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第130页

想要逃跑也是困难,执意不从反而会连累其他人。
  这些心中所想,楚玉自然不会对桓远说起,费了一番口舌总算是说服桓远先行离开,但是桓远也与她约定,出城之后便让花错立即返回来寻找她,倘若她三日内不曾与他们会合,他们也不会远离建康,而是会返回来寻找。
  楚玉这边说服了桓远,接着却到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他,让他递给花错。
  信中写的却是请花错在二十九日夜之后,说什么也要迫桓远离开,绑着他也好,打晕他也好,说什么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是否能找到她,并不是第一要务。
  一封信匆匆写完,楚玉便封口交付给桓远,让他记得亲手转交,桓远是端方谦和的君子,她给花错的信,他定然不会私下拆开来看,对这一点,楚玉十分放心。
  处理完一些,她才换好衣装,施施然走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何戢,对上他焦躁的双眼时,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不管此番前去,是何等路途,艰辛还是死亡,她都要走下去。


第207章 夜来竹林堂
  楚玉方来这时代的时候,所见的山阴公主的生活,是十分奢华的,只不过她实在不惯那些,便让人一切从简,除非特别必要,平素都一人在屋子里用饭,衣裳的数量亦是做了节制。
  而她从前进宫见刘子业,后者除非是才刚刚退朝,一般都穿着常服,但是今天傍晚,步入华林园竹林堂,楚玉瞧见刘子业时,却发现他身上的衣衫意外的庄重。
  少有见刘子业这幅打扮,现在也不是刚退朝的时候,楚玉有些奇怪,但她与刘子业之间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可以随意说话,因此她心中纵然疑虑着,也不曾开口询问。
  天气寒冷,刘子业坐在竹林堂主殿内的首座,他身下垫着足有三寸高的锦垫,肩膀上披了件厚厚的黑色毛皮大氅,衬得他的脸容十分苍白,他狭长的眼角微微发红,看上去似乎是没怎么睡好。
  见到楚玉,刘子业挥退在一旁服侍的宫人,竹林堂大殿内便只剩下这对血缘意义上的姐弟,楚玉看着刘子业,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但也不想上前去行礼,便就这么站着。
  刘子业的神情有些古怪,目中流露出来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意味,可是嘴唇动一下,却没有开口。
  虽然穿着庄重,但是小皇帝很快就坐没坐相,他两条腿并拢屈在身前,微微弓身,双臂环过双腿,手肘支在身前的长案上,而十根手指绞缠在一起,很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他偶尔垂敛眼眸,又时不时抬眼飞快地瞥楚玉一眼。
  刘子业既然愿意这么耗着,楚玉也乐意陪着他耗,她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一派沉静,心思却早早地飘飞到了宫外,暗想希望桓远他们最好能快些走,她人在宫中,能分散走何戢的一部分注意力,那边逃走也应方便一些。
  正胡四乱想着,楚玉渐渐感觉寒气渗透衣衫,冰冰凉地钻进肌肤骨头里,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她来时匆忙,衣衫稍嫌单薄,坐马车上虽然有暖炉,但进入宫门后走这一路,热气已然散去,再在这空寂宽大的殿内久站不动,全身都通透的凉了。
  刘子业再一次抬眼时,正好瞧见楚玉这个细微的动作,见她冻着了,一下子什么都忘了,他慌忙站起来,抬脚跨过桌案,三两步来到楚玉身前,脱下大氅披在楚玉身上,嘴上一边迭声抱怨:“阿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真是的,冻坏了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他们正在冷战,手上动作陡然停下,拿着大氅却不知道应该是放手让楚玉披着,还是板起威严拿回来。
  只不过,现在拿回来,也不能抹杀他方才的动作。
  低下头扁了扁嘴唇,刘子业还是轻轻地给楚玉披了衣,十分笨拙的,帮她拉好领子。
  刘子业显然不是个惯常伺候人的主,手底下没轻没重,他怕领口系得不严让冷风漏进去,便用力地系紧,勒得楚玉险些喘不过气来,等发现楚玉不舒服后,他又赶忙拉开,拉开了又觉得不够严实,于是忍不住又紧了紧……
  如此反复几次,楚玉给他折腾得直想翻白眼,若不是明白瞧见刘子业脸上的焦急神色,她几乎要以为他就想这么勒死她,忍了一会刘子业还在折腾,楚玉叹了口气,抬手一把抓住刘子业的手:“算了。”
  刘子业悻悻地放开手来,正要唤人进来代劳,楚玉一摆手自力更生,毛皮大氅是从刘子业身上取下来的,里层都被他的体温捂热,因此穿在楚玉身上后,她也很快感受到了温暖,这温暖是从刘子业身上传递过来的。
  楚玉看着刘子业,这个少年脸色苍白瘦削,眼睛红红的,对上她的目光时,有些不知所措,立即又别开视线,楚玉心里叹息一声,低声道:“子业,多谢。”她没有再如往常一样称他陛下,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刘子业又扁了扁嘴,目光闪动有点想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一把拉住楚玉的手,只觉入手冰凉,便拿自己的手来回摩挲,好一会儿,他低下头,道:“阿姐,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期期艾艾地求和,楚玉闻言又是一叹:“我怎么敢生你的气?”生杀予夺的权利,从来都掌握在他的手上,真是笑话,她有什么资格跟他怄气?
  刘子业眼睛更红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快:“骗人!你眼下便是在怨我!”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楚玉安抚他的声音,他心中更为委屈难过:他是皇帝啊,阿姐就不肯说好听的话哄哄他么?
  分明是阿姐的错,她怎么可以想着离开他,在别处躲藏起来?
  楚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将手从他掌下抽出来,又犹豫片刻才拍上他的肩膀:“从前的事,就当作不曾发生,别再提了。”
  横竖她马上便要离开,便顺着一会他的意思吧,横竖她也没办法为死去的人报仇,这时候跟他怄气很没意义。
  心里如此想着,楚玉面上也浮现一些笑意:“今天你寻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子业见楚玉终于松口,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喜悦的红晕,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我实在太想阿姐了,倒是没什么事。对了,阿姐要不要待会留下来?近几日宫中闹鬼,我打算在竹林堂做一场法事,驱鬼。”他穿得这么庄重,也是为了这个。
  ――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
  楚玉心中猛地一突,脑海中便浮现了早已经背熟了的,事关她生死存亡的一段话。
  眼看着刘子业就要叫人进来,楚玉做了个阻拦的手势,问道:“陛下,宗越将军呢?”虽然说她非常不喜欢宗越的阴狠毒辣,但是这人至少是确定对刘子业忠诚的。
  刘子业想了想道:“哦,近日有人谋反,我让宗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出城检阅军队去了,过些日子朕要御驾亲征。”他的口气轻描淡写,完全没将谋反那人放在眼里。
  楚玉微微张大眼睛,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林木呢?”越捷飞和天如镜的师兄,保护刘子业的贴身影子,他在不在?
  刘子业不以为意道:“他今日向我告假,一个时辰前已然离开皇宫,阿姐找他们可是有事?”
  楚玉摇了摇头,接着便看见刘子业唤人进来,做各种举办法事的摆设。
  若有所悟,她全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佃夫、道儿因结寿寂之等殒废帝于后堂,十一月二十九日夜也。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
  可是她记得,那段记载中的日期是十一月二十九日。
  怎么会是今天?


