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一条狗命就得念佛, 还想全身而退,岂不做梦。
凤娣大步进来,当堂跪下大声道:“我余家冤案终得清白,还望大人严惩罪魁祸首,以慰我父在天之灵。”
邱思道此时也只能顺水推舟道:“大公子且捎带,本官定还余家一个公道。”说着问下首的文书记事:“这几个人招供之词可记下了?”
文书忙起身道:“一一记下。”“让他们画押。”
文书下去,先到张三跟前,张三巴巴望着凤娣,见凤娣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当没看见他,张三刚要开口相求,不妨旁边许班头喝了句:“还不画押。”张三手一抖按在了上面。
见喜老老实实的画了押,到了夏守财这儿,夏守财却死也不画,给许长庆强掰开手指按了手印,才放开他。
这夏守财却不知哪儿来了股子邪力气,站起来一扑扑到凤娣跟前,伸手要掐凤娣,余忠伸手一挡,许长庆过来一脚把夏守财踹了出去。
夏守财却看着凤娣恨声道:“余书南,我夏家哪怕还有一个人,也要让你偿今日之恨……”撂下话,猛地往前边的柱子撞了去,脑浆迸裂死在大堂。
☆、第18章
凤嫣进来跺了跺脚,卸下肩头的斗篷:“雪是停了,可外头竟比昨儿还冷。”麦冬接了过去搭在那边龙门架上,凤嫣隔着帘子往里头望了望,低声道:今儿可如何了?”
麦冬道:“好多了,刚醒了,正在里头瞧账呢。”
凤嫣一听,忙撩帘进去,果见凤娣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摊了满满一桌账本,凤嫣道:“刚好些又劳神,横竖还有几天才小年呢,你忙什么,再说,这些事交给下头就是了,若似你这般事事亲力亲为,岂不要活活累死。”
说着又道:“那天你可把我吓的不轻,睡觉前还好好的,不想半夜里竟说起了胡话,我唤清儿进来掌灯,就见你满脸通红,嘴里喃喃有词,仿似中了魔,一摸身 上,烫手的热,不敢惊动东正院,忙让麦冬去寻忠叔,到底忠叔年纪大有见识,只听你这症状,拿了咱们家的安神定惊散,冲了半碗给你灌下去,这才安稳了,谁知 转过天又发起热来,倒是病了这些天,今儿才好些,该歇养着精神才是,怎又瞧账,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好歹也得替你自己想想,弄垮了可没人替的了你。”
凤娣拉着她的手坐下:“不妨事的。”
嘴里是这么说,那天可真把凤娣吓着了,别管她胆子有多大,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生生就撞死在自己面前,那情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瘆的慌,夏守财临死瞪着自 己的目光,就仿佛地狱里的恶鬼,她也没想是这个结果,她从没想过害人,她只是尽自己所能自保,却没想到夏守财会选择当堂撞死。
现在她都不大敢想当时,一想就觉的怕,可她不能怕,自己若是怕了,余家怎么办,庆福堂怎么办,好容易过了眼前的难关,庆福堂百废俱兴,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难等着自己呢,她若怕了,余家也就没指望了。
更何况,夏守财害余家在先,若论人命,夏家早欠了余家一条,现在夏守财抵了命,也算罪有应得 ,自己怕什么。
想到此,忽生出一股无畏来,抬头笑了一声道:“姐姐莫忧心,妹妹好着呢。”
凤嫣然就着亮儿端详了她半晌而,见气色果然好多了,才略放下心:“你说你怎么这般好强,那天回来还跟没事儿人一般,跟我说说笑笑的,我竟不知道外头出了 那么大的事儿,你若是跟我说说,也强过闷在心里,你才多大,慢说你,前年河沿子里溺死了人,咱们铺子里一个伙计正赶上瞧了一眼,都病了大半年呢,更何况, 你一个姑娘家,再说,延寿堂夏家怎么害的咱们家,如今府衙大人可审了个水落石出,若不是他害人在前,哪有如今的报应,便到了十殿阎罗哪儿,也的讲个理儿不 是,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也寻不到你头上。”
凤娣叹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十殿阎罗,更没鬼神,这些都是人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算了,不说他了,事儿过去也没后悔药吃,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且忙活咱们家的事儿是正理儿。”
凤嫣道:“这才是,你呀,瞧着挺机灵,有时候却爱钻牛角尖,对了,咱们冀州府的八个铺子,如今都揭了封条,你打算啥时候开张啊,我听见说,那些跑了伙计可有不少回来的呢。”
凤娣道:“不急,再过几天就是小年,腊月也快完了,大正月里也没人吃药,正好给我腾出空来,我还得想想,咱们家虽有八个铺子,我瞧了瞧,赚银子的不过三 家,另外五家有两家勉强维持,剩下的三家就今年一年便亏了上万银子,论说咱们冀州府不小了,可药铺就那么几家,咱们家的庆福堂又是百年的字号,早有口碑, 便有个青黄不接的淡季,也不至于赔吧,这事儿势必要弄清楚,明摆着赔的买卖,可不能干。”
凤嫣忙摇了摇头:“这些你可莫要问我,我一听脑袋都疼,什么赔不赔的,我越听越糊涂。”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我不问你,回头我问忠叔……”
姐俩正说着话儿,麦冬端了药进来,凤娣一见那乌漆墨黑的药就皱眉,凤嫣见她那样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哪就这么苦了,快着趁热喝下去,这药可不能凉了。”说着亲手接过递给她,盯着凤娣捏鼻子灌下去才放心。
