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佛  第150页

段时日贫僧送你入玄佛镜里。只有突破情劫,你才能从里面出来。”
  了悟应是。
  两人继续静坐喝茶。
  喝了几口茶水,静守祖师端着莲花形制的茶杯,开始询问了悟的佛法进展。
  待到暮鼓敲响,了悟起身告辞离开。
  静守祖师点头,在他转身离开前又叫住他,说:“合欢宗与无定宗羁绊过深,又与邪魔有着深仇大恨,若是邪魔卷土重来,无定宗之后最危险的必然是合欢宗。而他们宗门因诅咒一事,并没有化神期坐镇……了悟,你应该很清楚一件事,在修真界里想要守护什么东西,就必须有实力。”
  又是一个告诉他无法双全的好理由。
  了悟心想。
  说它是好理由,因为他无法反驳。
  他突然很想很想见衡玉,再次确认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挣扎,她也在朝他奔赴而来。
  他会为此欢喜很久。
  也会为此继续艰难寻求两全之法。
  “师祖……”了悟慢慢启唇,有些艰难地道出自己的请求,“玄佛镜的启动需要不短时日,弟子想离开宗门游历一番。”
  静守祖师看着他。
  那双历经岁月之变迁的眼里含着通透,仿佛一眼就瞧进他心底。
  “去合欢宗吗?”
  把请求说出口后,其他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下来。
  了悟点头:“是。”
  “不行。”静守祖师直接拒绝,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
  了悟垂下眼:“……那剩下的时日,弟子就在封印地驻守吧。”
  待在那里,至少会让自己更高兴些。
  离开静守祖师的院子时,了悟捏住袖子里的远程传讯符:他现在若是点燃远程传讯符,不知能否联系上洛主。她出关了吗,一切都还顺利吗。
  不知道是哪个师弟在玩闹,铃铛声从远处传来,没入了悟耳里。
  听着这清脆的声响,了悟停下脚步,浅浅轻笑,想起衡玉左手手腕上日日佩戴着的那串相思果铃铛手链。
  记忆里,因他总喜欢吻她的左手手腕,响彻在两人间的铃铛声里轻易便勾出几分暧昧底色。
  了悟抬起左手,看着隐在袖袍下那串属于他的相思果手链:她若是出关,定会试着联系他的,他且再耐心等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衡玉睡醒午觉, 起身绾发时,才发现了悟为她雕的那根栀子花木簪从中间部分断裂开了。
  木簪是用普通木料雕琢而成,她一戴便是数十年时间, 木料本身早就有些脆了, 纵使她一直小心护着,还是断了。
  衡玉将断成两截的木簪收起来, 她赤脚走下床。
  她本就是冰灵根,体温比寻常人要低上不少。
  这些日子里,她的体温下降得更厉害。现在赤脚踩在地板上,竟是地板反向传来暖意。
  衡玉走到香炉边, 往已经燃尽的炉里重新丢入一块雪松香。
  这种清浅而干净的味道弥漫开来, 缓解她大脑的锥痛。
  但余光瞥见那盆忘忧草时,衡玉的大脑又开始疼起来。
  窗台上,忘忧草迎风招展, 开出炽盛而红艳的花。
  它通体浅绿色, 叶片呈锯齿状, 生长得格外精神, 任哪一个不知情的人路过一瞧, 定会觉得这盆花的主人把它照料得极好。
  其实衡玉没怎么照料它,除了从不忘记每月浇灌一次, 绝大多数时候, 她都是扔在那里把它当作不存在。
  ——只不过是越残忍浇灌出来的植株越动人罢了。
  “花期差不多了,还有半个月就能结果成功了吧。”
  衡玉注视着忘忧草,心底盘算起剩余的时间。
  思索时, 她用牙齿慢慢咬掉刀鞘, 锋利的刀刃映出她平静的容貌。凑得近了, 衡玉仿佛能嗅到刀刃上残存的淡淡血腥味。
  右手要握笔写字画阵, 她每一次都是划破自己的左手手掌。
  一年零两个月,十四次浇灌,反反复复,即使是最好的丹药也再也消不去她掌心的刀疤。
  现在是第十五次,也是最后一次。
  鲜血从体内流出来,衡玉体温渐渐降低。
  她攥紧衣服,闻着空气中弥散开的浓烈雪松香,才觉得好受许多。
  当收手时,她脸色早已煞白,而花盆里盛开的忘忧花朵已经凋零,只剩下一颗青涩未成熟的果子。
  抹干净刀刃后,衡玉将匕首归入刀鞘里。
  她沉默着吞服丹药,用细绢给自己包扎伤口,遮挡住那格外狰狞的伤口。
  头疼得似乎更厉害了,还带着失血过多的晕眩感。衡玉压下不适,走到桌案前,用没受伤的右手研墨。
  提起毛笔展开信纸,衡玉思索着要写什么。
  “……罢了,先给他介绍下忘忧果吧。”
  很快,空白的信纸落下第一行字:【忘忧果的作用】
  她只字没提忘忧果是如何培养出来的,只是娓娓将服用忘忧果后会发生何事告知了悟。
  写到‘忘情’二字时,她有些恍惚,一滴墨溅落在信纸上迅速晕染开,让原本漂亮的一页字变得有些脏乱。
  衡玉瞧着不顺眼,将纸张揉作一团,重新展开书写。
  介绍完忘忧草的作用后,衡玉安静站了很久。
  淡薄的秋光斜照入户。
  衡玉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才发现自己这短短一年居然瘦削不少。
  她用力咳了两声,开始给了悟写信。
  原本想老老实实遵循写信格式,但她实在太累了,失血过多让她这个元婴修士也格外不好受。于是衡玉干脆直奔主题。。
  [服下忘忧果,度过情劫。]
  开篇第一句话,衡玉便如此写道。
  语气强硬,过于坚决。
  [我曾机缘巧合下得过佛祖指点,并与他有过如下对话。
  -你觉得这世上有永远正确的人吗?
