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告诉了他:“我们府里住着一位孙老先生,可是当世大儒,就连陛下跟我家家主也做过他的学生。周王来府里,大约又是为着向孙老先生请教学问吧。”
自孙铭住进谢府之后,周王都快将谢府的门槛踏破了,谢家众仆都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告诉孟少游身边的人有何不妥。
一个府里住着的,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六萬回去的路上还向八萬抱怨:“公子总觉得自己能住进来就了不起了,却不知这位大魏的周王更聪明,日日以讨教学问的借口登谢府的门槛,可比公子这强盗模样要强上许多。”
八萬是个愣头青,对男女之情还属于懵懂的状态:“公子英俊聪明,家里钱财又丰厚,那个周王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的?”
六萬很想告诉他,有些女人可未必喜欢土匪一样的男子,反而喜欢温情体贴的。
他立在孟少游面前,见他听得周王也跟着谢羽回府,面上多少带出了不痛快的神色,立刻将自己探知的一一道明,最后还给孟少游出主意:“既然那位周王是去向孙老先生请教学问,那公子自然也可以的。”
借口不必太多,管用就行。
孟少游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且多长长脑子吧!我一个做生意的,那么好学上进做甚?”在六萬失望的眼神里,他改口道:“既然这位孙先生这么有名气,你家爷倒可以去拜访一番。”
他从自己住的院子里出来,揪着谢府一名路过的仆从问路,那仆从便将他带到了孙铭的院子门口:“孙老先生喜欢清静,平常除了侍候的人,别的人都不让到这儿来随意打搅。”
孟少游便道:“怎么我听说周王常来?”
“听说孙先生收了周王做弟子,所以他常来。”仆从陪着笑脸解释。
孟少游打发了谢府仆从,自己踏进了孙铭的院子,才进去就听到了谢羽那番话,顿时冷笑两声,敲敲门径自闯了进去。
不说孙铭与崔晋意外,就连此间主人谢羽也大出意外:“孟少游,你怎么在这里?”
孟少游施施然走了进来,笑的好不客气:“我这两日货物出手,闲的无聊,有空就来瞧瞧过河拆桥,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小人。”
谢羽:“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自孟少游踏进这屋子,房里的气氛就陡然一变,不知为何,谢羽听出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可不就是你嘛。当初要用到我的时候,甚个条件都答应,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我身边,等货物拿到手,连个消息都没了,恨不得避嫌避出三千里地去。”
“我这不是忙嘛。”谢羽总觉得有点心虚。
比起她去蜀国,孟少游全程陪同游玩的待遇,他来了长安城之后,自己对他也确实未曾尽到地主之谊。
孟少游只是朝着她冷笑。
谢羽都快被他笑的坐不住了,起身恨不得拉了他走,特别是当着孙铭与周王的面儿,格外的丢脸。
房里此刻还有周王与孙铭,崔晋最近在朝堂之上甚少发言,即便开口,也是被魏帝点名不得不开口。
皇长子的名头好听,但真要论起来,只能算是孤立无援,既比不上太子身后有着闫国熹其党,能左右朝堂局势。又不及安王还有个战功赫赫的娘舅梅纳英,以及西南边防驻军。
在这种境况之下,听到谢羽方才那番话,内心波澜可想而知。
他正不知如何委婉开口向谢羽表达谢意,就被闯进来的孟少游给打断了。此人脸皮奇厚,指责完了谢羽,还能向孙铭问好:“久闻孙老先生大名,今日贸然闯进来,还望老先生海涵。”
孙铭人老成精,见周王神色与方才全然不同,谢羽不住向孟少游作揖赔罪,一再保证忙完了就带他去玩,而周王在谢羽的赔罪声中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心中不由暗笑。
他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没有成亲的机会,只是当时发愤苦读,总觉得时光长久,似乎会永远停留在年轻时候,只是岁月轮转太快,不觉间就韶颜逝去,华发早生。看到年轻人各怀心思,不由感慨。
“不碍事,这位小哥是来找阿羽的?”
孟少游巴不得有人搭理他,孙铭搭了个梯子立刻出溜顺着爬了下来,还向孙铭诉苦:“老先生你是不知道啊,阿羽去晚辈家乡,晚辈可是腾出所有的时间来陪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只要她玩的开心。可是晚辈到了长安城,可真是坐了多日的冷板凳,怎不令人伤感世太炎凉呢?”
谢羽都要给孟少游跪下了——不过就是忙了些,没好生招待他,竟连世态炎凉都用上了。
孙铭这些日子在谢府住着,已经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回石瓮寺。只是周王既然做了他的弟子,对他就不能不闻不问。原本想趁着今日周王过来,正好将此事讲明,哪知道闯进来了个搅局的孟少游。
“小哥误会了吧?阿羽每日极忙,既有宫里的差使,还有宫外的差使,若能抽出空她定然是愿意一尽地主之谊的。”
孟少游对此实不能赞同。
哪知道一直在旁边之尊闷声不语的周王忽道:“既然孟公子还想逛长安城,阿羽又忙的不可开交,不如就由本王得空带孟公子一览长安美景?”
