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次子出生以后,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次子身上了,对方道如没那么关注了,也就没那么多争吵了,只不过时间久了,当初的感情竟也慢慢没了,留下的只有怨气。
二十几年了,孩子都大了,两个人都老了,姨娘、通房也都不新鲜了,她也早就倦了,宁可去佛堂念经,也不想看着这个自诩深情却薄情的男人。
宋氏不发一言,转身离开,她就不信明天方道如还能厚着脸皮到后院来。
方道如挥手把面前的碗筷推到地上,气冲冲的离开,他又不是没女人,何苦受这个气。
***
方道如的两个姨娘都待在一个院子里,因为没人重视,所以连个守院门的人都没有,方道如走到门口,瞧着紧闭的院门,到底是没让人打开,他对几个妾室基本上没说过多少话,以前找她们就是睡觉,现在没那个需求了,还真不知道找她们要说什么、做什么。
方道如从正院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步伐快的很,现在走回自己的书房却是慢悠悠的,甚至带了几分有气无力的感觉,看着偌大的侯府,方道如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妻子不喜欢让他陪,母亲永远只在乎她的权柄,最贴心的儿子远在江南,剩下的人里也没有一个是与他贴心的。
都说借酒消愁,方道如以前是不信这个的,但漫漫长夜,躺在床上都睡不着,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一个人独酌,不到半个时辰,一坛子的酒便没了,但喝的越多,方道如想的便越多,眼睛止不住的酸涩,终于两行泪夺眶而出。
“再拿一坛上来。”方道如大声道。
“侯爷,您已经醉了。”贴身伺候方道如半辈子的小厮冯雷劝道。
“去拿啊!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方道如猛的将酒坛子砸到地上,还没等冯雷有什么反应呢,自己就先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了,而且是声嘶力竭的那种哭。
冯雷没有办法,只能唤人进来收拾,省得伤着侯爷,“您等等,我这就给您拿去。”
方道如不理,继续哭,哭声里还带着抽噎。
冯磊快步出了门,往正院跑去,这事儿不能烦扰老祖宗,姨娘们没这么大的能力,世子爷是当儿子管不了,只能找夫人。
第26章
“夫人真的已经睡了。”赵嬷嬷强调道,夫人正伤心着呢, 何苦再去招她。
冯雷急切道:“嬷嬷, 侯爷那边醉的不行了, 您就让夫人过去看看!”
“喝醉了有下人伺候,真醉的厉害,就去找大夫, 夫人过去有什么用。”侯爷若是想和好,哪怕是借醉过来也好啊, 这让人请夫人去算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侯爷想和好,还得必须夫人先低头不成!
赵嬷嬷虽然支持夫人和侯爷同归于好, 但绝对不能是夫人再让步, 轻易得来的总是不被珍惜,谁知道哪天侯爷又会旧态复萌。
侯爷醉到趴在桌子上哭这事儿肯定不能跟下人说, 冯雷急得团团转, “你不妨就去问问夫人,侯爷醉了嘴里可还喊着‘夫人’呢!!”一日夫妻百日恩, 夫人可能会心软。
赵嬷嬷有些意动, “老奴进去瞧瞧, 但夫人上了年纪,睡得沉,能不能起来还不一定。”
冯雷都快给这老嬷嬷跪下了, 见她松口, 哪还管能不能请的出来, “您去试试,若夫人睡得熟,就当小的今晚没来过。”
赵嬷嬷点头,这事儿瞒不了老祖宗那边的人,但只要侯爷不知道就足够了。
宋氏这会儿的确已经熟睡了,早年深夜难眠的时候多了,以至于现在心都硬了。
“夫人,前院来人说,侯爷喝醉了,在书房念叨您呢,您要不要去看看?”赵嬷嬷轻声问道。
宋氏连眼睛都没睁,睡意昏沉的说道:“不用了,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出去请个大夫。”
赵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先退下了。”看起来,夫人真的是把侯爷从心里放下了,如今只能盼着二少爷争气,能为夫人在侯府撑起腰来。
冯雷是带着气恼离开的,侯爷因为夫人醉成那样,结果夫人却都不肯去书房劝劝侯爷,哪怕是露个面呢,他家婆娘若是敢这样,他非得休了不成。
冯雷越想就越是替自家侯爷不值,等他回去的时候,侯爷还在‘呜呜’的哭着呢,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冯雷挥手让伺候的几个小丫头都下去,僵着一张脸给侯爷拍背,夫人既然这么对侯爷,那他万没有替她瞒着的道理,早让侯爷知道,也省得将来伤心。
***
求真学院的开学考试要过了年以后,这段时间方之平就住在王先生家里,虽然宅子很大,但住在这里的只有王先生和王夫人老两口,不过每天都有同村的书生过来帮忙,倒是显得并不空旷。
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除了考试的时候以外,方之平还是第一次没人伺候,房间自己收拾,衣服自己洗,平日里还得帮着王先生挑水、收菜、整理书籍,一开始方之平还能耐下性子来,但时间久了,便觉得枯燥,而且浪费时间。
若不是王先生学问的确高深,每每给他解惑总能让他反复捉摸,以知其新意,他大概早就想告辞走人了。
“你家里怎么还没给你定亲?这男娃娃也是耽误不起的,我跟你们王先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了,十岁便定了亲事,这感情就得从小了培养才好。”王夫人一边搅拌锅里的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方之平是过来给王夫人烧火的,这活儿他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干,好在除了点火有难度以外,其它的他勉强还是能处理的,听王夫人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儿,方之平被烟熏到眼睛露出几分无奈,“高僧说过晚辈不宜早娶,得等到二十岁以后才成。”
王夫人最是信佛,她每年都得去庙里拜几次,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长得不赖,家境瞧上去也不错,怎么能还没定亲!”
