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的,暗地里伤心落泪了几回后,却也知皇命不可违,连连嘱咐府里下人多多准备需带上的用品、吃食。因二爷最喜欢吃腊肉,所以膳房里这些日子就开始忙着熏腊肉了。
“荷香,荷香!你这个小妮子不要总窝在灶前不起来,快快来帮我一把,把这藕仔细切成薄片,千万要切得均匀,一会我要做成酸溜藕片给府里的爷们下酒吃,这万一切的厚薄不一,摆上碟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没得丢的咱膳房的脸。”
柳妈边说着,边连拖带拽的将苏倾从暖烘烘的灶膛前给拖到了厨边,冷不丁离了那暖意融融的膛火,苏倾猛地打了个寒颤。上辈子在北方过冬,那可是地暖一起,窗户全开,任外头大雪飘飞北风呼号,她在屋内夏裙飘飘热汗腾腾,再起开盒冰淇淋,美美的过完整个寒冬初春。哪里像这苏州地界,深冬倒是没下过几场雪,可这湿冷的寒气却无处不在,直透骨肉,任她狠心下了血本买了两斤多的最上等棉花做成了棉衣棉裤,冷风一过,仍旧冷的她魂不附体,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待在灶膛前守着火苗才好。
苏倾哆嗦着手去拿菜刀,甫一碰到冰凉的手柄,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柳妈忍不住摸摸她的衣裤,狐疑道:“至于冷成这般?你这棉可是买的西域传来的雪棉,一两银子一斤,金贵金贵的,你倒是舍得。不过这棉虽贵可比咱这的木棉暖和不知几倍,你看人家红燕还是穿的去年的木棉做的衣裳,人家都没觉得多冷,你咋先冷起来了?”
苏倾心头苦笑,你们要是常年过惯现代北方的冬,冷不丁给你弄到没有空调的古代南方来,换谁,都会觉得冷的掉冰渣。
“天生……不抗冻。”苏倾牵强的解释着,哆嗦着手就要去切那冰坨子般的莲藕。
柳妈瞧她那架势,忍不住摇头叹气:“真是丫头的命,小姐的身子。罢了罢了,你还是去烧你的火去吧。”牢骚了两句,柳妈边重新夺过苏倾手里的菜刀,将她赶回了灶膛前。
一回归这温暖的膛火前,苏倾就觉得自个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有了足够积蓄后,她一定要买个屋子,然后在自己的卧房盘个炕。冬天烧暖了炕,在暖烘烘的炕头上吃瓜子吃点心,就着茶水看着外头的凄风冷雪,这才是冬日应该过得日子。
红燕瞧着苏倾整个人在灶膛前似个鹌鹑般的模样,忍不住吃吃的笑:“荷香姐,看你脸蛋白的跟雪似的,应该是雪做的人啊,怎么还畏寒呢?”
苏倾颇有无奈的睨她:“就你这个小妮子爱打趣我。”
红燕过了今年也不过十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膳房里因着就她跟苏倾年纪相仿,加之苏倾为人随和,待人接物有礼,所以平日里红燕喜欢往苏倾的身边凑。红燕模样倒也周正,只是肤色较黑,所以她十分羡慕苏倾细白的肤色,难得是她心性纯真,虽羡慕却不嫉妒,常常拿苏倾打趣说是雪做的人,又常向苏倾打探肤白秘籍,这让苏倾哭笑不得。
“荷香姐,你听说了没,前几日牙婆子来了咱府上了。”趁着柳妈剁菜没功夫盯着她,红燕偷偷放下手里择的菜,悄悄的来到苏倾旁边说着闲话:“咱家二爷年后去外地赴任,届时要带走大批的奴仆,而大爷又此次归来需要些人手服侍,所以咱府上的人手怕是有些不足,老太太这回请牙婆子进府应该是咱府上要进新人了。”
苏倾点点头:“是该进人,如今王厨不在,于叔要为母守孝,咱膳房里就柳妈一个能掌厨,着实辛苦,应该再分配膳房一些人手,打个下手也好。”
红燕撅噘嘴,偷瞄了柳妈一眼,见柳妈没注意到她,这才趴在苏倾耳边道:“荷香姐,你别就盯着膳房这一亩三分地啊,你没听说吗,老太太和大爷院里都缺丫头,林总管现前也在府里头放话了,咱这些外围的粗使丫头,哪个想去老太太和大爷院里的,可以去他那里报个名,只要他觉得模样气度过得去的,就可以去老太太或大爷的院里当差呢!荷香姐,这可是个大好机会,你模样长得这般好,肯定能选的上去,哪怕是去老太太或大爷院里当个三等丫头,也比在膳房待着强啊!”
