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  第107页

听闻此事朝臣无不慌乱,若兖州失守,叛党不定哪日就得攻上京城!

圣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事态紧急,拖一分便严重一分,如今也只能抽调京中丰台大营以及西山锐健营的兵力,集精锐之师汇合兖州、豫州等兵力一同围剿凉州的十万大军。

右相闻之,当场病中惊坐起。

“京中两大营兵力如何能动!危矣!大渊朝危矣!”说着不顾病体,任人搀着便要往宫中去。

圣上满面憔悴:“朕又能如何?若不抽调两营,他凉州不日就要兵临城下。”

右相气急:“两营乃京中根基,动不得!他们要兵临城下,我们以逸待劳也不是不能守。且如何到那步了,江陵总督是那宋毅的嫡系,事到如今圣上难道还不清楚,这两地分明还在宋毅的掌控之下。他之所以尚作壁上观,是在等着圣上开口!”

圣上脸色一变。他如何能对那奸贼服软!

当即道:“两营皆是精锐之师,定能旗开得胜。大军今日开拨,舅父不必再权。”语罢拂袖而去。

右相大呼:“圣上你糊涂啊——”

有了两营的加入,前方战事便不那么吃紧,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双方鏖战于此,战事难免陷入了胶着。

朝野上下为此提着的心尚未稍微松懈下来,转过年来,辽东传来加急文书,匈奴几次挑衅滋事,全然不顾之前定下的条约。这几日驻扎在边境地区的匈奴人越来越多,蠢蠢欲动,似有趁国中内乱而伺机大举进攻之意。

听闻此事,有老臣当场昏厥在朝堂上。

辽东驻军不过五千,而匈奴人少说也有三万。若两营在此,五万人马足矣威慑匈奴军不敢轻举妄动。

可京中如今空虚,一旦匈奴铁骑踏破辽东入京畿,其后果无疑是国破,家亡。

历朝历代,只怕没有哪朝君,哪朝臣,愿做那亡国奴的罢。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乱党集结,而举朝望去,可以动用的兵力不是不听令,就是召不回。

一夜之间,圣上的头发白了大半。

驱车至右相府里,圣上近乎是奔入右相房中,见了病榻上的人就奔过去伏在榻前悲切痛哭:“舅父,朕愧对列祖列宗啊——”

当日,右相让御医给他下了几剂猛药,强打精神,拖着病体上了船,南下。

第118章 金銮殿

右相第三次至那宋府门前, 开门的小厮依旧还是那句话:主人不在府中,有事改日再来。

决定南下的时候, 他已经做好置生死于度外的准备, 如今不过几回闭门羹罢了,在他看来着实微不足道。且亡国之祸在前, 这点刁难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这样,那老夫就厚颜于你家门前候着,直待你家主人回来。”说着就让人搀着, 到那门前的石狮子旁靠坐着,闭目养神。

小厮见他老神在在,一副见不到人就誓不罢休的架势,遂又匆匆阖了门回府禀报。没过多时,他又匆匆出来开门, 一同随着他出来的还有一顶四人抬的软轿。

小厮掀了轿帘:“老大人, 请吧。”

右相褶皱的眼皮掀了掀, 然后抬手示意下人搀他起来,颤巍的上了软轿。

轿子过了仪门,一路往宋府正堂的方向而去。

待到了地, 右相刚由人搀着出了轿,便见那宋毅边从屋内走出边拱手告罪道:“不知尊驾远道而来, 宋某有失远迎, 失敬失敬。”

右相闷声咳嗽了数声,而后摆手道:“不碍事。古有刘皇叔三顾茅庐,今有我一鄙薄小相三拜宋府, 我自认比不过刘皇叔这般盖世豪杰人物,所以这三拜又算得了什么?”

“相爷这话真是让宋某无地自容。”宋毅再次拱手告罪,叹道:“非宋某骄矜自大拒相爷于府外,只是某不过区区一介草民,戴罪之身,哪里有颜面见相爷尊驾?有愧,有愧。”

右相知他话中机锋,可如今朝内事态紧急,自不愿在这口舌上多做较量,遂道:“今日前来实乃有事相商。不如你我二人入室详谈?”

宋毅微挑了下眉,而后笑着抬手:“大人请。”

两人入了正堂,八仙桌前相对而坐。

宋毅烹好茶,不紧不慢的给右相斟过一杯:“今年的雨前龙井,相爷尝尝。”

右相的目光打那清亮的茶汤上扫过,稍一沉默,几番叹息:“茶是好茶,可老夫此刻却无心细品。江南固然一派和平安宁,可殊不知如今外面却是战火绵延,一片兵荒马乱之惨相。大渊风雨飘摇,危若累卵,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俗语道的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江南固然和乐安宁未受战火侵袭,可待真到了江山倾覆那日,谁又知这种和乐之相能维系多久呢?宋制宪,你又是如何看?”

