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330页

苦,于是自尽身亡,临死前还指斥了二弟。事后太祖皇帝雷霆大怒,二弟有嘴也说不清,那时候便是孤求的情。”
  因为陈善昭下了死命令,当初陈善聪死的情形不得外泄,因而陈善恩于此有涉,除了那些在场的军士,以及皇帝皇后和死了的太祖皇帝,便再没有几人知晓,贤妃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她却听说过陈善聪这人的恶名,对于陈善恩竟然和如此人厮混在一起,她心中又惊又怒,侧头去看陈善恩时,见他低垂下了头,她知道陈善昭这话必然属实,当即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口哀求道:“太子殿下既然能救他一次,这一次也请发发慈悲吧。我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来生一定结草衔环……”
  “娘,不要再求饶了!”这一次,她的话仍旧没有说完,就被陈善恩一下子打断了。后者上前一步按着母亲的肩膀,随即看着长兄说道:“此前那一次,确实是大哥救了我,所以说起来,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铸成大错,便有该领之罪。”他说着便屈膝跪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父皇或是大哥有什么处分,我就此拜领。”
  见陈善恩摆出了这么一副光棍的态度,陈善昭眼中厉芒一闪,继而便冲着马城点了点头。这时候,马城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三寸高的细长瓷瓶,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陈善恩面前。面对这一幕,贤妃顿时如遭雷劈瘫软在地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竟是眼睁睁地看着陈善恩拔出塞子,随即将瓷瓶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倒入了嘴中。直到她看见那个瓶子从陈善恩手中落下,砸在地上碎裂开来的一刻,她方才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善恩……”
  “咳,咳咳!”
  一把抱住陈善恩的她看着儿子剧烈咳嗽,那一张脸抽搐得仿佛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她顿时万念俱灰,伸手就想去拿那些砸碎的碎片。可还不等她动作,手就被人紧紧攥住了,见陈善恩虽仍是满脸痛苦,却对她死命摇头,她只觉得悲从心来,抱着儿子就痛哭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她只听得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娘,别哭了,儿子没事。”
  看着陈善恩缓缓坐直身子,又抬起了头,贤妃顿时整个人都木了,一时呆呆松开了手,转头看向了站在那儿的陈善昭。直到这时候,陈善昭方才嘴角一挑笑道:“怎样,这特制苦酒的滋味如何?要是你就这么死了,贤妃娘娘,你的王妃,你的子女,每个人尝到的滋味比这苦酒更苦百倍!二弟,我这第二次救你,是看在你虽挑唆了宫中那些秦庶人和代庶人的旧部,但至少还预备了人对付他们,并不是真心打算对母后不利的份上。就为你这一丁点儿不算孝心的孝心,你那大逆和诬告,还有明知杜中大逆不道,却隐瞒不报的死罪,可以免了,从废太子和秦庶人例,除王爵。但倘若你的长子今后有出息,范王爵位还可以让他袭封。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见陈善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贤妃则是一脸的惊喜莫名,陈善昭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此次父皇和善嘉晨旭尽皆没有消息的情况下,你身为皇子,却在京城煽风点火,那些大逆不道的罪名暂且不说,正如母后说的,你就从不曾想过万一虏寇兵临城下的大局!你从前在赵藩多年,但从未经历过战阵见过厮杀,这一次,等回头父皇母后病愈之后,你且去太祖皇帝孝陵守陵三年,然后到深受虏寇袭扰之苦的神木镇羌千户所去呆着,体会体会什么是朝不保夕的兵灾之苦!”
  贤妃乍然从儿子终于逃出生天的狂喜中解脱出来,此时便听到如此处置,顿时大惊失色,本能地开口叫道:“太子殿下,善恩他武艺稀松……”
  “娘,别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哥如果要取我的性命,如今只消国法二字,循例代庶人旧事,难道我还能活?不就是去守陵,然后去神木所吗,我去!”
  见贤妃忍不住抱着陈善恩痛哭了起来,陈善昭微微点头,径直转身离去。而在他身后的马城看着贤妃和陈善恩那劫后余生的样子,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往外走,心里却是暗叹这一幕着实出人意料。皇帝吩咐他只管跟着陈善昭行事,即便如此,当他奉上那个瓷瓶的时候,心里还是怦怦跳得厉害,只以为陈善昭这是要鸩杀陈善恩,可没想到这峰回路转竟是如此一番结局。于是,当出了长宁宫,他少不得陈善昭请示了一遭,拔腿就先去坤宁宫复命了。
  然而,当跪在床前的他对帝后禀明了处置陈善恩的经过,却是老半晌都没等到那两位至尊的只言片语。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皇帝皇后又犯了病,悄悄一抬头方才听到上首传来了皇帝的一声叹息。
  “知道了,你去吧。”
  马城也不清楚皇帝究竟是喜是怒,但既是有此言,他只能叩头退下。直到他蹑手蹑脚出了西暖阁,皇帝看了一眼旁边面庞瘦削无血色,却是嘴角含笑的妻子,哪里不知道她必然赞同陈善昭的措置,忍不住轻哼一声道:“妇人之仁!”
  “皇上是皇上,他是他。”
  他的这个儿子,看似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骨子里做事却似乎另有一种不同的手段!


