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  第68页

极想……”
  他的声低醇,带着平日未曾有过的沙哑,伴着潮热的呼吸,扑到了洛神耳畔肌肤之上。
  她的脸顿时羞红了,还没反应过来,面庞一热,他又亲了上来。
  洛神依然有些不习惯这种陌生的唇舌亲吻,心口立刻如同鹿撞。
  但这一回,他的亲吻仿佛带着爱抚的意味,唇舌极是温柔,再没弄痛她。
  更没有像先前那样,强行逼迫她张口应承。
  她渐渐感到舒适了起来,人晕乎乎的,慢慢地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胸膛之侧,一动不动。
  两人肌肤相贴,怀中女孩儿,此刻又是如此的温顺。
  很快,李穆再次为之血热,欲念横流。
  却知自己起先确实失了克制,她受惊不小,又身娇体软,怕是无法再承受一次。
  强行压下欲念,更不敢再叫她这般不着寸缕地横卧于前,轻轻放开了她,坐起身,从床尾拿来她那件早被揉得皱巴巴的衣裳,替她穿了回去,掩好衣襟,自己也拿了衣裳,套上。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还疼吗?”
  李穆转头。
  见她慢慢地坐了起来,鸦鬓垂肩,面带残泪,那双还带着哭过红肿痕迹的美丽双眸,却正凝望着自己的后背。
  那似曾相似的旧日一幕,突然再次从他面前闪现而过。
  李穆僵住了。
  看着她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爬到自己身后,扒开他已穿了一半的衣裳,露出后背,盯着上头被抽出的道道伤痕。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口中小声地埋怨。
  “阿家下的好重的手!我怕都怕死了……你还疼不疼?”
  她仰起小脸,看向了他。
  母亲下手确实不轻。后背的道道伤痕,此刻愈发红肿。戒尺落下的边缘之处,更是泛出点点细细的淤血,加上先前又布满咸热的体汗,过火般地灼痛。
  只是当时,来自身体的那种疼痛,反而愈发刺激他的感官而已。
  但这一刻,李穆却忽然感到眼底微热。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夜,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女子。
  那一夜,倘若没有随后的阴谋和血腥,倘若他能够再警醒一些,命运又当是何种模样?
  他望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孩儿,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眸,半晌,摇头,微微一笑:“不疼。”
  她叹了口气,皱起两道秀气的眉头,命他去把伤药拿来。
  李穆默默地下了床,取来那瓶上回她用过的药膏。
  她接了,命他脱下衣裳,趴在床上,自己跪在他的身侧,用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后背的汗水。仿佛怕他疼痛,还一边擦,一边替他吹气。
  又用指挑了药膏,轻轻地抹在他后背的伤痕之上。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李穆闭目,感受着她的指,在自己体肤之上来回游移。
  火热杂着清凉,疼痛间是抚慰。
  这一刻,她全身心都在他的这里。
  她完全属于他所有。
  他的雄心,她的陆柬之、父母、以及将来,他再次去往权力顶峰路上的那不可避免的血雨和腥风。
  一切,在这一刻,忽然仿佛都不及身畔这女孩儿低头垂眸间的一片温柔。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李穆甚至希望这一刻,就这般延续下去。
  这夜,永远都不要天亮才好。
  但她还是替他上完了药,命他起来。
  李穆慢慢地睁眸,坐了起来,穿回衣裳,掩着衣襟之时,听她又咦了一声,伸手扯开他的衣襟,指着他肋侧那处新的箭伤:“这是何时受的伤?”
