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  第380页

是又欢喜又害怕,欢喜的是终于决定了终身大事,能与朱翰之结成夫妻了,害怕的是朱翰之这两年游走于皇帝与燕王两派之间,就象是走钢丝一般,不知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最近半年,由于燕王终于松了口,愿意从皇帝手里接过皇位,朝臣们也都不再反对了,宗室更是偃旗息鼓,朱翰之反而更忙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却有几个月不曾到常熟来,连文龙娶亲,也不曾来喝过喜酒。
  正月里,明鸾没能等到朱翰之,心里很是失望。到了十五元宵节,章敬见她闷闷不乐,便劝她去看灯会散散心。明鸾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了,就笑说:“我不去,我陪着祖父。”
  章寂失笑:“傻孩子,你天天都陪着我,好容易过节,正该去玩儿才是。你守了几年孝,都不好出去玩的,如今不必忌讳了,就索性换了小户人家女孩儿的衣裳,带上几个人出去吧。把你姐姐和弟弟们也都叫上,让你大哥做领头的。祖父也要趁机会去看戏,散散心呢,你若不去,就得一个人在家了。”
  明鸾闻言,心里也有了几分兴致,笑说“好”,真的依他所言,换了一身小家碧玉的袄裙,拉着一众换了装的兄弟姐妹们,陪着祖父坐船沿河道去了灯会方向。
  今日县里的富户凑份子请了个有名的戏班子来,正在河道边的小戏台上演出,唱的都是些热闹戏。章家早派了人去占位子的,船才到了戏台前,就看见台上有个武生在翻跟头,连翻了几十个,引得周围观众连声叫好,虎哥儿与鹏哥儿都看住了,眼皮子都不舍得眨一下,章寂便赶了几个无心看戏的大孙子去瞧灯。
  明鸾随着兄姐,带了几个婆子随从另雇了两条小舢板上了岸,刚挤到灯市边上,就被人潮冲散了。她站在原地等家人来寻,忽然听得不远处悠悠传来一阵熟悉的叶笛声,心下不由得一动。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
  那叶笛声悠悠扬扬,隐隐约约,夹杂在四周的人声、锣鼓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明鸾却出奇地听出了笛声的曲调,只觉得耳熟得很,让她瞬间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一晚,也是在河边,天上挂着圆月,周围人声鼎沸,流光溢彩,有一个少年坐在她的身边,低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心声,请她嫁给他。时光飞逝,匆匆数年过去,当年的少男少女已经长大了,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回望过去,那回忆中的情形就如同昨天才发生的一般鲜明。
  明鸾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叫声:“姑娘!”她回头一看,却是细竹与王宽兄妹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方才人一挤,就失了姑娘的踪影,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幸好遇上了哥哥,他个儿高,一眼就瞧见姑娘在这里。”又张望四周:“大爷大姑娘他们呢?”
  明鸾知道文龙与元凤身边都有许多人围着,想必不会有危险,便笑道:“叫你哥哥四处瞧瞧,若是能找到他们在哪儿,即便无法会合,也能安心些。”
  细竹应了,叫王宽一瞧,后者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花灯摊子前发现了文龙的踪影,他身边跟着元凤等人,正面带忧色地眺望过来,见明鸾无事,顿时松了口气。
  明鸾瞧见街上人多,挤得他们东倒西歪的,便叫细竹与王宽:“跟哥哥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回头再到船上会合。这条街咱们常来的,两边的人家都极熟,况且有你们在,也不怕我会被拐子拐了。”王宽就远远对文龙做了半日手势,才瞧见后者点了头,带着元凤往另一个人群少些的地方去了。
  细竹见明鸾领着他们兄妹挤到街边的夹巷去,便有些好奇地问:“姑娘打算上哪儿去呢?如今没有大爷大姑娘在,倒是可以少些忌讳。”
  明鸾笑了笑,侧耳再次倾听那叶笛声,道:“跟我来。”便顺着那笛声传来的方向慢慢寻过去。
  笛声是从河边传来的,只是一路走过去,行人就渐渐稀少起来,明鸾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绣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细竹张望着四周,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不是去张记的路么?姑娘是想去瞧瞧侯爷回来了没有?昨儿我哥哥才去问过,张婶说侯爷兴许要留在京里过节呢。”
  明鸾脚下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继续顺着那笛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张记附近的街道,但她没有停下,反而转了个弯,往河边去了。踩着石头阶梯往下走,果然瞧见水边充作拴船柱的石墩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夹棉锦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朝着水面吹着叶笛。在他脚边,有几个点燃了蜡烛的莲花灯,另有两个已经放进了河道中,就在不远处的水面缓缓飘流着。
  男子的背影显得挺拔而瘦削。明鸾看着看着,心里便不由得有些酸楚。她怎会认不出来呢?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呀!只是才几个月不见,他怎的瘦到了这个地步?