  -没有……即使是剑祖、阵祖这般先贤。
  -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话都是正确的。他们给出的解决思路,是穷尽漫长岁月探寻出来的。也许花上同样漫长的时间,后人能找出不同的解决思路,但那耗的时间太长了。不破不立。
  与佛祖这番对话后,我曾于无定宗见过你。
  你看,局势越来越严峻,佛门信徒、你的师弟、无定宗长老、你的师祖他们都在质疑你都在逼你,佛祖降下指引,现在连我也决定放下你,你再没有坚持的理由了]
  写完这些后,衡玉猛地丢掉手中的笔。
  她浑身都透着疲倦,力气仿佛被全部剥夺,连走回床榻都没办法。于是她蜷缩到桌子底下,背脊抵着桌子沉沉睡过去。
  梦里都是惊涛骇浪,她睡得格外不踏实,不自觉紧蹙起眉心。
  -
  封印地清冷而幽寂,这数千上万年来从未变过。
  了悟坐在秋千上翻阅佛经。
  他算着时间,过几日就该离开封印地赶回宗门,进入玄佛镜里面试炼。
  正在想着后续的安排时,了悟感应到十几里地外有修士的灵力波动。
  那抹灵力波动属于师弟了鹤,了悟便没有过多关注。
  小半刻钟后,脚步声在了悟院子外响起,很快,已经晋入结丹期的了鹤走进院子里了悟行礼。
  “怎么突然过来了,是要送什么东西过来吗?”了悟问道。
  了鹤将两个储物袋递给了悟:“这是静守祖师命我送来给师兄的。”
  看着那两个储物袋,了悟微微一愣。
  他从中察觉到两种不同的灵力波动——其中一个是洛主的,另一个,是他的。
  也就是说,他当时千里迢迢送去合欢宗的储物袋,她并没有拆开看过,现在全部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莫名地,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尖被针刺到了。
  绵密的疼蔓延开来,便有了如坠冰窖之感。
  “师兄……”了鹤见他迟迟不接,茫然抬眼看去。
  了悟沉默着,没有失态的接过储物袋:“多谢。”指着一处空的厢房,“你远道而来,进里面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回宗门吧。”
  了鹤被他的气势所压,只得顺着他的话。
  等院子空下来后,了悟坐回秋千上,先将自己送去的储物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里面没任何名贵的东西,只有一根蝴蝶形状的玉簪。
  簪子尾部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玉簪格外精致,可以看出雕刻者的用心程度。
  他捧着玉簪枯坐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喑哑低沉下来:“这只簪子果然还是雕得不够好看。”
  不够好的东西是不应该给那位姑娘的。
  了悟将玉簪收起来,取出另一个储物袋里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一个木盒、一封书信。
  他最先慢慢撕开信封,将里面的薄薄两页纸展开。
  纸上的字迹格外熟悉。
  他看得很慢很慢,慢到足以将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刻心底。
  吃力地将两张信纸阅读完,了悟打开木盒。
  红润而饱满的忘忧果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看起来格外多汁鲜美,似乎是正在诱人将它直接服下。
  “忘忧果……”
  了悟垂首阖目,神情里的隐忍与痛苦格外扎眼。
  “你怎么把它种了出来,这一年多来,你就一直在受着这种煎熬吗……”
  -
  香炉里,雪松香燃得格外旺盛。
  衡玉坐在桌案前写字。这段时间,她对测魔阵法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正在整理自己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
  写字写得累了,衡玉放下毛笔活动手腕,正要再提笔写字,有人站在院子外抬手敲击那扇紧闭的木窗。
  衡玉微愣,起身将木窗支起来。
  舞媚正准备大笑朝她打招呼,瞧见她的模样愣了下,先前打好的腹稿全部咽下:“你好像瘦了。”又闻了下那飘逸出来的雪松香,“你熏的什么香,燃得也太多了吧,味道有点重。”
  “是瘦了些。燃的是安神一类的香,我需要借它来静神。”衡玉点头直接承认,移开话题问道,“你出关了?”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舞媚控诉她,“我现在出现在你眼前就是最好的答案。”
  衡玉唇角上扬,又说:“你是怎么进我院子的。”
  “小白让我进来的啊。”舞媚得意洋洋道,“出关得早不如出关得巧,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怎么样,要不要出门一块儿去逛逛?”
  又到花灯节了吗?
  衡玉原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她这一年多时间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踏出去,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也该出去走走了。
  到嘴的拒绝便咽下,衡玉改口道:“好啊。”
  -
  衡玉坐在梳妆镜前。
  她原本不想上妆,但难得热闹,又有一众师妹们跟在旁边,她若是表现出自己的哀愁与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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