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下等人家水准,实在不是能买的起书的的样子,但正吃着茶汤的老板却也没开口撵人,只淡淡的说了句“切莫弄坏弄污了书页”也就罢了,竟然还允许白看的!
只是读书人大多好脸面,除非真的穷急了,不然还能抄书,怕真没几个人会成日家来在这边蹭书看。
杜瑕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古代图书店,一颗心砰砰直跳,本能的大口喘气,希望能多吸点墨水进来。
她虽模模糊糊的知道如今书纸极贵,可到底怎么个贵法,贵到什么程度,她确实全然没有概念。
况且刚才刚挣了一两银子呢!
然而等她拿起一本并不怎么起眼的游记来问时,登时就被二两一钱的价格吓坏了……
好贵,果然好贵!
她辛辛苦苦打了一个半月结子,到头来竟然只够买半本书!
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流启蒙书籍只要几百文之外,剩下的书几乎也没有一两以下的,多数一两五、二两起,甚至还有十几、几十两,听说是什么名士的诗集、画册,还有历年的文章、考卷等物,十分齐全。
不过片刻,杜瑕就对自己的贫穷程度有了深刻而直观的认识,被打击的活似一颗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垂着。
王氏看了不由的心疼,又小声劝道:“你刚识字,并用不着这些。”
杜瑕有气无力的点头,随口道只是看看。
她对这世界两眼一抹黑,也想买书看呐!
况且,饶是她眼下用不着,日后兄长势必要走科举这条路子,难道还用不着?
怪道读书人少,还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能不高么?旁的且不说,这成本的确是够高的!
这还只是书呢,另有那笔墨纸砚……
不行了,不能想,穷!
太穷!
不过想到笔墨纸砚,杜瑕还是强打精神问掌柜的,说要买纸。
掌柜的也不因为她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就多问,只问要哪种。
杜瑕略一看,但见红的白的洒金的梅花的,带香味儿的不带香味儿的,有格子的没格子的,写字的画画的,竟多达数十种,问了大半刻钟才大体弄清楚了各自的用途。
上个月杜河叫人捎了一支毛笔、一刀黄纸和一块粗墨回来给她,笔和墨倒罢了,比较耐用,字帖也可以向哥哥借。只是她刚学写字,失误既多,字体也大,纸费得实在快,饶是如何节省,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必须得买。
且哥哥杜文也节省惯了,只用最便宜的黄草纸练字,稍好一些的青竹纸则用来交作业,十分不易。
黄草纸一刀只要十文,最便宜,可质地松散不说,又容易晕染,写上去的字迹常常糊成一团,完全看不出什么浓淡变化、起承转折,根本不适合练字!
杜瑕毕竟有现代社会的消费观念,在这方面并不抠搜,当即咬牙买了两刀青竹纸,如此一来,六十文又没了,原本沉甸甸的荷包里如今就只剩下可怜巴巴几个大子儿……
倒是王氏叫她的豪气唬得不轻,可到底是读书识字的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说,可这小小女孩儿家,竟也这般放得开?
杜瑕看出她的心思,就耐心解释道:“娘你有所不知,练字这种事也如同跑马一般,想要跑得快,就得配好马,给好料,我倒罢了,可总不好叫哥哥一直用那黄草纸,等他再过几年大了,一手字可就要被旁人超过了呢!听他说如今考试,字迹也占大头呢。”
王氏对这方面并不熟悉,听她说的振振有词,也就稀里糊涂的觉得有道理。
只是一时想起来女儿这般小竟就知道替兄长的将来打算,实在难得,关键不像等闲孩童似的将钱捂得紧紧的,竟舍得如此大的耗费……
见王氏想的出神,杜瑕还以为她仍旧觉得贵,就又笑道:“娘您不必忧心,今儿您也瞧见了,人家给出五十五文一对儿呢,我一天略费点工夫打两个就什么都有了,且一刀纸足足一百张,能用许久了。”
王氏哭笑不得,到底没再解释,只是暗自决心将这段插曲说给自家相公听。
稍后娘俩又去布庄买布。
好容易进城一趟,要是不给家里的长辈带些东西,实在说不过去,而且眼见着开春了,少不得要换春衫,正好借此机会给儿子女儿都做几身。
公婆是不必说,只挑那稳重的海松、赤褚两色一样要上几尺,拼接一下便是两身衣裳了。杜河是壮年男子,自然要穿石青等色才压得住。儿子年幼,又是读书人,便挑了浅碧,穿在人身上十分精神抖擞,又文绉绉的。女儿也是一天天的大了,又是女孩儿家,更该好好打扮,况且如今她有了主意,自己竟也能挣钱,王氏便格外重视。
可巧现在杜瑕本人就在跟前,王氏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笑着叫她自己挑去。
杜瑕知道家中经济并不算宽裕,一身衣服恐怕要穿好几年,一个闹不好就是终生的黑历史,因此不敢推脱,忙用心挑了了一色淡竹青,一色鹅黄,都是十分淡雅娇嫩的颜色,正适合春天穿。
王氏见她挑的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不免十分遗憾,又指着一匹浓烈大红,一匹桃红粉,都艳丽的不不得了的道,“我倒觉得那两个好,娇娇气气的正衬小姑娘,偏你不喜欢,只得依你,倒也罢了。”
杜瑕看了那两匹布的艳俗颜色,立刻冷汗滚滚,又想像一下那布假如裹在自己身上的模样,顿时十分侥幸。
审美差异什么的真心太可怕。
第九章
只是王氏用心挑选一顿,竟然只给公婆、丈夫和子女买,自己并不挑,就这样要结账。
杜瑕不依,连忙拦下她,又叫掌柜的拿杜若色、橘皮色、淡葱等颜色的来瞧,说要扯几尺。
王氏见状忙道不必,说自己还有衣裳穿,又向掌柜的赔笑,只说是孩子闹着玩,不必当真。
王氏的辛苦杜瑕一清二楚,当然不乐意,又仗着自己是小孩儿模样,索性开始撅嘴使性子,大声嚷道:“娘不做衣裳,我也不穿,况且我有钱,我买给你。”
王氏听得十分感慨,眼眶酸涩,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哪里要你的钱?你且留着自己攒私房吧!”
