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334页

人欣喜若狂的答案来得这么快!
  “你……”舒恬使劲把那再确认一遍的冲动给压了下去,旋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既如此,我……我回头就来提亲!”
  看着这个只带了三五心腹进入五城兵马司,十几年间把几个原本远远及不上府衙县衙,只用来维持治安的衙门整治成了如今光景的男人突然成了呆头鹅,飞花不禁扑哧一笑,随即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只要我答应了,提亲的事情不过是过场。不过现在你可以说明白了,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心头大石完全落地,舒恬索性光棍地说道:“庄烈夫人府前那门庭若市的光景太吓人了,我一个区区六品微末小官,自然是翻墙进来的。”
  “我就知道!”飞花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看着舒恬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分明是马不停蹄回来交卸了事情就赶到了自己这里,她心中微微一动,回转身到了刚刚闲坐的竹榻边,拿起适才丢下的袍子,又转身走了回来,直接在舒恬的身上比划了起来。见人又露出了呆头呆脑的表情,她便含笑说道,“我对皇后娘娘提过你的事情。皇后娘娘说了,除非你真的敢自己对我提,否则不许我便宜了你!现在看来,我这件袍子没白做!”
  “……”
  看着那一件普普通通的布袍,听着飞花这仿佛戏谑似的一句话,舒恬只觉得心头一热,自举族得赦之后的那种轻松,却是变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希望。那不是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期盼,而是黑夜已然过去,旭日已经升起的希望。当飞花一个个给他扣着那衣袍扣子的时候,他又看到她抬头冲自己一笑。
  “你要记住,咱们能有今天,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德!”
  “我知道……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会感念君恩,竭力报效!”
  “你知道就好!这夫人之位,秋韵坚辞,我原本也是不肯接受的,可皇上和皇后娘娘硬是不准,我只好勉为其难搬进了这里。可既是要嫁给你为妇,自然夫唱妇随!这宅子我会上表还了皇上,请改作英烈祠,祭祀这些年来死难的将士!如今我一无恒产,二无丰厚的陪嫁,你眼下求娶,将来可别抱怨!”
  舒恬听着飞花那一如从前似的爽利言语,最后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庄烈夫人奉还宅邸,请建英烈祠祭祀死难将士的事情,一时在京城传为美谈。相形之下,这位皇帝诰封的昔日巾帼英豪下嫁中城兵马司兵马指挥的事,则是丝毫没有张扬,什么大宴宾客十里红妆之类的排场都没有。然而,成婚之日,皇太子陈曦和长宁公主陈皎却一块莅临,带来了帝后亲笔书写的一幅贺卷,却是“白头偕老,多子多福”八个字。尽管这一幅字上头并未落款抑或是盖上帝后玺印,但仍然让一对新人深深感动。
  而当舒恬送了喝过喜酒的陈曦和陈皎出门之际,陈曦却停步对舒恬说道:“我来时父皇特意让我捎带一句话,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舒氏一族历经多番变故,如今终于安定了下来,今后如何,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烦请太子殿下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君恩无以为报,惟尽心竭力而已!”


番外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上)
  卫国公顾长风任职南京守备,嫡长子顾镇作为驸马,和已经进封嘉兴大长公主的妻子也都留在南京,顾氏威名仿佛渐渐被人忘记了,人们顶多只知道如今京城有一座威宁侯府,那位威宁侯夫人和当今皇后情同姊妹。然而,在一度沉寂了多年之后,随着过年之后威宁侯顾铭奉旨领兵云南,与燕王陈善睿督兵麓川平缅,一时捷报频传,顾家人昔日的赫赫战功方才又被人记了起来。
  此时此刻,临窗而坐的张琪左手拿着一条缝了一半的腰带,但右手的针线却早已经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头已经是秋风萧瑟落叶满地,小丫头们正在拿着笤帚忙着洒扫,她的心绪也飘到了丈夫的身上。夫妻这么多年,她当初只有顾仪这么一个女儿,外头颇多非议,但顾铭却一直不曾有过只言片语,一直等到她生下了顾信这个儿子,又有了顾佶,他始终就不曾碰过别的女人。倘若她真的是他嫡亲的姑表妹也就罢了,可她不过是李代桃僵的庶女,他分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能对她如此一心一意。于是,当他郑重对她说要上战场建功立业,要给儿孙辈做一个榜样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出言阻止泼冷水?
  “娘……”
  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张琪慌忙抬头,却只见乳母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家伙往自己这边走来,不是才刚三岁出头的幼子顾佶还有谁。她连忙眯了眯眼睛遮掩了刚刚那一丝忧切,连忙下炕把孩子抱了上来。可她才逗弄问了两句,就只听小家伙突然嚷嚷了一声。
  “娘,我要爹爹!”
  骤然从儿子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张琪顿时愣住了。很快,她便强笑道:“佶儿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顾佶盯着母亲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咧了咧嘴,随即竟是大哭了起来。一时措手不及的张琪哄了片刻,终究心烦意乱招手示意乳母过来。可无论乳母如何哄,小家伙就是哭个不停,那声音仿佛能把房顶给掀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有一只纤纤玉手从外头拨开了门帘,随即疾喝了一声怎么回事,顾佶的哭声方才戛然而止。进来的少妇不悦地瞪了一眼乳母,随即才走到眼睛通红的小弟面前,轻轻摩挲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这才板着脸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看看你大哥,比你才大几岁,现如今已经能使枪了!”
