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第133页

地。”
  宗越心中已生退意,面上却依旧冷然道:“埋骨?你的我的?”
  容止笑了笑,道:“宗将军以为呢?”笑得有一点点委婉,有一点点料峭。
  他手朝后一带,便抽出一柄剑来,那柄剑比寻常的剑稍微短上一些,剑身略宽,剑脊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装饰的作用还要大于实战,这是桓远的佩剑,但是容止浑不在意地握在手中,便朝宗越踏出去一步。
  他踏过来一步,宗越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纵然百般的不情愿,但望着容止眉梢的清浅笑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记忆起了昔日的恐怖,那是令他曾经在梦中都战栗不休的眼光,从容安宁,掌握着绝对的生杀予夺。
  宗越面色阴沉,一声令下,自己先转身回到马前,率领部下上马离开。
  宗越那边折了六名士兵,容止这边的侍卫则全军覆没,雪地上横躺着十多具尸体。
  没有人阻拦他们。
  眼望着宗越等人率众走远,消失在道口转角,马蹄声渐行渐远之后,容止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走了。”话音未落,他便支持不住似的跌坐在马车厢边上,花错赶忙奔过来扶起他,问道:“你怎么了?”
  容止眉毛微掀,笑道:“你若是学我一睡这么久,也会站不住。”虽然身体恢复了健康,但是长时间的沉睡,还是让他的体力大幅度的衰竭。
  “那方才?”花错愕然。
  容止笑道:“自然是我骗他的。”
  他目光左右略扫,不见楚玉,再想起方才醒来在车厢内所见昏迷的桓远,以及现在前方地面上横躺着的柳色的尸体,便大致猜出了眼下境况。
  见到容止苏醒的狂喜逐渐褪去后,花错终于想起自己所做的,破坏容止计划的事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容止瞥他一眼,道:“你先去埋了柳色。”接着他有吩咐阿蛮将其他的尸体拖到道旁。
  看着花错抱起柳色尸身走向一旁,容止嘴角浮现一丝莫测的笑意,路口转角处却发出一道阴沉的声音:“你果然只是虚张声势。”
  宗越方才走远后,越想越是不对,觉得容止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便命全体下马,带着二十五军士去而复返。
  他们没有骑马,这隐藏住了返回来的动静,也让宗越听到了那句“我骗他的。”
  心中气怒自己竟然因为四年前的回忆被吓退,宗越的杀意也越发炽烈。
  他拔出刀疾奔过来。
  花错想要前来救援,却被宗越分出来的二十名士兵挡住,而阿蛮正拖着战死的侍从尸体走到远处,一时间赶不回来。
  在容止身边的只有流桑。
  流桑匆忙地从旁侧出剑,试图阻拦一下宗越,宗越不当他一回事,随手挥刀格挡,然而就在此时,他直觉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尖锐的寒意,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接着颈上传来一道寒意,痛楚紧随而来。
  容止笑吟吟地收回剑。
  宗越捂着颈侧的伤口倒退几步,又惊又怒地瞪着容止:“你!”他本以为容止已经是任他宰割,却不料自己又在鬼门关打了一遭圈子,方才那一剑,若非他侧了那么一下,刺中的便是他的咽喉。
  一剑未中,容止也并未继续,只笑道:“我料到你会去而复返,方才那些话自然是……我骗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纵然再怎么不济,自保一时的本事却还是有的,宗将军若是还记得四年前我的喜好,此时便该顾着自己才好。”
  什么喜好?
  宗越心中一寒,陡然想起来,眼前这少年,是最喜欢用毒的,那么这剑上……
  容止提醒道:“这毒发作虽慢,然而死状极惨,宗将军若是还想留得一命,还是尽早回城,寻人医治的好。”
  宗越压着伤口,满怀恨意地最后看容止一眼,喝令部下跟随他一道狼狈离去。
  这回,却是真的走了。
  容止低低喘了口气,整个人躺回车上,哑声道:“阿蛮,驾车,我们快些走,此处停留不得!”他故弄玄虚,两番诡诈,加上从前积威深重,才算骗走了宗越,否则若是硬拼起来,只怕他们讨不得好。
  一行人驾车行了许久,直至晨光亮起,前方的三岔道口边,却立着一个黑点。
  渐渐地近了,容止一笑,让花错拍醒桓远。
  桓远醒来时瞧见花错,想起自己先前是被此人击晕,兼之忧心楚玉,登时急怒交加,还未发作,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手,却是容止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掀开前方的车帘。
  大地已经被白雪覆盖,只勉强能看出道路的形状,三岔道口,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毛皮大氅的人,正是楚玉!
  桓远失声叫道:“公主?!”
  楚玉立在雪地里,身姿单薄却站得笔直,她转过头来,目光明亮温暖宛如春水,朗声笑道:“公主是谁,谁是公主?”