旁边掌柜的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道女儿心疼娘,不由的笑着道:“果然是孝顺,嫂子有福气了。只是嫂子,我家是二十多年的老店了,卖价十分实在,素来薄利多销。况且你拿的多,我便再饶你几文钱,你一并拿了,一家人一起穿新衣,岂不自在?我观你身材甚为瘦削,这种毛棉布细腻又耐穿,颜色也好,统共也不过多花个几十文罢了。”
王氏拗不过,又不好驳了女儿的面子,况且她的衣服,果然十分旧了,竟也狠心买了几尺。当下精打细算,连那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堪堪够做一身衣裳。
说来王氏是今年也才二十七岁,放到现代社会,正是热情洋溢的好年华,可在这里却已经算是中年。
原本杜瑕的意思是叫她挑鲜亮颜色,好歹也有朝气些,人也瞧着年轻好气色,只是王氏竟觉得自己已经年老,并不肯,最后也只是扯了一块茄子紫色碎花的棉布。
她如今脸色黄黄,没什么光彩,配上这块暗色系的深紫碎花……效果实在一言难尽,就是掌柜的也看不下去,力劝她换另一块浅葱色,一样的价格,还显白。
只是王氏却认准了,又道浅色不耐脏,终究拿着茄子紫结了账。
如此最后算下来,这几个人的衣料就花了两百多文,王氏算帐的时候不由得十分心疼,出了门也反复嘀咕买多了,又说自己还有的穿,其实不必买,若不是已经裁开的布料不退,恐怕她就要回去退货了。
娘俩这才挎着一包袱东西往杜河所在的酒楼去。
眼下的酒楼酒店跟后世的经营模式并不相同,所谓的东家往往只是房东,酒店内部非但不禁止携带外菜,且长期有小贩往来买卖推销茶汤果菜,有的开放些的还时常有妓女出入,陪酒讨赏。
不过因为酒楼东家大多自己贩些酒水来卖,又收取部分商贩的摊位费用并抽成等,也甚是杂乱,又有住店的,光是账簿就有独立好几本,账房先生也较一般铺面更为忙碌。
因为杜河上月月底就没回家,自己就估摸着天气渐暖,娘子也要进城买卖,恐怕最近几日会来给自己送替换衣裳,便提前跟师父打了招呼。这会儿见她果然来了,很是高兴,又意外看到女儿,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一口。
如今师父越加看重他,又急着告老还乡,待他倒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不算苛刻,见状就给他放了半日假,叫他好好带着妻女玩耍,又去吃点东西。
杜河十分领情,先带着东西放到自己屋里的柜子里锁好,然后再空着手,一身轻松的出去逛去。
王氏忍不住说起今天的收获,言道女儿打的东西卖了好价钱,自己预备叫女儿回去自己收着。
杜河也抱着杜瑕点头,笑道:“应当的。她年纪虽小,可却也有心思,小大人儿似的,应该早点学着当家,你平时也教教她,日后好用。”
这就是说到出嫁的事情啦,杜瑕只装作没听懂,揣着明白装糊涂。
接着王氏又说起她们买了些新东西,扯了布准备做衣裳,女儿还用刚得的钱给儿子买了纸。
杜河也是个节俭的,只说自己衣裳还没穿遍,她这次送来两套已经够用。
“倒不如把那些布给文哥做衣裳,他出入学堂,小孩子又惯好攀比,没得给人小瞧了去。”
王氏忙道已经给儿子扯了两块布,能做两身新衣裳,这才罢了。
待杜河听到杜瑕竟然用自己赚的钱给哥哥买纸时,更是欣喜,连声赞好,又极尽豪放道不管她今日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定然没有不应允。
却不知杜瑕不比货真价实的小孩儿见到什么都想要,看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便宜的东西一般都有些粗糙,也没有技术含量,她也不稀罕什么小娃娃们的玩具;而真喜欢的,估计都贵的买不起,倒不如不买,省下买书买纸强化内在是正经。
不过到底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总要吃点东西。她便笑呵呵的指了两样点心,杜河果然一言不发就叫人一样半斤包起来,又亲自拿给她吃。
这两样却是酥胡桃、缠梨肉,前者香脆可口,后者绵软甜蜜,杜瑕吃的津津有味,口舌生津,竟真的被勾上馋虫来,脑袋一点一点的晃着。
杜河见她爱吃,就又捡了几样好的叫人包起来,道:“却是有些甜,叫你娘拿回家去给你慢慢吃,只别一口气吃多了,当心牙疼。”
杜瑕连连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听着那些什么重剂蜜枣儿、天花饼、乌梅糖、玉柱糖、 乳糖狮儿、薄荷蜜等花花名字也觉得有趣。她心下欢喜,就忍不住都捻了一点尝了,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