  “可我……可我想爹爹……”
  张琪此刻也总算是平复了心情,见女儿亦是神情黯然,想到这几日长子练武也总是没多少劲头,她便蹲下身把还在抽抽搭搭的幼子拥在了怀中,也没去想他是不是能听懂,自顾自地轻声说道:“佶儿,你爹爹正率兵在外头打仗,他是可以不去,但如果他不去,别人也都不去,那没了打仗的人,那些觊觎大齐河山的外敌就会打进来,到了那时候,不但再也没有好看的花灯,热闹的街市,就连你喜欢吃的喝的也会没有!今天去打仗的是你爹,日后兴许是你大哥,兴许是你姐夫,甚至兴许是你自己!等到他得胜回朝,娘带着你和大哥一块去接他,那时候满城都会去迎接凯旋的将军!”
  顾佶似懂非懂地盯着母亲和姐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等到乳母忙不迭地带了他下去,顾仪方才挨着面色再度沉郁的母亲坐下,软言宽慰道:“娘,我刚从宫中回来。长宁公主悄悄告诉我,说是前头进兵顺利,平缅指日可待。您尽管放宽心等着爹回来!”
  “你不用宽慰我,打从送了你爹出征,我就已经想明白了!我答应过,会安安心心在家里等他,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会以你两个弟弟为重!”
  听到母亲竟然口出如此不祥之语,顾仪张了张嘴,但见张琪又埋头看着手中的腰带,想起自从她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见父母相亲相爱,纵使有小小的拌嘴,也都能彼此互让,这半生就不曾真正红过脸,她忍不住也越发挂念起了自己的父亲。正当她恍惚走神的时候,突然只听得母亲开口问道:“你出嫁也已经有小半年了,虽则咱们家和章家情分不同,骏哥儿和你也是从小就见过的,可你老这样回来,被人说起来总不好听。”
  顾仪被张琪说得脸上一红,随即连忙解释道:“娘,是婆婆亲口对他交待,让他亲自送我来的。婆婆还说,她尝过在家里苦苦守候的滋味,让我好好宽慰宽慰娘,让您千万别担心!”
  见女儿脸上那笑容分明洋溢着青春和喜悦,张琪一时又想起了自己和顾铭定下婚事时,她感觉到的那种不可置信的狂喜,忍不住有些恍惚。留着顾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便把人打发去了探看儿子顾信,等到女儿走了,她又看着膝头的腰带出起了神。
  当初趁着皇太子尚未除服,来不及选妃,顾铭和她商量之后,夫妻俩亲自去了睢阳侯府,与睢阳侯章锋和奉调回京的睢阳伯世子章晟定下了那一桩儿女亲事。如今看来,尽管女儿嫁入章家是做孙媳妇,但夫妻和顺长辈慈爱,比不自量力地去和人争什么皇太子妃之位要强得多!
  更何况,顾仪从初见陈曦开始,就一直都说皇太子威仪深重,在其面前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而那位皇太子也顶多是把顾仪当成妹妹,或者说是长宁公主的要好玩伴,郎无情妾无意,这婚事就算成了也是怨偶!
  正如顾仪所说的那般,接下来一两个月,张琪听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好消息,从燕王连破缅王大军,筑京观震慑缅人,到顾铭率军生擒麓川思氏族酋,以火器营破象阵……林林总总的好消息让她安心不少。可就在她掐着手指头计算顾铭归期的时候,却不防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到京城,道是木邦土司叛入缅甸,断了顾铭那五千军马退路,疑似围困之下全军覆没。消息入京,一时激起朝堂大哗,有原本就反对用兵西南的科道言官更是言辞激烈,一再上书请求罢兵,召燕王陈善睿还朝,更有人直指威宁侯顾铭久疏战阵不当领兵,请治其丧师之罪。
  尽管此前忧切丈夫安危,但真的当噩讯传来,朝中更是风云突变的时候,张琪却在女儿顾仪再次回来探望之际呈现出少有的冷静。面对顾仪让她进宫去见皇后的建议,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言官之中有清正耿直的,但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睢阳侯和世子有货真价实的军功,如今皇上即位,他们作为外戚全都回了朝,不再在外领兵,即便如此仍然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你身为章家的媳妇,如今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回家来了!这不但是为了你爹和我,也是为了你的夫家!至于面见皇后,消息未曾确证,我入宫何益?消息若是确证,你爹便背着丧师之罪,我一个罪妇更不当入宫!总而言之,家里有我在,你一个出嫁女,不要再理会这些事!”
  不由分说撵走了顾仪,张琪立时让人封闭了威宁侯府,除非采买不得外出,自己也一改从前甚少过问长子文武课的习惯,连日亲自督导顾信读书练武。快八岁的顾信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府里风雨飘摇的架势他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忍了整整五天,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日当丫头退下去的时候,他扔下笔就嚷嚷道:“娘,爹如今生死不明,朝中还有人给他身上泼脏水,您别只顾着我,爹如果有事,咱们家顶梁柱就塌了!”
  看着眉眼酷似顾铭的长子,想起当初就是在章晟成婚的时候发觉有了他,张琪心中一酸,旋即便打起精神说道:“你爹的生死荣辱不在于我去奔走,而在于他自己能否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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