樊笼 第3节
“哐!”红燕的话刚一落,柳妈的菜刀就重重的砍在案板上。扭过头,她掐着腰,怒目圆睁的瞪着红燕:“你这个小蹄子当真以为我是聋的罢!既然膳房这地界如何不得你的眼,你又何苦在这?待我老婆子这就去跟林总管给你报个名去,隔日你选上后就欢欢喜喜的去别处当差去,省的膳房这污秽地碍着了你的眼!可只有一条,荷香可是我老婆子当接班来培养的,若再让我听着你敢忽悠着荷香离去,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红燕没料到柳妈耳朵这么尖还将她的私话听了个全乎,顿时脸涨得通红:“柳妈,我没有嫌弃这……”
柳妈重重哼了声,却不看她,扭头看向苏倾:“荷香,这膳房里我最看重的莫过于你,心性稳重,为人踏实,又不骄不躁肯耐着性子学,你可莫学那眼皮子短的朝三暮四,只要你肯踏实的跟我学门手艺,过个三五来年,我老婆子干不动了,就向老太太推举你,这膳房的主事你也做得。”
苏倾很感恩柳妈的好意,遂道:“柳妈,您放心,我省得的。”不由看了眼旁边的红燕,见她尴尬的杵在一旁,遂又开口替她说道:“您也别气,红燕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性,有什么说什么,也就觉得新奇好玩跟我说过便罢,没什么别的意思。您老消消气,别怪她。”
柳妈哼道:“我个老婆子跟她个小妮子生什么闲气,还不是怕她将你给带坏了。红燕还不快去择菜去,再让我见着你偷懒,你就提桶挑水去。”
红燕呼口气,跟苏倾眨眨眼后,便一骨碌重新回到先前的地界,低头择菜。
第6章 送膳食
过了腊八节后,天气愈发的冷了,下了几场雨夹雪后,冷不丁又骤然降温,宋府上下的路面都结了冰,饶是奴仆们拿铁锹日夜轮流的铲着,奈何府上人少偏偏宋府地方又广阔,整理了数日依旧有不少路面滑如镜面,不可站人。
这日,苏倾正一如往常的窝在灶膛边烧着火,不期防老太太遣了个粗使奴仆前来传话,却原来是这些日子天冷路滑,老太太院里的大丫头梅香外出传话时不小心摔折了腿,这临近年关正是用人的时候,唯恐屋里头其他的丫头也遭此厄运,所以特意吩咐,从今儿起送膳的活计就不用她院里的丫头过来了,以后的膳食就由膳房里的人送过来即可。
老太太这突然的一条命令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让膳房里的人去送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本来膳房的人手就不足,好不容易将饭菜做齐整了,还得让咱们将自个再拾掇妥当了,干净了,身上没什么烟灰味了,再紧赶慢赶的送膳食过去?要不是传话的人在这,柳妈当场就得变脸,这是拿膳房里头的人当骡子使啊。
饶是再怎么不满,柳妈也不敢将这些牢骚诉之于口。压下心火,打发走传话的人后,柳妈将两个木漆捧盒摆放满了菜品,合上盖子,再将两个沉甸甸的捧盒分别交托给苏倾和红燕,简单丢下两个字,“送膳”。
苏倾简直惊呆了,好端端的让她冰天雪地的去送菜?
柳妈冷笑:“膳房里除了我这个做菜的老妈子,也就剩下你和红燕两个模样周正的,你们俩不去,难不成让瞎了一只眼的阿全去?还是瘸了一条腿的老赖去?再或者一天在外跑着的全一副猴崽子样的福豆去?老太太最最讲究体面的人,他们若去送,还不得吃一顿挂落?”
托着重重的木漆捧盒,苏倾认命的走出了膳房,一出房门,冷风一刮,一股数九寒天的煞气直奔她的面门而来,激的她眼泪差点落下来。好歹先给她副手套帽子围巾再让她出门啊!
老太太的院子距离膳房有好生一段路程,至于为何不在院落内设膳房,据说是当初找风水先生来看的,说是府上风水有异,膳房任设院内何处都是直冲神位,易生是非,引起宅院不详。后来又算出灶居青龙位乃吉,于是老太太为保家宅平安,硬是将膳房远远的迁出建在了府邸的最东面,所以直接导致奴仆们每次来传菜都必须绕过大半个宋府。
如今这糟心的活计落到了苏倾和红燕头上,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路滑风大的,连步子都不敢迈的太大,她们二人此刻情绪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苏倾顶着寒风红燕左拐右绕的走了许久,慢慢的她察觉出有些不对了,只觉得这些个回廊和楼阁几乎是一样的,绕老绕去总像是在原地打转,不由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红燕:“红燕,不是说用不上两刻钟时间便会走到吗?为何竟这般久了,却还没见着老太太院的半分影子?”
听到苏倾的问话,红燕身体明显僵了下,被冷风扫的通红的脸蛋上闪过类似尴尬的情绪。
苏倾见此,顿时倒抽口凉气,瞪大了眼:“你该不会是不记得路了吧?”她来宋府的日子尚浅,别说无令不得入的内院了,就是外院她都走的不全乎,除了外出采买,她几乎一天到晚的耗在膳房内,哪里识得府里的路?更何况宋府占地极广,又是假山又是水榭的,廊檐回坊,亭台楼阁,典型的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压根就能将她绕糊涂了。
红燕也快急哭了:“我也是两年前随着柳妈堪堪来过内院一遭,隐约记得是这条路来着,可是走到这又似不像……明明绕过水榭就是老太太的院子啊,可这回廊、这回廊没这么绕啊!”
听到这,苏倾也有些急了,可她此刻也只能指望红燕来指路,只能压下心底的焦急,缓声安慰:“你别急,再仔细回忆下,或许有别的路咱们前头走岔了?”
红燕茫然的盯着回廊的尽头看了许久,在苏倾期待的目光中,慢慢露出个要哭不哭的神情:“或许,要走过回廊看看吧……”
苏倾心头凉了半截。
事已至此,苏倾和红燕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抱着木漆捧盒朝着回廊尽头走着,都在自欺欺人的想着,或许,走过了这道回廊就真到了老太太的院里了呢?
老太太院里的正厅里,早早的就摆了桌椅,一家人围在桌前吃着茶果,说说笑笑。
老太太慈爱的目光看看左手边的大儿,再看看右手边的二儿,想着大儿刚被调任回乡,好不容易一家子团聚了,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