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142页

 
  阿福就想到了听刘润说起的事情。
  
  这王美人当初和韦皇后是一起进的宫,但是一个封了后,一个离奇的从所有人视线中消失。
  
  现在听这个宦官的口气,他明显与王美人是旧识,且关系绝不一般。
  
  现在丹凤殿里的都是当年伺候过韦皇后的人吧?那,他们的敌视排斥,是不是说明了,王美人当年与韦皇后……关系不睦?或者,根本就是对头,是敌人?所以那个宦官才要说,当初她住不进丹凤殿,现在依然住不进?是指当年争宠,王美人输给了韦皇后吗?
  
  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福满腹疑窦,李馨也是面带不解。不过看到王夫人竟然在一个宦官处吃了亏铩羽而归,她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转念一想,李馨小声说:“要是她真讨来了父皇手谕,这几个人可就要吃亏了。”
  
  她的声音极小,阿福她们站的地方离着那人也不近,可那人像是听见了她们在说什么,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像电一样,阿福被看的凛然一惊,那人的目光里没有喜怒哀乐,那种空洞和漠然……让人觉得莫名的心惊。
  
  “走吧,你要看戏也看过了。”
  
  李馨小声说:“是啊,看到了……”
  
  可是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有些事,发生在过去,她们不知道。
  
  可是那些过去的事,却还在左右,影响着现在,还有,未来。


正文 八十一 治本 一
  
  刘润知道在丹凤殿门前发生的事,只比阿福慢一点。
  
  他的消息向来灵通,到底是什么门路得来的阿福也不清楚。
  
  阿福看着他牵着李信的手从长廊那头的阴影里走出来,午后斜阳照在两个人身上,刘润的沉稳温雅不必说,连李信迈着小方步,透出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和傲气。唐柱是他的三个小厮里最沉稳的一个,好在年纪不大还算是童子,今天也跟进了宫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阿福不禁要想,要是……要是丽夫人没有死,要是李信还是在这深深的宫院中成长,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不过,人生是没有假设的。
  
  李信朝阿福甜甜一笑:“嫂子,我在前头跟父皇和哥哥一起用了膳,我还喝了一盅酒呢。”
  
  阿福看他的脸红扑扑的,还以为是热的,这么看来,恐怕是因为酒劲。
  
  真胡闹,怎么能给这么小的孩子喝酒!
  
  “咦?小月亮呢?”
  
  阿福被这个小名弄的哭笑不得,一旁李馨摸摸李信的头:“你长高了不少。”
  
  李信头偏了一下,有点气鼓鼓的,却又强装大人样子说:“我不是小孩了,别摸我的头。”
  
  李馨嘻的一声笑,对阿福说:“嫂子你怎么教的,这孩子可真是招人疼。”
  
  听李馨夸他,李信的小脸儿更红了,胸脯也挺了起来,活像一只神气活现的小公鸡。唉,男人这种生物啊,下到三五岁上到七八十,个个都虚荣的要死,被人夸,尤其是被李馨这样的大美女夸,那尾巴敲得叫一个高啊……
  
  李馨拉着李信走在前头,刘润轻声问:“王美人刚才在丹凤殿前被人顶撞了?”
  
  “不止顶撞这么简单。”阿福小声把刚才的事和刘润说了一声。刘润沉默的跟着,阿福几乎觉得他没听到她说什么。他仿佛沉浸在一个安静的遥远的世界里,心思让人捉摸不定。
  
  “王美人名字,是不是叫王姜?”
  
  阿福怔了一下,她想了想:“是,难道你不知道?”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
  
  远远的有蝉声传来,声音显得含糊而混沌,热风吹在脸上,刘润忽然想起家中开始弥漫不安气氛的时节,有一回母亲哄睡了他,和父亲在那儿说话。他迷迷糊糊的,听着几句,本来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那时候听到的话又兜上心头来。
  
  父亲语气沉重,母亲再三的问他才说:“……那个王姜,连太后都要忌她几分……”
  
  刘润不记得更多了。
  
  但是这句话忽然就这样冒出来,如此清晰,挥都挥不走。
  
  王姜,王美人。
  
  她怎么让太后也忌她的?
  
  就因为她手中那份遗诏吗?
  
  那东西存在于世上,本该出现在太后或是王滨手中,但是很奇怪,这样东西却被王美人藏了起来。是不是凭着这东西,太后和王滨才忌她?
  
  还有,她与韦皇后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过节,韦皇后是不是她所害?
  
  这些想法乱纷纷的在心中膨胀起来,刘润觉得眼前有些晕。他停了下来,阿福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他。
  
  “怎么了?”
  
