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半刻钟的路程都不用,却不知为何今晚感觉这路十分的难行。
“啊……”
呼啸的风雪声掩盖了惨叫声。
等如翠姑娘终于摸到了书房时,感觉自己已经被冻成了冰棍。
书房里点着一盏灯,一道颀长的人影倒影在窗户上。
敲门的声音响起时,正站在窗前不知道想什么的男子皱起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是风雪拍打门扇的声音,等过了会儿,那声音仍是持续时,犹豫了下,将捻在手中的一块玉佩放下,去开了门。
开门后,一个全身都是雪的人滚了进来,温良下意识地揽住,呆滞地看着打着哆嗦拼命叫着好冷好冷的人。
“丫头?”
如翠姑娘抬起头看他,将脸上胡乱黏着的发拨开,冻得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温大人,我来接你了。”
“……”
温良看着她摔得青肿的脸蛋,头发上还未消融的雪花,心中又酸又涩,还有某种不知名的愤怒,可是冲到喉咙的斥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得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反脚将门关上,将冰冷的风雪阻挡在外头。
不久后,尚溪端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进来,又为他们沏了热茶,然后方施了一礼离开,从此至终没有看一眼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的某人。
反倒是如翠姑娘觉得这姿势太羞人,有些坐立难安。
“坐好,不准动!”温良严肃地说。
偷偷看了他一眼,敛去笑容的男子原本俊美的五官竟然看起来有些冷峻,让她有种面对肃王的感觉,缺根筋的脑袋空白了下,再也迸不出一句话儿,乖乖地被他抱到书房里面的小房间的床上。
“你是存心的么?”温良问道。
“诶?”如翠姑娘眨眨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温良问了这句后,便不再开口,拧了干净的热毛巾为她擦脸,擦到她摔得青肿的半边脸时,终于发出了疼痛的嘶嘶声,脸蛋皱成了颗包子。温良的力气下意识地放小了很多,然后又将她的右手执起,看到手掌心也破了块皮,腥黑的血已经干枯了,但也可以想像当时她摔得多惨,亏得她还能一个人摸黑寻到这里来。
看着她一身狼狈出现,温良不知道是恼自己多一点,还是恼她的笨多一点。
如翠姑娘手上捧着热茶,乖乖坐在床前,看着她心目中娇贵无比的男子亲自动手为自己清理伤口,整理干净自己一身狼狈,心里很不自在,想要阻止他,又被他一个眼神给镇住了,心中十分煎熬,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桐城时,自家小姐受伤后曾说过的一句话:心目中的男神正蹲在面前伺候自己,那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只觉得全身都炸毛了。
若说王爷是小姐心目中的男神,那么温大人便是她心目中的男神,不容侵犯!
所以二翠姑娘现在不只不觉得感动,反而有种全身发毛的感觉,寒毛都炸了。
温良手中拿着一瓶消瘀的药膏,声音清淡:“哪里还有伤?”
如翠姑娘感觉了下,摇摇头道:“其他地方有衣服挡着,摔得不严重。”
“怎么会摔倒了?你有这么笨么?”温良大人心里,自家娘子是个幸运爆表的二货,怎么会受伤呢?所以当时看到她出现时,脑袋都空白了下。
“雪太大了嘛,一时迷了眼。”如翠姑娘很轻松地说,然后瞅着他,赞叹道:“还是温大人你比较厉害,没有灯也能一路平安到书房。”
“……”
听到这话,温良差点气绝,这丫头确定不是在讽刺他?缺心眼儿也有个程度吧?没看到他在生气么?
等将她弄得干干净净后,温良心里的郁气方去了几分,然后坐在她现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半晌,还是被那双桃花眼看得心跳加速的如翠姑娘开口了,“温大人,书房那么冷,又没有烧地龙,还是咱们房里暖一点,睡觉也安稳,是吧?”说着,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温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他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让你先睡么?”