姐俩坐着又说了会儿话,凤嫣才起身回去,凤娣这一病,凤嫣便挪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好在两个院儿挨着,中间就隔了一道腰子门,便不住在一起,来往说话儿也甚是便利,也就这么着了。
话从短说,转眼便是小年,如今虽庆福堂还没开张,余家这场冤案却翻了过来,那日府衙门口的阵仗,冀州府有小一半人都去凑了热闹,便没去的,那些回来的添油加醋的一说,还有谁不知道这档子事儿。
药行里的几位自是早得了信儿,那颗心算是安了一半,只等腊月二十三结了账,才安另一半,却也怕有什么变数,二十三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顶风冒雪的跑到 余府来了,还说来了,怎么也得等上一会儿,不想刚一下轿就有两个小子迎了上来,手里提着灯照亮,嘴里别提多客气了:“我们大公子说了,诸位爷赶早来的,恐 在家没用早饭,里头给几位爷备好了早饭,里头请,里头请。”
贾青本来不想这么早过来,大冷的天,便缩在暖轿里,一会儿也得冻透了,更何况还不知得等多早晚呢,庆福堂的封条揭了,余家这难关也算过去了,虽说几万银子也不算太大的数,可如今余家刚缓过来,恐不好凑出来。
却又想,人命官司这样的事儿都让余家大公子平了,这区区几万银子又算什么,邱思道在冀州府当了三年官儿,却最是狡诈阴险,贪得无厌,明摆着延寿堂就给了大好处,庆福堂只有家破人亡一条道儿,可硬是给余书南扳了过来,弄到最后,倒是夏守财一命呜呼家破人亡。
虽外头都说夏守财恶有恶报,老天爷都看不惯他陷害好人,这才落得一死赎罪,贾青却不信什么老天爷,这里头定是余家大公子使了招儿。
贾青对这位忽然蹦出来的余家大公子,真有些想不透了,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余庆来活着的时候,怎不见出来,病着不过借口吧,如今看来,这位大公子即便比常人瘦弱些,却也不像个久病之人。
难道余庆来一早就知道余家有这一难,藏着儿子,危急时刻放出来救余家,这不扯呢吗,余庆来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这些,若真知道也不至于气死了,倒是该好好领教领教这位大公子的本事。
存了这个念头,便给几个人拽来了余府,跟着两个小子进了余府大门,到了里头厅堂,贾青才指着那小子笑道:“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原来是你小子,怎么着伙计不干了,跑府里来当小差儿了?”
牛黄嘿嘿一笑道:“瞧贾爷说的,小的是奴才,我们家大公子怎么指画怎么来,昨儿我们大公子就说了,叫我今儿什么都别干,把几位爷伺候好了,伺候舒坦了就 是大功一件,贾爷您上座,我这儿就让小子们上饭,您先垫垫饥,我们大公子说,早上就先这么着,等几位爷结清了账,晌午八珍楼,我们大公子一早定了桌,好酒 好菜的请几位爷喝个痛快。”
旁边儿老黄道:“这么说今儿早上就能结账?”牛黄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公子的话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儿,几位爷尽管放心,您几位宽坐,小的还得去外头候着。”说着告退出去了。
老黄凑到贾青跟前道:“老贾你经的事儿多,跟咱们几个说道说道,这位大公子倒是个什么路数,这一招接着一招儿的,真让人猜不透啊,晌午八珍楼不会是鸿门宴吧。”
贾青坐下上下瞧了他两眼,没好气的道:“你当你自己是刘邦还是项羽,行了,别自个儿抬举自个儿了,鸿门宴也轮不上你,吃你的饭吧。”老黄只能嘟囔了一句:“轮不上就轮不上呗。”讪讪坐下了。
早饭相当丰富,有新烙的饼,卷着酱肉,一咬一口油,那肉香老远都能闻见,直勾人的馋虫,再喝上一口碴子粥,这早饭吃的别提多熨帖了,不喜欢吃荤的,有油盐小花卷,配清粥小菜,吃下去,这一天都清爽。
刚吃完,就有小子捧上热手手巾把儿,奉了香喷喷的小叶茶,甭说别人了,就贾青这样吃过见过的,都忍不住舒了口气,暗道,这阵仗莫不是软刀子,想赖账不 成,不能,那天在余家大门外,余书南那几句话可是扔出去了,说小年必然结账,不然就砸了他余家的招牌,若是之前,还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如今余家的官司了 了,这点儿事儿上若食言,以后他余书南还怎么在药行里立足。
想到此倒放了心,也就吃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余忠一脚迈进来,拱了拱手道:“我们大公子吩咐下了,今儿还照往年的规矩,凭着几位手上的送货单结银子,账房李先生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几位吃好了,随时过去都成,晌午八珍楼,还望几位爷赏光,我们大公子恭候了。”
☆、第19章
许慎之的轿子停在八珍楼外,里头的掌柜老秦头一早在外头候着了,见落了轿,忙跑过来,扶着许慎之下轿进到里头,直接上了二楼,在窗前伺候着坐下。
许慎之抬眼看了窗外一眼,隔着明纸,白茫茫一片,倒把屋里都照亮堂了,今年的雪还真是下的勤,这才晴了几天,昨儿夜里又下上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望着明年的好年景呢。今儿可都小年了。
这几天日子过得,真比看戏还热闹,少卿说让他一边儿瞧着,不让插手,他先头还真替余家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捏了把汗,余家这官司别瞧着简单,从泼皮张三到邱思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