她转过头:“嗯?”
  
  李固只是一笑。
  
  阿福从他的神情中,一下便能了解到他在想些什么。
  
  是啊,李固也想起了他们新婚时的甜蜜时光。
  
  李信仰起头,左看看,右看看。
  
  嫂子的脸有点红扑扑的,可是天气不热啊?
  
  他不大明白,可是,哥哥和嫂子都是笑微微的,流转在他们之间的那种甜丝丝的味道,李信虽然不懂,却也觉得心情愉悦。
  
  他朝前看,远远的,有人从枫树下走过,朝这边走来。
  
  “刘润!”李信朝他招了下手。
  
  阿福也看到了他。
  
  刚才用膳时没见他人,阿福知道他忙,不过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从太平殿那里走过来。
  
  “你在那边做什么?”
  
  “我来找林师傅,给他送了些茶叶和药丸。”
  
  李固关切的问:“林师傅身子不好?”
  
  “受了些风寒,我送了些止咳嗽的药丸过来。”
  
  送药丸茶叶这种事他大可不必自己跑来的,随便差什么人都可以。
  
  阿福知道刘润做事细谨有成算,必定……还有些别的缘由,只是阿福知道,有些事情轮不着自己过问。
  
  刘润的身上总有深深浅浅的疑惑,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下了两场雨,天气一天冷似一天,重阳将近,花园里的菊花也成片成片的开放,金灿灿的惹人喜爱,当然,也被李誉的摧花小手给折了毁了不少。
  
  内府将应节的衣裳送来,阿福翻看了一下样子,微笑说:“有劳崔内官了。”
  
  “夫人千万不要客气。”
  
  他穿着件褐色的袍子,笑容谦卑。虽然保养的也好,可是眼角额上已经被岁月刻下了痕迹。先帝时候他就没能压过高内管成为内廷第一人。现在新皇帝又信重刘润,他仍然只能坐在第二把交椅上。
  
  看着他,阿福便要想起高内管。
  
  这人的离奇失踪和死亡,就像宫墙里所有的无头公案一样。
  
  阿福总觉得那人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他能牢牢的做正官的位置,历经风浪而屹立不倒,自有他的本事和心计。
  
  也许,他是诈死逃脱了。
  
  阿福有些出神,杨夫人喊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有事?”
  
  “舅爷来了。”
  
  阿福精神一振:“快请他进来。”
  
  李誉在里屋已经听见,挪动小胖腿儿自己就出来了,嘴里嚷着“舅舅舅舅”,朱平贵大步迈进屋,一个锦绣粉团儿的小家伙儿就扑上来抱着腿了。
  
  “舅舅!”
  
  朱平贵乐的嘿嘿笑,把拎的口袋放下,把李誉抱了起来:“好小子,又胖了。抱着比上次压手。”
  
  都说外甥像舅,不过李誉长得可不像朱平贵――毕竟阿福和朱平贵可不同母。但是甥舅关系倒是挺好,朱平贵常带些小玩意儿来哄他开心。
  
  果然朱平贵在怀里掏掏,摸出个小泥哨来。他在嘴边吹了两声,哔哔的声音很是清脆,李誉咯咯笑,伸手给夺过来,可是他拿错了头,没把哨嘴儿对着口,噗噗的吹气,哨子自然不会响。
  
  朱平贵哈哈笑,逗了他一会儿,淑秀捧过茶来,他接过茶喝了两口,指指自己拎进来的那个口袋:“这是庄子上种的,这个先熟,今早刚收了,我就给带来了,知道你挂心这个。”
  
  庆和把口袋拎到阿福跟前来,一松袋口,里面一穗穗的玉米金灿灿满当当的煞是喜人。庆和眨巴两下眼:“这……这可真是好看,跟金子似的。夫人,这叫个什么名儿?这东西怎么个吃法儿?”
  
  “嗯,这个是玉米。”
  
  “名儿也好听。”屋里瑞云淑秀他们都凑过来看,瑞云说了句:“这个为啥叫个玉米?看这颜色,该叫金玉吧?夫人,这个能吃的是不是?”
  
  “是啊,人能吃,牲畜家禽也能吃,刮了粒的芯也还有用。”


九十三 入冬 三
  
  玉米是老的,今天是来不及把玉米磨成面儿做吃的了,不过朱平贵说他在庄子上尝过一穗嫩的,掰下来不用扒外皮,直接填在灶底下,上面烧饭,下面的热灰也就把玉米烤熟了,等饭烧好,把玉米从灰里扒出来,一去皮,那股带着焦味儿的甜香特别诱人。
  
  “是啊,烤着吃是香,还能煮。其实玉米的杆还能制糖的。”
  
  朱平贵瞅着屋里旁人都没在近前,小声问:“妹子,你最近……进宫没有?”
  
  阿福时常进宫,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冒出来这么句话来。
  
  “我在外头听说一些……嗳,算啦,都是些疯话。”
  
  “疯话也说说,当解闷吧。”
  
  阿福笑盈盈的,朱平贵也觉得那些话虽然无稽,但是外面隐隐地散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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