宋毅端过茶碗,持杯盖拂过茶沫,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相爷这话让人听得糊涂,若找制宪大人,尽管去那总督府衙门里找王制宪就是,宋府里可没什么大人,不过一草民尔。”

“那位,说是你的提线木偶都算抬举了他。”闷声咳了几声,右相缓了缓,再次看向他:“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两江三省二十万兵力皆在你掌控之下,甚至连江陵也唯你马首是瞻。如今战祸蔓延,兖州等地兵临城下,一旦被攻破则京畿危矣,可江南二十万大军却按兵不动,六军不发,皆因你宋毅尚未点头的缘故。”

宋毅阖眸喝着茶,未接话。

右相拍拍手,顷刻后就有一下人双手托着一约莫两尺长,一尺见宽的盒子躬身进来,万分仔细的将其递给右相。

右相站起身来,掸袖整冠郑重的双手接过。

下人躬身退下。右相将紫檀木盒双手递交到宋毅面前。

“昔日恩怨暂且搁置一旁,如今天下大乱,还望宋制宪能以大局为重,救百姓于水火。只要宋制宪肯出兵,则定保你宋氏满门富贵,子孙世代昌盛、永享安乐。”

宋毅饮茶的动作略顿。随即搁下茶碗,接过那木盒。

右相见他接过此物不起身也不庄重,难免不虞,可此刻处境也容不得他置喙半分,只能生生压下,只做看不见。

金书铁券。宋毅只定定看过里面之物片刻,复又抬手将木盒合上,掌心重重按在盒盖上。

右相眼皮一跳,试探道:“如何?”

宋毅垂眸不语,只是指腹反复摩挲着紫檀木盒纹理,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直待对面右相等的几分焦躁,他方掀了眼皮,抬手指了指那盒子:“不过区区一死物,就想买我宋毅卖命?”

纵使右相知此番定不会这般顺利,但还是心下一沉,直觉到这宋毅怕是要狮子大开口。却还是开口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出兵?”

宋毅抓过茶碗,饮尽茶汤,而后看向右相,一字一顿道:“我要掌控天下兵马,当委任以天下兵马大元帅。”

此言一出,右相趔趄的晃了下身,死死盯着对面之人怒目圆睁。

“你!宋毅你真是狼子野心!”右相愤而怒叱:“本朝早已取缔此官职,天下兵马皆圣上统领,唯圣上一人掌控!你一臣子却要讨要天下兵马,意欲何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宋毅莫不是要辱你宋氏满门清誉,让宋老太师的英明毁于一旦?”

饶是搬出宋老太师,宋毅依然不为所动。

他只斟着茶,面不改色的喝着,毫不松口:“宋某要此职,除此之外,不作考虑。” 不等右相再次发怒,又语气疏淡的抛出一句:“九殿下曾给出提议,事成之后,可划江而治。”

右相要出口的斥责声就噎在了喉咙里。死死盯着宋毅片刻,又颓然的扶着桌沿坐下。

室内开始陷入了无休止的沉寂。

接下来将近一个时辰中,两人皆无声静坐,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般。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右相沉重的叹息声。

他从袖口掏出一方明黄色圣旨,放置案上,徐徐铺开。这是一方空白的圣旨,而大黄纸张中间及纸张接缝处钤“皇帝之宝”玺,只要字行于其上,内容即可生效。

宋毅令人准备笔墨。

右相提笔蘸墨,深吸口气,而后心一横下笔书写。

由右至左,墨笔楷书,一挥而就。

今苏州人氏宋毅临危受命,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军政,掌征伐,统领天下兵马,替朕扫荡涤清天下,肃清六合。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搁了笔,待笔迹晾干,右相将圣旨递与宋毅:“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

宋毅跪下接旨:“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中不知江南事,此刻上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皆被前线传来的噩耗轰的魂飞魄散,六神无主——辽东被匈奴铁骑攻陷了!

最迟再过一日,匈奴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京城危矣!

大渊亡国之祸近在眼前!

消息灵通的人早一步收拾家当,举家早早逃离京都,而消息迟些的这时候再想逃,无疑为之晚矣,四面城门已被下令关闭,所有人皆不得出。

不提京城内哭声震天,哀声不绝,打砸抢的流血事件不绝,大内皇宫亦是乱成了一锅粥。

大批的宫人疯狂逃离皇宫,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管他们之前是太监、宫女还是嬷嬷,是在乾清宫听差还是在辛者库苦劳,此时都是一样的逃命人。他们皆知,一旦匈奴铁骑踏破京都,处于权利中心的皇宫必将遭到血洗,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宫廷侍卫打开皇宫大门,任凭宫人外逃,哪怕有宫人背着包袱怀揣着宫里私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有妃嫔混入其中妄想逃离出宫,这些侍卫便不再会听之任之,而是冷漠的扬起刀剑,当场将其砍杀。

这,自然是圣上的指令。

除了妃嫔被勒令宫中不得出逃,同样被关在宫里的还有朝野上下众多大臣,皆被圣上召集在金銮殿,等候外面的消息。

圣上高坐在龙椅上,木然的看向殿外,任由下面大臣吵成了一锅粥也不发一言。

吴越山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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