如翠姑娘一时犯难了,小心问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良眉心一跳,按以往的经验,直觉不管真话假话都会让他肝火很旺,这丫头生来就是气人的。
“真话假话都说吧。”温良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地饮着,氤氲的茶色薰染了他墨色的眉眼。
“假话嘛,就是担心温大人您生气了,我不想你生气;真话……温大人你这般娇贵,我会心疼的。”
果然,如翠姑娘的话刚落,就被人直接扑倒在床上,男人直接跪坐在她腰腹上,双手按着她薄弱的肩膀,撞得她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温、温、温大人,这太粗鲁了,和你形象不符啊。”如翠姑娘赶紧劝道。
“……”
温良瞬间有种将这丫头咬杀的冲动,太憋屈人了。
最后,只能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堵住她的嘴,让她安份消音。
经过某个二货姑娘这么打岔,温良心中那点黑暗情绪很快消弥于无形,他抱着她窝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盖住两人的身体。
“抱歉,我今晚失控了。”他轻轻地说,吻了下她的额头,心头有些晦涩难受。若不是他走了,她估计不会因为来寻他而摔了一身伤吧?可是难受之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像她这般愿意为自己做这种傻事,可是摊在她身上又让他高兴得不行。她的傻便是让他倾心的一种,他的心肠太硬,很难接受旁人的好,若是无法在注定的契机中感动他,休想让他动容。
但若是动心了,他任性得不管是不是天理难容,都要将那人纳入自己的世界里。
“……自从娘亲死后,我便不愿意再回那个家。我娘就是被……他气死的,我讨厌他,若是可以,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到他!他的寿辰算什么,至少他活到五十还好好的,可是我娘却早早地离逝了……我知道,每年他的寿辰,他都借故想让我回家。可是我不乐意,回去干什么?看着他那张刚正不阿的脸然后又要想起我娘就是被这样的刚正气死的么?所以这些年来,若是在京城,我都会制造各种意外,不踏足那里一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很平静,但隐藏在黑暗中的神色却难过得像在哭泣。
他大概在心里流泪吧。
她伸手将他揽紧,将脑袋扎进他的颈窝间,顾不得摔着的脸被压得疼痛,安静无声地拥抱着他,让他发泄心中的难过恨意。
黑暗中,两个人就像陷入困境中的两只小兽,互相团在一起舔舐着悲伤,互相安慰。
☆、第 49 章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外面的雪光使灰蒙的天空看起来没有那般的压抑。
抱着被子爬起身,如翠揉了下眼睛,不小心碰到右半边脸,一股尖锐的疼痛让她倒吸了口气,嘶嘶地叫了声,再也不敢使力碰。
她觉得自己的右半边脸好像痛得麻木了一样,不会肿了吧?
想着,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是卧室里的床。什么时候回来完全没印象,但也知道应该是她家温大人抱她回来的,昨晚听着他的心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撩开床帘起身,如翠姑娘将候在外室的丫环叫进来。
进来的丫环是蓝衣,青衣昨晚守夜兼担惊受怕了一晚,精神不好,刚去补眠了。
蓝衣边解释着,边伺候她洗漱,看到她肿起的半边脸,既心疼又不晓得说什么好。青衣并没有详细地将过程告诉她,只说昨晚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让她仔细伺候。可是大半夜的,夫人为什么会摔了一跤啊?在哪里摔的?这看起来是不是严重了点?
当然,确实只是看起来严重了点儿,却没有伤筋动骨,在那种情况下,如翠姑娘还算是幸运了,若是常人照她昨晚那样打滑直接摔到长廊下面的阶梯,还是脸蛋朝下,早就被磕得头破血流了。如翠姑娘果然是个幸运值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只肿了半边脸和手上蹭破了坏皮算什么?
吃了早膳后,蓝衣端了一碗散发着浓浓药味的药汁过来,如翠姑娘苦了脸,说道:“我只是摔着了,不用吃药吧?”
蓝衣一脸固执地说:“这可是大人一大早就去胡太医府让胡太医开的药,夫人您若是不喝的话,不是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心意么?而且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于是如翠姑娘乖乖喝了。
因为受伤,如翠姑娘没事干了。
温良早上离开时,吩咐过下人,让她好好养伤,不准来打扰她,不能让她伤神。于是她身边的贴身伺候的丫环嬷嬷都很听话地没让她动,甚至连看账本也被禁止了。
如翠姑娘让蓝衣将镜子拿过来,透过不算清晰的铜镜,还能看到青肿的脸,经过一个晚上后,那肿得像馒头的脸仿佛积了一大片的瘀血,青黑青黑的,感觉挺恐怖的,看起来就像被人扇肿了一样。
“蓝衣,你说两天能消肿么?”如翠姑娘有些担心地问。后天可是公公的寿辰,那时要见人的。
蓝衣眨了下眼睛,然后很正经道:“不知道,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瞧瞧?”
“温大人不是叫胡爷爷开了药了么?还是算了吧。”如翠姑娘懒洋洋地说,顶着这馒头脸,别人怎么看她?“外一别人看到我这模样,以为是温大人家暴我怎么办?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了温大人。”
“……”
蓝衣心说夫人您别败坏温大人的形象会死么?那样俊美高华的男人,谁会认为他品行不好对妻子家暴啊?夫人您真的多心了。
看了一会儿,如翠姑娘吩咐身旁的人,她摔伤的事情不要透露出去。所以等午时那些少年们如期过来时,她也没有如以往般出去招待。
“明管家,你们夫人呢?”穿得像颗球一样圆滚滚的小胖子张望着问道。
明管家歉意道:“夫人身子不适,几位少爷请自便。”
“很严重么?”小胖子关心地问。
“不要紧的,让莫少爷关心了。”明管家微笑如昔。
午后温良回来时,便听说如翠姑娘已经睡着了。
将那几个少年轰走后,没有理会丫环们问是否布膳,温良直接回了房,撩开床帘,便看到床上睡得香甜的某人,唇角微微翘着,宛若做了个好梦。视线定格在她右边脸上,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见她疼得皱起眉头,赶紧移开手,神色有些无措。
半晌,方将无措的心情压下,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看着她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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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轰走的几个少年没能蹭饭成功,又饿又冷下,便将主意打在小胖子身上,小胖子哭丧着脸带他们去自家开的酒楼里免费搓一顿。
店小二将招牌菜端上来后,几人边吃边聊起来。
项清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