第208章 竹林堂射鬼
  眼看着竹林堂里里外外画好了驱鬼用的幡,幡上画着楚玉看不懂的鬼画符,不一会儿太监华愿儿入内禀告,说是巫师已经集齐,正与天如镜一道在外等候。
  天如镜也在?!
  楚玉的面色越发的不好看,仔细一想,时间问题反倒不是主要的,不过是一个数字的差别罢了,重要的是,往常保护刘子业安全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留下来的只是一些普通侍从,周围的防卫格外薄弱,而天如镜竟然又在巫师之中,难道这件事是他一手主导?
  与刘子业一道走出竹林堂,此时已经入夜,竹林堂外的竹林黑漆漆的,虽然林外挂起了灯笼,但是却照不太远,晃动的打在竹枝竹叶上,地面上的影子交错闪动,好像鬼影重重,更让人觉得阴森鬼魅。
  楚玉一眼便看到了巫师群中的天如镜,比起那群穿着华丽无比五颜六色的巫师,天如镜一身紫色衣裳,却是极为素净的了。
  楚玉跟刘子业说了一声暂时少陪,便直直朝天如镜走去,拉住他的袖子就将他扯向一边,道:“这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天如镜定定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他的脸容有些苍白瘦削,但是因为削瘦而衬得更大的眼睛里,一双眼眸宛如一泓清亮的秋水,每一个波光晃动,都仿佛欲说还休。
  见天如镜迟迟不答,楚玉有些恼怒,咬了把牙道:“今日是二十七日,史书上记载应该是二十九日,你把这个时日提前,就不怕违反你的天书么?”
  这回天如镜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知时日为何会错开两日,这本也并非我一手安排。”他来此之际,心中也在困惑,或者――
  天意本来就是这样。
  楚玉闻言一怔,忍不住追问一句:“真的?”真的不是他弄的?
  天如镜淡淡道:“这个时候,我骗你作甚?”
  两人远离了众人,在竹林里低低的说话,冷硬的泥土上,挨着竹根边,还残留着些许未褪的残雪,莹白的雪反射着弦月的微光,在竹林月夜之下,显得格外静瑟美丽,而天如镜苍白的脸容,也蒙上了一层如梦如雾的光晕。
  楚玉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倘若我现在便告知陛下,他或许便不会死了。”现在立即让刘子业加强防卫,到安全的地方去,将三王处死,等等……改变历史的机会就在眼前,扭转乾坤的机会就在眼前。
  方才刘子业给她披上衣服,别别扭扭地讨好她,这又勾起了楚玉心底的些许温情,她做不到坐视刘子业死亡,纵然刘子业有千万般不好,可是他依旧是这具身体的弟弟,并且对她极为厚待,楚玉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临到关头,却又不由得不忍心起来。
  天如镜依旧面无表情,他有些木然地道:“随你。”他已经不敢去审视,现在的局势与天书上记载的偏离了多少,自从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念,救下容止之后,他便无时不刻不处在心灵的自我折磨之中,以至于虽然经过这么多时间的调养,他却反而比被饿了三天离开公主府时更瘦了一圈。
  楚玉叹了口气,扭头回转,便直直朝刘子业走去。此时刘子业一身玄衣,衣衫上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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