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家里一门武将,科考入仕的恐怕以后也只有我三哥一个人。若是我接了郦山书院之事,至少郦山所出的官员对三哥先天便有了好感,将来于他的仕途之上却是大有裨益。”
程彰万没料到她想的如此深远,连程智的未来也想到了。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女儿聪慧的,却不知道她虑事还能如此深远,顿时沉默不语。
如今的大魏官场之内,党派林立,有闫氏一党,梅氏一系,暗中对周王有好感者,只忠诚于魏帝的,以及中间的骑墙派等等,远非一潭清水。
程彰自是忠诚于魏帝,从不结党营私的,但他也心知肚明,想要在大魏官场混出个人样,就凭程智一人很难,但是谢羽似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却已经在尽力为程智铺路。
谢羽将程彰的沉默当做了反对,还道:“武将在战时能受到重用,可是天下太平之时,就显不出武将的重要性,恐怕每年从户部往外支粮草军饷都要扯皮,只有得了陛下信任,伸手要粮要银子才容易些。三哥虽然迂腐了些,可是他若真能往上走,将来也可与大哥互作声援。二哥就算了……他志不在此。”
程彰:“……”女儿想的太远,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开始汗颜了。
现在要他摆事实讲道理,跟闺女说你别跟周王玩了,他不怀好意,似乎都为时已晚。这小丫头主意已定,目光坚定明亮,摆明了自己已经有了决定。
与她相处越久,就越能感觉到谢弦的影子无所不在。
谢弦胆大,刚烈,果决,聪慧,当年在北海的战绩能够羞煞一班男儿。小丫头表面瞧着丫尖嘴利,油滑非常,与谢弦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是本质上却非常相似,都是一样的大胆果决,认准了路死不回头。
程彰只能艰难道:“往后若是有事,不可再自作主张,你家中有父兄,还不到你自己顶门立户的地步。”
谢羽也不想跟他争执,难得老头子今日和善好说话,没有动辄生怒,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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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被谢羽赶走之后,回到周王府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
一时想起谢羽的恼人之处,只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咬她几口;可一时想起她的娇俏可爱之处,又忍不住要笑,最后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小丫头圈到周王府的内院里,好生调-教一番,也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他这里恼完了谢羽,没过几日又听说苗胜与鲁承显为着科考舞弊案,竟然在魏帝面前大吵,二人相持不下,一时半会还没个结论。
程智被鲁承显派人请到了大理寺调查,举报他的那位姓鹿的学子也作为证人被请了过去。
鹿姓学子是打听过苗胜办案的手法的,听说就算被举报的,只要被逮进了诏狱,出来的机会便微乎其微,更何况苗家与谢家的矛盾闹的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有此两条,程智是别想站着从诏狱走出来了。
哪知道峰回路转,此案居然被转到了鲁承显手里,顿时慌了起来。
程智为人是不知变通了些,但是在学问之上却向来自傲的很,因此上得堂来,见到鹿生宴,还向他行得一礼:“鹿师兄好。”
反观鹿生宴,见到程智神色躲躲闪闪,目光都不敢落到程智的面上去,向着他马马虎虎二人在同一座书院,往日鹿生宴便对程智多有嫉妒之心,只是程智不与他计较而已,没想到他落榜之后,竟然还敢跑到北镇抚司去诬告程智,实是让程智大开了眼界。
鲁承显高坐堂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已是心中有数。待得审问几句,鹿生宴吱吱唔唔,程智坦荡如初,不过片刻便见分晓。
鹿生宴身为学子,诬陷同窗,被革除功名,并且永不得再参加科考,程智污名雪洗,很快被放还归家。
程府里大摆家宴为程智庆贺之时,苗胜与鲁承显在魏帝面前大吵了好几个回合,都不见分晓,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苗胜的办案手法与鲁承显全然不同,前者从来都是恨不得赶尽杀绝式的狠辣,但后者却主张证据确凿才能定罪。就连身在狱中的主考孙鼎如亦感激自己从诏狱换到了大理寺监牢,总算是能够喘口气了。
朝堂之上为此吵翻了天,许多官员一边倒的支持鲁承显,就连闫国熹这次也在暗底里向苗胜递了好几次话。
孙鼎如是太子一系的人物,自他被下了大狱之后,太子便亲自往魏帝面前去求了好几回,被魏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回东宫闭门反省。
崔昊其实也为难,他若是对孙鼎如不闻不问,底下人难免觉得他不念旧情,孙鼎如甫一出事便恨不得划清界限。可是他为着孙鼎如去求魏帝,又被魏帝斥责,当真两难。
太子才从朝堂上退了下来,几时解禁还不知数,便有官员在朝堂上提起,皇长子与四皇子都到了可以入朝听政的年纪,提议魏帝允准两位皇子入朝听政。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炸了锅。
有心人都瞧出来了,此次官员提出让两位皇子入朝听政,但谁都知道皇长子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就他那个身体,不过是个摆设,到时候能不能按时上朝都两说。但是四皇子就不同了,正是少年英姿勃发之时,又习文练武,诗书满腹,弓马娴熟,此事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让四皇子入朝听政。
闫国熹对此反应极为激烈,恨不得在朝堂之上指着那位官员的鼻子破口大骂:居心何在?