  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另一个石墩子上,低头听着叶笛,又去看那莲花灯上的字,不外乎祝愿皇帝平安,风调雨顺的话,也写了祝自家祖父章寂康健,或是两人婚事顺利之语。她静静地坐着,心里渐渐安稳下来。
  笛声不知几时已经停了,朱翰之微笑着坐在对面看着她:“你怎么过来了?”又看她身上的打扮:“这是出来看灯?姨祖父这两年倒是越发开明了,心境也开阔,遇到县里有什么节庆,总要带着你们出来玩耍一番。”
  明鸾笑笑:“祖父带着弟弟们在前头戏台那里看戏呢,我和大哥大姐姐一道出来的,不过方才人多,就失散了。乍一听见这叶笛声,我就猜是你,寻过来一瞧,果然。”
  朱翰之有些诧异:“街上人那么多,戏台与灯会那边又热闹,你居然能听出来?”又笑了,“可见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明鸾抿嘴一笑,又问他:“我听王家兄妹说,你要留在京里过节的,怎么会过来?也不给我捎个信。”
  朱翰之苦笑:“我是临时要过来的,没来得及说。”他回头看看细竹兄妹俩,见他们很有眼色地守在石阶上方,替二人把风,不由得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明鸾问:“这莲花灯你是打算都放了吗?常熟这边好象没这个习俗,况且……这不是中元节才做的事吗?”
  朱翰之笑道:“今日虽不是中元节,但我忽然想起那年中元节的事了,正巧,也是在河边,也是热闹的庆典,也有社戏、花灯,连天上的满月都一模一样,只差在一个是在夏天,一个是在正月里。我心里想你,本来要去找你的,你家门房说姨祖父带着全家人出游了,我只好一个人在这里闷坐。虽没有你陪着,但我做了跟那年一样的事,就如同你在我身边一般。果然,我正放着河灯,你就来了。”
  明鸾心下一甜,笑道:“我方才听了你的笛声,也想起了那时的事儿呢。怎么就这样像?跟昨天才发生过似的。”她看了看他手中的叶子,“这是从哪里来的?你吹得倒是比从前好了。”
  朱翰之哈哈一笑:“叫底下人寻的,谁知从哪里来?就连这几个灯也是现叫他们寻去的,可害他们头痛了一番,背地里不知怎么骂我呢!”
  明鸾笑说:“你原来知道自己有多麻烦?阿弥陀佛,以后就少折腾你手下的人吧!”
  “不折腾就不折腾。他们的老板娘都发话了,做老板的自然得听从。”
  明鸾脸一红,伸手拧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叫疼,忙转移了话题:“你既然来了,咱们索性一起把河灯放了吧?一块儿向上天祈求今年事事顺利,咱们赶紧生个大胖儿子……”
  明鸾啐他一口,红着脸拿起那盏为章寂祈福的灯河,放到了水面上。朱翰之便拿起那盏祈求婚礼顺利的,冲她挤挤眼,硬是凑到她身边去,紧挨着她也将灯放了。明鸾忍住笑意,倒也没躲开,只是有心要打趣他两句话,却瞧见他拿着一盏灯发起了怔,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不由得心生疑惑,探头望去,却发现那盏灯上写的是皇帝平安,退位顺利的话。
  朱翰之看着那盏灯发了一会儿怔,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将它放下河去,盯着它渐渐远去。
  明鸾有些担心地问:“可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
  朱翰之转头看了看她,微笑道:“京里会有什么事呢?你别担心,一切都好着呢。”
  “你别哄我。”明鸾抿抿唇,“若真是平安无事,你怎会忽然跑来常熟过节?你虽跟我们家亲近,但京里还有你亲哥哥呢!你不告诉我也不打紧,我大嫂子眼下就在京里,明儿我写信问她去!”
  朱翰之无奈,只得老实跟她说:“真的没事,如今天下承平,国泰民安的,皇上也终于顺利让位了,连日后要居住的行宫都打点好了。王叔已经定了下月初二龙抬头,就举行登基大典。我只是心里有些郁闷,不想留在京中看他得意,才躲出来罢了。”
  明鸾闻言松了口气,又安慰他:“这是迟早的事,你也是一心盼着的,怎么事到临头,反而不高兴了?可是他又做了些什么?”
  “他没做什么。”朱翰之道,“正相反,这几年他真是做得再好不过了,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儿来,皇上、文臣、武将、宗室、皇亲、勋贵,还有老百姓,个个都只会说他的好话。若不是我偶尔劝皇上下旨,颁布些惠民的举措,还能稍稍挽回点声名,只怕天下人早就盼着皇上退位让贤了呢!我如今总算明白,为什么他非要推三推四地,等到如今才肯接位了,还不都是为了造势么?当年反对他的人何尝少了?可如今,那些人又在哪里?不是早早因各种各样的理由投置闲散,就是改了立场。若我还要再使什么法子拖延他登基,反而于国无益了呢!”
  明鸾见他一脸郁闷,反而笑了:“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摆这张脸给谁看?我倒觉得,他肯这么煞费苦心地忍了几年,非得给自己挣回个好名声才肯上位,将来必定也会为了名声,好好对你们兄弟的,只要你们不挑什么事儿,也没有不长眼的野心家要利用你们挑事儿,不引起他的猜忌,你们兄弟还是很安全的。”
  朱翰之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真有人想挑事儿,皇上也成不了,我更是没那功夫。他要对付什么人,也别把我们拉下水去!”又长叹一声,“罢了,就随他去吧。这几年,若不是有他用心施政,天下也没那么容易安稳下来。只看如今这太平年景,百姓安居乐业的,他这皇帝倒也做得称职。就冲他这一点,我便敬他几分,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椅子上,又能如何?”
  明鸾笑道:“瞧你说的,倒像是为了天下人委屈了自己似的。你别怪我拆你的台,就算你不乐意,又能怎么着?难道他还怕了你不成?”
  朱翰之瞥了她一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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