  昨日事,譬若昨日死。


第212章 雪中慢来香
  桓远也不等马车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车去,他快步走到楚玉面前,在距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又急刹车般陡然站定。
  纵然是关心则乱,他依然习惯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桓远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确定她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终于在心里舒一口气。想起自己方才行止很是失礼,他连忙抬手补了一揖,道:“公主。”
  楚玉望着他微笑道:“既然已经出了建康,今后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后我们还得改换身份,为免说漏嘴,你先适应一下,叫我楚玉吧。现在就叫来听听。”
  楚玉,这两个字对楚玉来说,不过是她名字的正常称呼,可是放在山阴公主身上,却是一个女子的闺名,桓远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吐出如蚊子叫一般的两个字:“楚……玉……”
  轻唤出声后又觉得仿佛太温柔亲昵了,桓远禁不住脸上发热。
  见桓远神情古怪,面颊绯红,楚玉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交代道:“今后都这么叫我吧。”
  问了桓远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错将桓远打晕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那是她出的馊主意,在听说柳色死于宗越之手时,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在听说容止在那时候醒来时,她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表现。
  桓远简单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接着便想问楚玉是如何赶到他们之前的,但楚玉却岔开了话题,转眸看向马车。
  两人说话间,花错,阿蛮,流桑,以及幼蓝等人都下了车,一并朝她走来。
  在他们之后的,是容止。
  他并没有走向她,只闲闲地倚靠在车边。
  流桑等人自然是来到了她身旁,因她正与桓远交谈,没有上来打扰。
  花错见楚玉无恙,心中的愧疚终于开解,才走出一半,发现容止没跟上来,他迟疑地在半途顿住脚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往回走。
  就好像一条跑道,她是终点,马车是起点,心无芥蒂的几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摇摆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独一人,始终站在起点,一步都未曾迈出。
  他本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没有。
  楚玉笑容微敛,她的目光越过流桑等人,投注在容止身上。
  容止此刻也抬起眼眸,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在脉脉不语之间,起点与终点遥遥相望,静静地看着彼此。
  虽然在容止昏睡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楚玉还是没料到,真正解放了的容止,竟然会是这样的美丽,纵然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他也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灵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说起钟年年时,花错会那么不屑一顾,对比此时的容止,钟年年简直就好像皓月一旁的萤火般毫不起眼。
  可是……
  楚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太美丽了,美丽得不像是她所能够拥有的东西,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如同云端的轻风和水底的月光,不管她怎么伸出手,都无法触摸得到。
  楚玉才想开口,忽然面现惊愕之色,看着他们后方。
  桓远顺着楚玉的眼光转头看去,却见身后雪白的道路尽头,一片褚色压了过来,再近一些,方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骑兵队伍,与先前宗越所率领的三十人小队不同,足有三四百人,马蹄声错落交叠在一起,甚具声势。
  桓远方才才染上少许绯红的脸容一下子刷的变白了。
  不光是他,花错等人亦是心惊不已,一个人的武力固然能暂时牵制住几人,但是在对方数量占绝对压倒性优势的前提下,他们没有任何胜算可言,甚至连跑都跑不了,因为对方是骑兵。
  与宗越在前方骑马并行的,是另一名将领,这也是宗越去而复返的原因,他返回途中,遇到这支队伍,从队伍中的军医那里确定自己颈上伤口无毒之后,便与那将领一同率领骑兵再度追来。
  这已经不是功劳不功劳的问题了,领功的念头早就被抛到了一旁,现在的宗越,满心想着的是如何将容止一刀一刀剐成肉片,以消被他两次戏弄的心头之恨。
  容止瞥了眼越来越近的宗越,笑笑道:“毕竟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醒来之时,仓促拔出玉簪解了花错的危急,剑还是从桓远身上借来的,又哪里去寻得来毒药?说是用毒,不过是利用自家从前积威,以及宗越自己的狐疑,吓唬一番罢了。
  然而,他的思虑再怎么周密,也不可能算到预期之外的偶然事件,比如宗越回去的路上竟会遇到自己人,又比如――
  容止回头看了一眼。
  又比如,楚玉。
  不是刘楚玉,而是楚玉。
  在心里默默计算还有多少气力能动用,在这个情形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容止又一次拿起了剑,经过半日多的休息,他又稍稍恢复了少许,倘若先前他能有现在这个状态,便能将宗越一剑杀了免除后患。
  自然,这时候说倘若毫无用处,容止也只不过闲闲随便一想,便将念头全副放在对敌之上。
  然而,宗越的骑兵军队尚未来到他们面前,容止却仿佛感到什么,全不顾宗越等人很快便要逼近,他转过身,朝相反方向看去。
  楚玉随之讶然回望。
  在他们的另一侧,一条道路分成两条,左侧那条道路上,却竟然也有黑云伴随着马蹄声,浩浩荡荡地疾奔而来。
  一前一后,两支队伍将楚玉等人前后包抄。
  黑骑是晚一些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的,但却几乎与另一支骑兵队伍同时抵达他们身前。
  楚玉只听见蹄声如雷,数百乘马疾风般地席卷而来,雪地上碎雪飞扬,翻起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看上去就好像黑骑踏云而来一般。马上的骑士皆是全身玄黑色衣衫,身上披着黑色毛毡大氅,脸上罩着遮挡风雪的黑巾面罩,而更为难得的是,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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