东宫尚在禁足,此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让两位皇子入朝听政,说没有别的心思都不可信。
以往他还能以四皇子年幼作为理由,阻止他入朝听政。但谁都知道,东宫是十四岁上就入朝的,如今四皇子已经十七岁了,周王更是年近三十,再在年纪上做文章已不能成立。
沉香殿内,崔煦对梅妃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是母妃成竹在胸,之前儿子有些鲁莽了。如今且看闫相如何阻止!”
自他十四岁上,就有梅氏一系官员上书魏帝,想要让他入朝听政,但都被闫国熹阻挠了。
梅妃抿嘴一笑:“你只管将心放到肚里,一步步慢慢走。再过几年,你弟弟也能上朝了,到时候兄弟俩互为臂膀,还有什么不能成事?”
崔煦道:“那……大皇兄那边?”
梅妃顿时嗔了儿子一眼:“早说了让你别急躁,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大皇兄就算有心恐怕也是无力。周翰海可说过,皇长子的身子需要长期静养,不能劳神,你觉得你父皇是舍得将他丢到六部去锤炼呢,还是放出去往地方上巡查一番呢?依母妃对你父皇的了解,他恐怕是准备就这样让你皇兄做个闲散富贵王爷。不然你瞧周王府的赏赐倒是多,可都是些药材吃食赏玩的器具。等上朝之后,你皇兄若是有个小病小痛之类的,咱们自然可以提出周王身子骨弱,受不得朝堂之上的劳累,到时候你父皇心疼儿子,定然是让他回家歇着去。那朝堂之上还有周王什么事儿呢?”
提出让两位皇子入朝听政,周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崔煦顿时满脸钦佩之色:“还是母妃考虑的周全,儿子只想着让大皇兄入朝容易,回王府养着难。没想到母妃早都想到了。”
梅妃在宫里大半辈子,与闫皇后以及其余嫔妃也斗了大半辈子,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琢磨魏帝身上去了,因此这些年她才能合乎魏帝心意,圣宠不衰。
“你有空就多往周王府去,既然周王病着,平日多走动走动,还要让你父皇知道你心里是时时处处记挂着长兄的。”
崔煦恭敬道:“儿子记下了!”难得有这么个病歪歪的长兄让他有机会在魏帝面前表现兄友弟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算盘,谁都想踹开了别人单干……
☆、第64章
春三月,四皇子崔煦受封为安王,与此同时,魏帝允准周王与安王入朝听政。
闫国熹气的将心腹全都召集到府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恨他们居然未曾阻止两皇子听政。
可以预见的是,周王与安王入朝之后,身边定然会涌现追随者。特别是梅氏一派虽比不得闫国熹权势遮天,但这些年也因为梅妃在后宫圣眷正隆,朝中一直有四皇子的支持者。只是梅妃之兄在外掌军,下面不过是些小喽啰,无人掌舵,不成气候而已。
安王入朝之后,想来这种境况会很快改善。
闫国熹骂完了心腹,又部署一番,如何有效针对周王与安王在朝堂之上的发展。
他这方如临大敌,但等到了周王与安王上朝之日,两皇子在朝堂上虽排在队首,但是从对至尾却似隐形人一般,就连魏帝特意问及两皇子对于科考舞弊案的想法,二人也均以“不熟悉案情”为由,不肯胡乱说话。
当日朝堂之上吵闹如旧,势成鼎沸,闫国熹偷窥周王与宁王神色,见他们二人谨言慎行,却都不是鲁莽的性子,更觉心头沉重。
周王占着嫡长,若非阴差阳错,也轮不到闫后所出的儿子备位东宫;而安王文武兼备,背后母族又掌着一方军权,都比太子占着优势,偏这两人都无劣迹,还都颇得圣心。
散朝之后,安王凑到了周王身边,笑不可抑:“皇兄可注意到了闫相那张脸?”
周王睨他一眼:“闫相频频相顾,想不注意也难啊。”
在对待闫国熹的态度之上,二人立场相同,都是被他所防备的皇子,此刻相视一笑,顿生相惜之意。
安王府与周王府相隔不远,这是梅妃的意思,当初还向魏帝吹枕头风:“周王身子骨不太好,让阿煦住在他附近,也好就近照顾。”
魏帝当时赞梅妃有慈母心肠,大笔一挥便令工部在周王府附近为安王选址。下朝之后,安王便与周王一起出宫,前往安王府去探查修缮进度。
二王车驾沿着朱雀大街而行,路过大兴善寺之时,却见两匹马迎面而来,左边一匹胭脂马,马上端坐的正是男装打扮的谢羽,右边却是个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深邃立体的年轻男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二人相谈甚欢,到得大兴善寺前面便下了马,自有随从接过马缰。
自周王被谢羽从谢府正厅赶走有段日子了,因着入朝之事,潘良抓着他紧急培训,周王连出府的时间都没有,原本准备过几日得空了便往谢府去,没想到今日却意外在外面瞧见了她。
周王喊停了车驾,道:“四弟,为兄来长安许久,还未曾去过大兴善寺,四弟若是忙,不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