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城  第51页


  
  陈北尧沉默片刻,道:“大概被他的人救走了。放心,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慕善看着他,目露微笑。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陈北尧挪到躺椅上,静静看着她。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医生才激动的被放走了。女佣给慕善喂了些流食,也退了出去。陈北尧坐起来,把慕善的手一牵。
  
  慕善有些虚弱的笑笑:“……不要久坐。”
  
  陈北尧又躺回她身旁,用之前的姿势,小心翼翼圈住她。慕善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药味中却似乎夹杂着烟味,她疑惑的看着他:“……烟?”他枪伤完全没好,根本不可以抽烟。
  
  陈北尧身形一顿。之前慕善做手术时,他的确抽了一两根。他沉默片刻道:“缓解压力,以后不会。”
  
  压力?慕善有些心疼,又觉得自己跟他都很傻。其实那天夜里,她并不是勇敢到为丁珩挡枪。虽然丁珩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是她一个菜鸟,舍身救他实在不自量力。当时的反应完全是条件反射,只是想拿桨给丁珩挡一下,谁知道就中了枪,痛得死去活来。
  
  她有些后怕,问道:“……会有……后遗症吗?”
  
  陈北尧在她额上一吻:“别乱想,你会很健康。等你好了,我们就要孩子。你刚醒,好好休息,什么也不必担心。”
  
  慕善点点头。她睡了很久,此时也没有困意。靠在他肩头,望着天花板。陈北尧闭上眼,脸颊贴着她的长发,那里的触觉柔软宜人,令他身心舒畅。
  
  “我……爱你。”微不可闻的声音。
  
  陈北尧猛的睁眼,侧头看去,只见慕善也正看着自己。那双往日聪慧倔强的双眼,此刻却很平静。好像这一句话再寻常不过,再自然不过。
  
  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一句话。他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她却阖上双眼,只有嘴角微弯。似乎承认了她爱他这个事实,她已经极为满足,再无半点渴求。
  
  陈北尧缓缓问:“你知不知道对我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慕善睁眼盯着他,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里有明显的怜惜。
  
  陈北尧好像模糊触到了她心中所想,却又不太清晰。
  
  慕善目光不变的看着他,苍白的唇再次轻颤:“诸恶……莫作……”然后,她的左手五指,悄无声息的张开。
  
  陈北尧心头巨震――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一次,是她张开了手在等待。
  
  陈北尧立刻握住她的手。他小心翼翼的拥着她,目光却透着窗外,看着极远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慕善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陈北尧得到精心照料,身体恢复得很快,拄着拐杖走到外间。他拿起手机,沉默片刻,拨通李诚。
  
  “告诉君穆凌,我同意给钱。”
  
  “……老板这……”
  
  陈北尧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漂亮的曼谷城在一年难得的阴雨天气中,展现出干净新鲜的轮廓。
  
  陈北尧缓缓道:“除了钱,我不想因为这些毒枭,付出其他代价。”
  
  李诚心头一震。
  
  他生性内敛稳重,其实陈北尧肯做这个决定,何尝不是他希望的?与金三角毒枭斗个你死我活,虽然有把握,但势必是一条腥风血雨的路。这次就差点让陈北尧和慕善回不来,谁知道下一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只是四十六亿说放就放,有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就此罢手,李诚紧绷的精神仿佛也就此放松下来,他恢复干练的语气:“……好,我明白了,我会去安排。”



44、谈判

  陈北尧和慕善还滞留在泰国,丁珩已经躺在霖市的家中。他只中了一枪,又没伤到肺,在三人中算最轻的。而且他必须赶回霖市主持大局,所以不顾旅途劳顿,当晚就回来了。
  
  逃亡那天清晨,他和陈北尧将船靠了岸,陈北尧抱着慕善转头就走。纵然丁珩放心不了慕善,也不可能再跟陈北尧一路。他知道迄今为止两人还不动枪,只不过都顾忌慕善。要以死相搏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而且陈北尧势必豁出命救慕善,他留下也是徒劳,万一陈北尧的人比吕氏的人早到,他的情况就不太妙。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天三人相处,尽管慕善一视同仁,可在她心中孰重孰轻,清楚明确。丁珩尽管这些日子历经磨难,性格沉实许多。但傲气仍在。每当他想起慕善对陈北尧的柔声切语,只觉得心头隐痛。饶是喜欢与慕善朝夕相处,饶是不愿在面上输给陈北尧分毫,更多的时候,他还是盼着这段日子快点结束。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看着陈北尧抱着慕善远去,他原本朝另一个方向走。可走了几步,悄悄转身又跟了上去。陈北尧当时大概也有些痴迷了,一直没察觉他的行踪。他看着闯入民居,安置好慕善;看他夺了主人的手机,联系好李诚。
  
  丁珩才放心离开。只是他永远记得这一天的感觉――他跌跌撞撞走在人群里,头顶的阳光晕眩刺眼。他想起昨晚陈北尧抱着慕善孤坐船头的样子,那幅画面反反复复提醒他,哪怕同生共死,到头来他也只是个局外人。
  
  饶是家中突逢巨变,他历经磨难,重整旗鼓也能意气风发。可这一刻,他却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孤独。
  
