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但元凤觉得自己从小受长辈教导,还觉得手忙脚乱,明鸾连礼仪都是勉强练熟的,这种大事哪里料理得来?况且她还要照顾老迈的祖父呢,便不肯答应,反而建议写信去请陈氏回来。
明鸾最近刚收到陈家在京中开的商行伙计捎来的信,言道陈氏在吉安娘家住得很开心,与外祖父母、舅舅舅母及表弟妹们享受着天伦之乐,心情好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人也胖了一圈,不再避着见人,心里正高兴呢,哪里愿意她回京来?万一她在京城里遇到什么流言蜚语,又想岔了,那该怎么办?就推说母亲近日身体有些小恙,不能赶路,婉拒了元凤。
元凤有些不高兴,疑心是明鸾故意推托,还是文龙替明鸾说了句好话:“当初母亲与小沈氏合谋,将三婶娘的名声毁得厉害,如今你还要请她抱病过来为母亲操办丧事,知道的人说是咱们大房与三房亲近,不知道的,还当妹妹是那等轻狂的人呢!三妹妹是给我们兄妹留面子,才找了个借口,便是故意的,也是母亲不对在先,你何必与三妹妹生气?”
元凤语塞,哽咽道:“是我忘了,只是死者为大,瞧着母亲的后事这般简陋,我却有心无力,心里难免……”
文龙叹了口气:“母亲是沈家女,身上本就有不少是非,正该避着闲言碎语才是,当日祖父有言在先,就是顾虑到这一点。况且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你也不必替母亲委屈了,谁叫这一大家子的人,几乎个个都被母亲算计过,吃了不少亏呢?”
元凤无法,只得答应了,沈氏的丧礼就简花了许多,原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因章寂说天热,恐尸首放久了气味难闻,袁氏也附和,便只在家中停了七天,就送出城去,安放在常氏棺木曾经待过的庵堂里,只等日后有时间,再送回老家。
沈氏的丧事一办完,元凤就病了一场,养了几天才缓过来,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安。虽说武陵伯府正在守孝,但自家母亲出殡,李家居然只安排了下人路祭,一个主人也没上门吊唁,特别是李玖,论名分当是沈氏的女婿,也不曾上过门,莫非李家对亲事的态度有异?
还不等元凤担心完自己的终身,袁氏的肚子就发动了。事先安排好的稳婆对文龙与元凤道,这是袁氏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才会使得胎儿比预期的时间出来得早,而且袁氏的身体状况不大妙,最好能请一两位能做主的人过来镇场子。一番话说得文龙元凤魂飞魄散,心中更是愧疚。沈氏从来对袁氏没有好脸色,为了沈氏的丧事,袁氏累得早产,若有个万一,叫他们如何弥补?
幸好老天保佑,袁氏叫喊了一夜,终于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母子平安。袁氏只是衰弱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并没有生命危险。文龙与元凤欢喜不已,抱着小弟弟逗弄,心都软成水了,又听大夫与稳婆说产妇身体太弱了,需得好生调养,便问了许多忌讳之事,送走了他们,又忙忙飞报南乡侯府。
章寂带着明鸾过来看了一回新孙子,心里倒也有几分喜爱,瞥了文龙一眼,吩咐道:“赶紧给你父亲送信去,叫他也高兴高兴吧!”文龙笑道:“已经派人去了,这事儿是第一等要紧的,哪里还能等到祖父吩咐?”元凤也笑说:“父亲知道了,必然欢喜得很,想必搜寻逆党也更有精神了,不用多久就会立下大功呢!”
章寂笑了笑,没说什么。
出乎文龙与元凤意料的是,不过六七天功夫,杭州就有信回来,说章敬已经抓住了几个建文余孽,听说侧室生子,便赶着收拾行李要回京来了。到了第十日,人已经进了京城,先进宫去见了皇帝与摄政王,便立刻赶回家去,也顾不上看一双长子长女,就立刻扑到了袁氏的院子。等文龙与元凤赶到时,正好看见他抱着小儿子笑得眉眼都弯了。
文龙与元凤赶紧见礼,章敬点点头,便道:“方才我已经见过圣上了,将杭州的军务报上去,摄政王赞我用心,又得知我抓住了建文帝两个逃走的亲信,从他们身上搜到了吕太后的亲笔书信,大大奖赏了我。皇上许我一个月假期,让我在家好生休养,又升了我为一等侯。”
文龙与元凤俱是大喜,齐齐向他恭贺。
章敬心情颇佳,又道:“今儿出宫时,遇上几位老王爷,寒暄了几句,他们说我还年轻,又丧了妻,既升了爵位,家中无人主持中馈,未免叫人笑话,要寻个贤良的宗室女给我做填房。我想自己哪里有那等福份?万一真娶了位贵妻回家,岂不是叫你们兄妹受委屈?就随意寻了个借口回绝了。只是我瞧他们的神情,似乎还不死心,不知道还要使什么手段呢,倒不如我将你们二娘扶正了,占了这正室之位,也省得再有人盯上我。你们素知袁氏的为人,一向相处得极好的,日后也依旧如往日般行事就行了。你们觉得如何?若没有意见,我就吩咐人摆酒席,再请摄政王出面做主,也就不怕有人说闲话了。”
文龙与元凤都愣住了。
第一百章 扶正
袁氏扶正的消息传到南乡侯府时,明鸾很是吃了一惊,但看章寂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忙问:“祖父先前已经猜到了吗?”