以他亲王之尊,肯纡尊降贵来陪孟少游,殊为难得。
☆、第69章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谢羽觉得颇为奇怪。
周王从来就不是主动的性子,让他肯花时间揽事情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解。
她这里还没想明白,院子里就响起了踢踢踏踏的声音,枸杞一声高过一声惊惶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三公主要跟三公子打起来了……”
谢羽还当自己听岔了,什么三公主跟三公子打起来……她猛的起身,扬声道:“三公主过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枸杞带着哭音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快去你院里瞧瞧,三公主要打素岚姐姐,三公子拦着不让,两人都吵起来了……”
谢羽哪还有心情去探究周王心中所想。她向孙铭告辞,孟少游紧随其后跟了上来:“阿羽你等等我,拉架我最拿手了。”
“是啊等你拉完了已经都打个半死了。”她可是见过孟少游拦架的,让两方拼个你死我活……打不动自然就不打了。
不过伤亡另计。
孟大公子不在意伤亡人数,以及需要支出的抚恤金,但崔晴可是金枝玉叶,不是他们蜀国暴起的盐工,死十来八个都无人追究。
孟少游很委屈:“阿羽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
谢羽朝他翻个白眼,已经大步跑了,身后跟着孟少游与枸杞,速度反不及她的快。不过一眨眼间,房里已经只剩下了周王跟孙铭。
孙铭催道:“周王不去瞧瞧?”
崔晋站在那里,略有踌躇。看着孟少游厚颜无耻的追在谢羽身后,实在憋气;但是让他独个留在这里,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更是坐立难安。
“周王是长兄,若是阿羽劝不住三公主,周王总能从旁协助一二。”
崔晋唇角微弯,朝着孙铭深施一礼:“学生告辞!”
孙铭不禁捋须而笑。
谢家当年也曾显赫,祖宅占地面积颇广,谢羽一气从孙铭的院子里跑到自己院里,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已经吵翻了天。
“……你一个当少爷的,护着个贱丫头,莫不是对这贱丫头有意?”
“……身为公主,怎能一言不合就动鞭子,如此跋扈?”
其间,还能听到姜若岚小声哭泣的劝解声:“三公子,别跟公主吵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错……”
崔晴冷笑:“一个丫环,连奴婢都说不出口,说出来谁信?不会是哪里来的逃犯吧?”
姜若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煞白,吓的连认错也不敢了。
她自被谢羽救回家之后,又与程智相认,谢家也无人拿她当丫环对待,她本心里是不愿意做奴婢的,便一直未曾改口。
谢羽对后宅之事不大留心,也没准备让她在谢家当真正的丫环,春和怜她身世,也不曾苛待她,她的自称便一直未曾改过来。
谢羽一掀帘子走了进去,浑似方才在外面驻足听的并不是她:“这是怎么了?三公主怎么有空来了?”
崔晴柳眉倒竖,显然是怒极,手里提着根马鞭,真要朝程智身后的姜若岚抽过去,却被程智张开双臂拦在面前,直气的恨不得连他一起抽。
见到谢羽倒好似一腔烦闷都找到了发泄口:“阿羽你怎么才来?还不快来管管你家的丫环,她连个茶都不会倒,半杯全洒到了我身上。我要抽她你三哥还拦着不让,真是气死了!”
她一个金枝玉叶,都无人护着拦着,但谢府一个丫环却有程三肯张开双臂护在身前,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谢羽先夺过了她手里的马鞭:“你这是哪里撞了一肚子的邪火,要跑到我家来撒气?我家这丫头是新买的,跟着春姑姑做事还没两天,当初就是图她长的好看,摆在房里赏心悦目,拿知道买回来之后才发现是个花瓶,只能远远看着,真让她做点事可真是让人头疼。”
崔晴鞭子被夺,火也消了一点,但看着程智毫不放松戒备的样子,倒好似她会趁他不注意扔个茶盅盘子砚台过去一般,肚里火又拱了起来,冷笑道:“阿羽,我瞧着你三哥对个丫环倒真是上心,莫不是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羽心头骤跳,抬头瞧见程智两只耳朵都涨的通红,脸色极窘,而瘫坐在地下的姜若岚倒好似压根没听到崔晴的话,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一般,直往程智身后缩,恨不得将自己缩到砖缝里去。
兄妹俩目光交汇,都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程智张口便道:“公主休得血口喷人!怎能如此污蔑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一个丫环哪有什么清白可言?不过你这么护着她,我倒有个主意。”她将程智重新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眼前男子才能当得起翩翩二字。正如方才谢羽提起这不长眼的丫头,摆在房里也是图好看。
她忽道:“本公主倒有个主意,不如程三公子做本公主的驸马,你若真中意这丫头,等成亲之后,将她留在房里侍候,这点容人之量,本公主还是有的。”
谢羽跟程智兄妹俩首次被另外一个人震的说不出话来,却有人拊掌大笑着走了进来:“真是爽快爽快!程三公子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