  回到霖市,好在吕氏平平稳稳,并无大乱。他掌控吕氏时间不长,家族中也还有不少有异心。但金三角毒枭积威太重,饶是他失踪了这么久,也无人敢乱。不过他再晚回来些,就难说了。
  
  他未对外公布中枪的消息,只派几名心腹稳住局面。又趁机吞并云南达沥的地盘。敌强我弱因缘际会,短短的时间,吕氏的毒品势力越发壮大了。
  
  现在他身体好了大半,在吕氏的声望也更高。可此刻他躺在大床上,听闻陈北尧滞留泰国,只为慕善身体好一些才返回;还听闻陈北尧主动服软,要退给君穆凌一大笔钱。他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些天忙于生意,加之刻意收敛,他自觉对慕善的心思似乎也淡了些。可此刻隐隐觉出陈北尧有彻底洗白的念头,却又忍不住有些恼怒的想――他们真的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不后悔为了救慕善中枪。可他真的有些后悔,那夜在船上,没杀了陈北尧。
  
  步入冬季,与霖市的清寒不同,曼谷依然阳光炽烈,偶尔大雨淋漓。
  
  慕善已经能够偶尔坐起,只是还不能下床。陈北尧每日陪着她,自己的伤已好了大半。他没有告诉她君穆凌将军的事,只说等她好些就回霖市。
  
  这天是周六,陈北尧告诉慕善自己去跟泰国副总理吃饭,就离开了酒店。事实上也是如此。
  
  宴会安排在另一家豪华酒店的顶层。除了保护副总理的军方,不管是陈北尧还是君穆凌,都只可以带一名手下进入。
  
  陈北尧和李诚沿专梯而上,刚走进顶层大厅,便看到另一个电梯门徐徐打开,两个军装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后面那男人化成灰陈北尧都认识,正是蕈。他也看到陈北尧二人,眼中就带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前面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暗灰西装格外英挺颀长。两道浓眉之下,长眸锐利逼人。看到陈北尧,脚步停住,微一点头,不怒自威。
  
  尽管早知道君穆凌不到三十,但此刻看到他一表人才,与蕈的狡猾阴狠判若两人。陈北尧纵然对他无感,也不关心,却也微微点头。
  
  陈北尧的爷爷当年也是黄埔毕业,打过日本人,脚心一直还有块未取出的弹片。只是□被打成了□,吃了半辈子的苦。此时看到君穆凌将军一身国民党军装英姿勃勃,不由得想起外公仅有的那张戎装照。
  
  “早就听说陈老板威名,上个月,张痕天跟我喝茶,还说未来大陆教父非陈老板莫属。”君穆凌眼睛在笑,脸却没笑,“这次君穆凌为金三角未来生计,不得不强人所难,希望陈老板不要见怪。”
  
  他提到的张痕天,是传说中当今大陆唯一能称得上教父的人物。据说张痕天既是国内诸多百强企业背后的大额股权持有人,又是华北华中一带的黑道翘楚。君穆凌提到他,显然自己也与大陆渊源颇深。而他先挑明自己“强人所难”,反而显出几分坦荡。
  
  陈北尧笑笑,不接他的话茬,反而道:“相见即是缘分,将军,请!”
  
  君穆凌哈哈一笑,与他并肩走入宴会厅。心中却想,这陈北尧看着年轻,被自己语言所激,却不骄不躁,果然性格坚毅深沉。只是他一口答应46亿,不知究竟真心假意。
  
  宴会厅足足有一个教堂那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只在中心巨大水晶吊顶灯下,摆一张沉香木圆桌,只坐三个人。另外就是几名政府保镖贴墙悄无声息的站立。
  
  虽然这次饭局是泰国副总理做东。这名五十来岁的政客只坐了半个多小时。席间,他先问了陈北尧今后在东南亚的投资打算,感谢了他在上次金融低谷时对政府基金的鼎力相助;又询问了君穆凌台湾那边某人的健康状况,还问了部队的给养情况。然后就托辞身体不适,先去楼下房间休息了。
  
  副总理一走,君穆凌微笑道:“一直听说陈先生心狠手辣,倒没想到肯为个手下退还巨款。实在令人敬佩,我敬陈老板一杯。”
  
  陈北尧淡道:“亚泽是我的兄弟。而且这笔钱是陈某正当投资所得,将军怎么说‘退还’?”
  
  君穆凌浓眉微扬:“陈老板这话真对了我的脾气。不瞒你说,我筹谋多年,就是要除掉首领。眼看事成,被你中途截胡。我十年心血,比不上陈老板一夜豪赌。原本不想用这下作手段,只是八千子弟无国无党,我既为孤军之将就要一力承担,逼不得已,希望陈老板不要见怪。”
  
  陈北尧把酒杯一放,道:“亚泽失手落到你们手里,我付钱赎回,没什么不公平也谈不上见怪。我有几个条件。”
  
  “请说。”
  
  “一、金三角的人和毒品,从此不许进入霖市;”
  
  “这个条件有点霸道。国内贩毒网络四通八达,我没办法保证。”
  
  “你能保证。”陈北尧笑笑,“金三角的货,不是都没能进入台湾吗?我跟苏议员吃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