  “没事。”刘润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背上全是汗,“今天太热了。”
  
  阿福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李固也喝了酒,脸上脖颈都发红,呼吸间带着酒气。上车时阿福轻轻托了他一下,几乎一上车他就睡着了。
  
  紫玫在初八那一天出了嫁,她穿着大红衣裳拜别了阿福,眼圈红红的罩上盖头出去,周家原来的老宅子烧了,新置的宅子离王府极近,阿福见过侍卫周遥一回,看起来是个老实的人,看起来脸上仿佛左右写着大大的“可靠”二字。紫玫眼光不错。
  
  婉秋也被杨夫人指了人嫁了,那人是个管事,妻子在京城动乱之时亡故,现在能得这么一个有才有貌的佳人做填房,自然是满口子乐意。奇怪的是婉秋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嫁人的时候不哭不闹,还过来向阿福辞谢过,阿福还觉得怪异。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瑞云说:“她是识时务的,不管她是谁的人,现在能决定她命运的人可是王爷和夫人。再说胡管事才刚三十,人又能干又有积蓄,她嫁过去还有小丫头服侍,上头没公婆,先前的胡夫人又没留下儿女,她的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紫玫嫁了之后依旧在阿福身边伺候,事情多,阿福也离不得她。紫玫挽起妇人梳的发髻,穿着新衣裳进来,少不得被瑞云她们打趣调侃,说是周家嫂子来了。紫玫一向大方稳重,可是做了新妇到底脸嫩,被笑得脸通红不好意思。
  
  她服侍朝食的时候,李固也笑着说了句:“你们才刚成亲,我原该放周遥几天假才是。”
  
  紫玫盛汤的手顿了一下,轻声说:“谢王爷,夫人的宽厚,不过服侍主子才是我们本份。”
  
  阿福的筷子在露骨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示意他别在打趣。紫玫已经把汤碗盛的满满的,再说下去,难保不会盛的溢出来。
  
  “他待你可好?别怕,要是他敢给你气受,我和王爷说,好好收拾他。”
  
  紫玫笑的羞涩,小声说:“他挺好的。”
  
  “哎哟,这才几天啊,就开始护起来了。”瑞云推推一旁的淑秀:“怪不得人常说,女生向外。你看见没,这一变成周嫂子,和咱们就生分了。咱都是外人,和人家姓周的才是内人哪!”
  
  淑秀也跟着捂嘴笑,紫玫狠狠在她头上戳了一指头:“平时也没见你嘴皮子这么伶俐。你不要笑,你也总有这么一天!”
  
  瑞云一甩辫子,掀帘子出去:“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服侍夫人!”
  
  屋里人笑成一片,连二丫也跟着笑。一提到嫁人这事,做姑娘的没个不害羞的――哪怕你真不害臊,也得装出害臊的样子来。
  
  阿福莫名的冒出个念头:果然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啊……
  
  她看见刘润站在廊下,从宫中回来这几天他都有心事。
  
  二丫看看阿福,又看看站在窗外的刘润,掀帘子喊了声:“刘润哥,你进来下,夫人找你说话呢。”
  
  刘润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阿福纳闷之极,冲她问:“我几时吩咐了?”
  
  二丫揪着辫梢,一副不安的样子:“夫人不是想和他说话?那我再让他出去。”
  
  阿福哭笑不得:“好了,就你鬼灵精。下次别这么捣鬼。”
  
  二丫脆脆的笑着:“我知道,我这就去倒茶。”
  
  瑞云也退了出去,把屋里留给阿福和刘润。


正文 八十一 治本 二
  
  阿福没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有心事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议商议?”
  
  刘润还说:“没事。”
  
  阿福可不会让他一句话蒙住,“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眼圈都熬的发青。要是很为难,我纵使帮不上忙,你也可以和王爷商量。”
  
  刘润心说你以为我没去商量吗?
  
  想来他在这点上头不如李固,阿福就没怀疑李固现在有什么不妥,可是自己的情形却被一眼看了出来。
  
  “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可是……我却不知道是对是错。”刘润说的很含糊。阿福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可是对于刘润要做什么,至于如此艰难,她心里也没有底。
  
  在她的印象中,刘润不会被什么事情难住。
  
  难道现在困扰他的事情,是攸关生死的吗?
  
  是谁的生死?阿福心里一紧:“你绝不可以以身犯险!”
  
  刘润看她一眼,平静的说:“我不会的。我全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要好好活着,活的越久越好。”
  
  虽然他语气很怪,阿福还是松口气。
  
  刘润的后半句在心中说出来:他要活着,他要看着仇人遭到报应,看着仇人死去。
  
  李固正从屋外进来,阿福不能再追问刘润,这么算来李固也算无形中替刘润解了围。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下午可能有雨,原来想去城外的,只能改天再去。”
  
  天气是闷热的紧,像是要下雨的光景。
  
  李固与刘润也有一点默契,他们谁也没提起外头的事情。
  
  他们要追查的仇人,说起来应该是同一个。
  
  对韦皇后下手,又诬陷刘润的父亲的人,也就是李固的仇人。他母亲的死,还有他自己的目盲――杀父杀母的仇恨,深深埋在两个人心底。
  
  “有没有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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