章寂冷笑道:“袁氏若生了女孩儿,那至少要等一两年才会扶正,既然生了儿子,你大伯父又怎会委屈了她?如今袁氏之父在摄政王手下,颇受重用,袁氏身份足够做个填房了,况且有了你那个小弟弟,袁氏之父只会在摄政王面前说你大伯父好话的。这原是两相得宜的好事,只有你大哥哥大姐姐委屈罢了。”
明鸾听了,便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等到文龙元凤兄妹过府向祖父请安时,小心观察他们的神情,打探着他们的口风。她跟文龙好歹也在一个宅子里相处了几个月,颇有些情分,自然希望他能看开些。
不过经她明里暗里的探问,文龙与元凤似乎并不在意袁氏扶正这件事,只是伤心父亲的急切。不等到明鸾明白问出口,元凤就已经说出了心声:“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忙着办喜事,在家大摆宴席,实在是太急切了些,哥哥与我虽不好说什么,但看了心里实在难受。”文龙安抚她道:“父亲也是想着把事情闹大了,好让那几位老王爷死心,不再打我们家主意,这也是不得已。”元凤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明鸾问:“这件儿跟王爷什么的又有啥关系?”
文龙便把章敬说的有宗室王爷要将女儿许给他做填房一事说了,章寂在旁听得皱眉:“那几位王爷我听说过,都跟燕王不大合睦,早年燕王年幼时,还做过不少亏心事。如今燕王摄政,他们不安分守己,还要给燕王属下的亲信添堵,真真不知死字怎么写。你们父亲虽行事急切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避祸的法子。”
文龙叹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大妹妹心里难受,孙儿也有些不是滋味。二娘反倒安抚我们,又劝父亲不必急着办喜事,又或是一切从简,只要跟族里打声招呼,上个族谱,也就够了,连小弟的满月也不必大肆操办,也免得折了他的福气。父亲倒也听进去了,只是还犹豫着,底下的将士又劝他趁机热闹一回,权作庆贺加爵了,因此还未定下。”
明鸾听得有些无语,反正对于文龙元凤两兄妹来说,袁氏是好人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怀疑到袁氏身上的。
章寂不忍心叫孙子孙女继续糊涂下去,就说:“袁氏既然扶了正,身份就与从前不同了,她如今也有一子,为骨肉计,为人母者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们是前头元配留下来的子嗣,凤儿倒罢了,就怕龙哥儿碍了弟弟的路。别的不说,这爵位的归属就足以动人心了。你们多加提防吧!”
文龙元凤听了这话,眼睛睁得老大,争先恐后地对他说:“二娘不是这样的人,祖父就放心吧。”“二娘若有这样的想法,平日必会露出行迹来,可她如今待我们反倒比她亲生的儿子还要好呢,祖父您误会她了!”
这下章寂也无语了,想想袁氏就算耍手段,也只会夺走原属于文龙的爵位,倒不会伤他性命,况且还有自己在呢,章敬对长子也很是看重的,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等到文龙元凤离去后,他忍不住向明鸾抱怨:“我一心为孙子孙女,提醒他们小心,怎么在他们心里就不如一个继母可信呢?”明鸾干笑,小心安抚他:“袁姨奶奶多年的水磨功夫,哪有这么容易露馅?不过您提醒了大哥哥大姐姐一回,以后袁姨奶奶要是有什么异动,他们必然会起疑心的,到时候就知道谁才是最可信的人了。”章寂叹气不已。
明鸾见状只得拿别的事引开他注意力,又提起常熟新近捎来的家书,劝章寂:“您不在跟前看着,两个弟弟的功课也松懈了,四婶正头疼呢。祖父,如今京里看着已经平静下来了,皇上也安好,不如咱们回常熟去吧?”
章寂犹豫了一下,既挂念孙子,又放不下皇帝,便道:“再看看吧,要是京里真的无事,过些日子等你大伯父家的小弟弟满了月,咱们就回去。”
明鸾无法,只得应了,又再次写信去问朱翰之,心里疑惑着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先前送过去的信一直没有回音?如今京里平静下来了,他应该也能松一口气了吧?几时才打算冒头呢?
她哪里知道,朱翰之此时正看着底下人收集到的情报,郁闷不已。
他盯了手下几眼,闷声问:“这些就是京里最近这个月发生的事?”
“是。”陈一彪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答,“京中还算平静,圣上也平安,看起来与燕王殿下相处得颇为融洽,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公子也能安心了吧?”
安心?
朱翰之心中暗叹,局势如此,要安心也太早了。
原来燕王摄政后,一心要大展身手,好叫那群阻碍自己上位的宗室朝臣知道他的能耐,也是打算凸显一下昭宣帝的无能,因此才接了任,便以皇帝与摄政王的共同名义连下十多道命令,却是这几个月里昭宣帝因种种原因拖延下来的事务,有拨款给各处部衙房屋修缮的,有补上拖欠某些偏远地区卫所军费的,有免去几个近年遭了灾的地区税赋的,有在京城周边修建贫民冬季避寒屋棚的,还有自建文朝时就中断了的,安排宗室与勋贵世家中没有爵位功名的年青子弟入军中任职历练的旧俗,也重新拣了起来。
命令虽是以皇帝与摄政王的共同名义下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摄政王的手笔。这些事虽没几件是紧急的,却着实解了许多人的困局,一时间,无论朝野民间,文臣武将,还是宗室世家,都得了好处,原先反对燕王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地里议论,说燕王果然比皇帝靠谱些,皇帝性情再仁厚,也只是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