方之平心说,还得谢谢您老夸我了。
王夫人见方之平只顾低头烧火,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呢,打趣道:“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你这条件,便是晚几年也能娶上好姑娘,没事儿的,放宽心。”
从来都宽心的方之平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王川他们宁可去村头打水,也不过来给王夫人烧火了,这张嘴,要不是爱惜王先生的名声,妥妥是当媒婆的料。
“晚辈瞧着,先生和伯母的感情可真好,真跟戏文里说的一样是‘相濡以沫’。”方之平笑道,这位伯母大概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最喜欢‘秀恩爱’的人了,说起她和王先生的感情来,没有半柱香时间是停不下来的。
果然,听见方之平赞她们夫妻感情好,王夫人眼睛旁边全是笑出来的褶皱,“我跟你们王先生那是多少年的感情了,当初他高中以后,还有不少人跟我说他会嫌贫爱富,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去娶人家官家小姐,但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们俩感情多好啊,怎么可能去当负心汉。”
提起丈夫,王夫人眼里全是幸福,还带着几分得意和欢喜,当年定亲的时候他们也是门当户对,都是王家村里普普通通的农户,但没几年对方就成了童生、秀才,当时可是有不少说闲话的,觉得他们两家会退亲,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们就成婚了,没多久又有了孩子,她也彻底心安了,不管后来王宗元是中举,还是被钦点为探花,还是在京城当官,她都相信他,不会做对不去她的事儿。
“别看你们王先生现在老了,还蓄着胡子,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不比你差,十里八乡都没有哪个后生比他俊俏。”王夫人美滋滋的说道。
方之平笑道:“看得出来,不过您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比王先生差,郎才女貌才对!”听多了穷书生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再看王先生,真的没法让人不敬佩。
像他爹一样,这个时代的男人已经习惯了三妻四妾,没觉得有什么对不住妻子的,似乎能给人家敬重,不宠妾灭妻便是‘好男人’的典范了。
比起这个时代传统的三妻四妾,他还是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受前世影响居多,尽管知道妾室在这里是合法的,但仍旧觉得她们像是小三一样,而睡妾室,约莫等同于出轨,实在别扭。
但王先生生为土生土长的古人,而且是儒家正统的维护者,他能守着青梅竹马的妻子过一生,让人叹服,也心生向往。
第27章
晚上,王夫人坐在榻上缝衣服, 旁边的王先生捧着一本游记在读, 屋内一片静谧。
良久, 王先生才合上手里的书,将其小心仔细的放到书桌上,“你也别缝了, 还嫌眼睛花的不够快是不是?”
王先生虽然不做官,但家里绝对算不上穷, 在大齐, 进士名下有两千亩土地可以免税,王先生虽然不做官, 但名声显赫, 所以有不少人过来投献,除了本族的五百亩地不需要给他交钱以外, 剩下的一千五百亩地, 每亩地王先生每年都要收半两银子,也就说一年在土地上就能收益七、八百两银子, 除此以外, 本地的乡绅们逢年过节也会往他这儿送礼。
按照王先生的经济水平, 养几个下人是绝对没问题的,但人家偏偏就不,以前赶考的时候还有个书童呢, 自从辞官以后, 连书童都没有了, 家里的活不是两口子亲自干,就是过来讨教功课的后生帮着干,而王先生身上穿的衣服,从来没有一件是从成衣店里买的,不是夫人给做,就是小辈孝敬。
王夫人现在手里这件就是给王先生做的春衫,因为冬天还长的很呢,所以王夫人并不着急做,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缝几针,有事儿的时候就收起来。
“方家那个后生瞧着不错,咱们自己的孩子都没耐心听我说话,人家听我唠叨了一下午都没不耐烦。”王夫人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念叨从前事儿,跟村里的老太太们聊这个,人家多半是觉得她在炫耀,面上不说,背地里却会儿抱怨,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在郡城呢,也都是当爹的人了,哪有心思听她一个老太婆讲话啊,每天都来家里晃悠的那几位后生,也都不爱往她跟前凑。
平日里她也就是能跟老头子念叨几句,翻来覆去的跟一个人说,她自己都觉得烦了。不曾想,这个借住在家里的年轻后生,倒是能听得进去她说话,接话都能接到点子上,也看不不出有不耐烦的地方。
这话王先生赞同,“是个能耐得下性子的,依他的身世,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我还以为他就算能在咱们这儿待下去,也得发发牢骚、偷偷懒呢,但没想到,这小子倒是硬气,该干的一点都没少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