第三百八十九章 慈母教太孙,东宫之锐意
  相比此前顾氏病倒期间,诸王和王妃公主轮流侍疾,如今连皇帝也一并在坤宁宫中养病,这坤宁宫反而消停了下来。辽王陈善嘉已经回了京城,本也是打算搬进来日夜照料的,但却被皇帝自己一口回绝,每日除却东宫人等,其余的子女都是三日探视一回,呆上片刻就会被他轰出去。纵使是陈善昭章晗等等,他也让人搬回去,不用宿在坤宁宫中陪侍。对于皇帝这般固执的言行,其他人也就是无可奈何而已,只有陈曦心里最不好受。
  “晨旭?”
  陈曦这才恍然醒悟,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跟了进来。然而,和从前一样,探视过祖父祖母之后,他仍然没有能够多说几句话,就被服侍一旁的张姑姑和闵姑姑以目示意,再次告退了出来。当再次回到正殿明间时,他挣扎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娘,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尽管母亲没有明说,但陈曦自然明白这言下之意。他跟着母亲从坤宁宫后出了景和门,再往前进了端则门,便是琼苑的西门。这里是宫中种树栽花最多的地方,如今这酷暑之下从那没完没了暴晒的太阳底下,乍然来到了这里的树荫底下,看到满目绿色,仿佛人心都为之一振。而跟着的从人都知机地离开远远的,再加上早有打前站的来将琼苑内伺候的园丁内侍都打发走了,偌大的地方正适合说话。
  “看你神色不好,是不是这些天都吃不下睡不好?”
  章晗问得直接,陈曦只迟疑片刻便低声说道:“想当初三叔四叔都是十几岁便上战场杀敌,麾下如臂使指,可这一次若不是我无能,也不会让皇爷爷那么多天不眠不休激战连场,以至于发病不起。如今我想留着侍疾尽一尽心,可皇爷爷和皇祖母却都不愿意留人,我这心里……”
  见陈曦脑袋垂得低低的,脸上显见不加掩饰的愧疚和难过,章晗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情,当即上去轻轻按着他的双肩。等到儿子抬起头来,她方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皇爷爷能够君临天下,亦是你皇祖母在后头打理内务安抚军民供应军需之功。如今两人都是病势沉重,你去侍疾固然尽了心力,却扰了他们这在一起相依相守的最后日子。所以,不是他们不愿意留你,你看你父亲也好,你四叔也好,就连你素来受宠的三姑姑,谁能留在坤宁宫?至于你犯的过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只想着你犯错让你皇祖父病倒,你可曾想过那数战死难的众多军中勇士?”
  此话一出,陈曦顿时木然呆立,许久才退后一步,躬身对母亲深深一揖道:“多谢娘点醒,否则孩儿日后还要铸成大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章晗轻轻伸手把儿子搀扶了起来,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身在你的位子,日后一言一行能决无数人生死,因而一定要知道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大!犯错固然严重,但更严重的是不能认清自己的错误,乃至于一错再错!而且,你一身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不但我和你父亲,你的弟弟妹妹尽皆牵挂着你,就是你的皇祖父和皇祖母,也都始终惦记在心,甚至于牵动朝堂百官天下军民。所以,要珍视自己的身体。”
  “是,孩儿谨受教!”
  “好了好了,这又不是朝堂奏对……”
  当章晗亲自把陈曦送回了柔仪殿,又令内侍服侍其去补眠之后,又重新回到东宫的时候,却听说上朝回来的陈善昭正在春和殿见陈善睿,而王凌则是在后头等着自己。联想到此前陈善睿曾经在皇帝回来的当天,便在御驾面前提出要去大理府,而皇帝径直把此事踢给了陈善昭,她不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随即径直回了丽正殿。
  已经有四个月身孕的王凌看上去比从前第一次有妊的时候丰腴了不少。和章晗厮见之后,她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大嫂,今天我和善睿一块来,他径直去见大哥,我来见你,都是为了一件事。当年你和大哥好意,因北边战事吃紧,让他来镇守这北京,可我劝他的时候,他偏偏吃了猪油蒙了心,硬是不愿意,以至于在南京憋了许多年,错过了第一次北征,心情郁结之下险些一病把命都送了。这几年虽是大哥带挈他,让他能够有些事情做,这一次父皇再次北征,又对他委以重任,可终究他不适合呆在京城。麓川的事情,他和我商量过,尽管云南看似不是什么好地方,瘴气密布蛮夷横行,但他愿意去试一试,我也愿意跟他去试一试。大嫂,等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希望能跟着他一块去!”
  看着显然已经打定主意的王凌,章晗知道再劝什么也是徒然,她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既然想要夫唱妇随,我能拦得住吗?不过,这等国家大事,得听太子殿下怎么说。”
  见章晗分明松了口,王凌顿时笑吟吟地说道:“只要大嫂答应我就安心了,大哥还不是都听大嫂的!”
  章晗顿时气结,还来不及反驳,就只听外头传来了陈善昭的笑声:“四弟妹可是打的好主意,让四弟找我软磨硬泡,然后自己又来游说你大嫂?我要是不答应,你难不成打算赖在东宫?”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随即方才继续说道:“我曾经想过,亲王也好,郡王也罢,若有真才实学,可授外官,可带兵镇守,然此职不世袭,统兵亦无所属,便如同你若此去大理亦然。假如日后你的子孙后人能够出息,继任此职并无不可,然若是庸才,便只有朝廷俸禄荣养。就是王爵和其他民爵,我亦是有所计较,仿唐宋制度,从前封过的除外,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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