  李穆低头看了一眼。
  “前次巴郡战时被流箭所伤……”
  “昨夜你不是和我闹,说我在那里有什么美人吗?那会儿都断了肋骨,动一动就疼。除非是你来了,否则便是九天神女,我亦不会多看一眼。”
  他又微笑着道,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洛神又是心疼,又是害羞,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得意。双手捂住脸,摇头道:“你别说啦!都怪那个讨厌的孙放之!下回看到他,我非要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李穆笑了,伸臂,将她揽入怀里,拿开她捂住脸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她饿不饿。
  被他提醒,洛神才记起他进屋后就关了门,把她困在床上。
  从傍晚到现在,她累得都快虚脱了,饥肠辘辘,却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她点头。
  李穆便放开她,自己下床,走到门口,开了门。
  阿菊从傍晚时刻李穆进屋后,就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了,有些紧张,更是不放心,这么晚了,见屋里的灯火还亮着,怎敢离去?亲自在近旁处候着。
  忽见门打开了,李穆现身,忙忐忑上前,见他面带笑容,心先便放了些下来,又听他说阿弥饿了,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自己早吩咐过厨子留着热食,叫稍等片刻,亲自领人去取饭食。
  饭食很快取来。李穆接过,叫阿菊几人都去歇了,回房,见她还手软脚软,索性抱着来到食案前,等她吃了,又抱她送回到床上,用方才送进的热水替她擦身,收拾好了,方熄灯,自己也上了床。
  他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她后背,柔声道:“睡吧。”
  洛神舒舒服服地贴在他胸膛前,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一下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早上,她睡得饱足醒来,已是很晚。
  窗外日上三竿,屋里亮堂堂的。
  李穆竟然破天荒地还在床上陪着她。
  只不过,他看起来早就醒了的样子,靠坐在床头,一动不动,仿佛在想着什么似的。觉察到身畔的洛神动了一动,低头看了过来,见她从被窝里伸出两只雪白的细胳膊,闭着眼睛在伸懒腰,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醒了?”
  他的下颏上,有这漫漫一夜过后新冒出来的短短的胡茬痕迹,但双眸明亮,精神奕奕。
  洛神一对上他的眼眸,脑海里便浮现出昨夜一幕一幕,心里有点甜蜜,有点羞涩,又几分的迷惘。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干脆闭上眼睛,头一缩,想先藏到被窝里去。
  李穆大约是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哈哈笑声里,将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抱到怀里,脸凑来就要和她亲热。
  洛神肌肤娇嫩,被他的脸扎得有点刺痒,忍不住也吃吃地笑,两手挡在胸前,又使劲地推他,却被他报复般地探过脸来蹭了一下,雪肤立时留下一道红痕。
  洛神一边手忙脚乱地阻拦,一边噘着嘴,不停地抱怨他粗鲁。早忘了刚醒来时那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感觉。
  李穆这才笑着罢手,取了衣裳,亲手替她一件件地穿好,开门唤人入内,服侍她洗漱梳头。
  两人收拾完毕,已快中午,李穆带了洛神,一起去了卢氏那里。
  昨夜之事,实是羞死了人。
  洛神起先有些讪讪,等见到他母亲和平常并无两样,面带微笑,只问她饿不饿,若饿,便立时开饭,似乎已经忘了昨日她曾操戒尺狠狠抽他儿子的事,慢慢也就安心了下来。
  至于阿停,更是懵懵懂懂,啥也不知。吃饭的时候,只埋怨阿兄昨晚进房早,今日出来晚,叫自己都没法寻阿嫂说话了。
  “阿嫂,昨日我听人说,金山那边的桃花都已开了!阿兄,你瞧今日天气如此好,你必定无事,带阿嫂去玩好不好?再晚几日,桃花恐怕都要谢啦!”
  阿停眼巴巴地看着李穆。
  这个兴平十六年的春,仿佛来得特别得早。
  前两日,洛神便看到大门前的屋檐下,新飞来了两只燕子,衔了春泥飞入飞出,忙着筑窝。
  李穆含笑看了眼低头认真吃饭的洛神,低头靠了过来,唇凑到她耳畔,低低地问:“今日还走得动路吗?”
  洛神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幸好对面的阿家看不到。
  她不理他,在桌下暗暗踢了他一脚。
  李穆便抬头,对阿停笑道:“你阿嫂若去,我便送你们去。”
  “阿嫂?”
  阿停欢喜地看着洛神。
  洛神难道还能拒绝小姑子?
  于是饭后回屋,消食后,便预备起了出门赏桃花的准备。
  李穆备好车,在门口等着之时,衙署里的信使骑马而来,传了一封来自建康的信。
  信是高峤发来的,道有紧急之事,命李穆见信,即刻去往建康见他。
  字里行间,语气隐见不快。
  照壁之后,传来了阿妹和她走出时的脚步之声。
  李穆目光微动,收起信,迎了上去。
  洛神正和阿停说笑而出,忽然看见那信使离去的背影,停住脚步,问道:“可是有事?”
  李穆打量着她。
  洛神今日穿了条春水绿的折褶襦裙,曼理皓齿,肤白如玉,怕入夜风寒,肩上披了条霞色织花披帔,风吹来,裙裾飘飘,整个人从头到脚,洋溢着春日的气息。
  见他只望着自己不语,洛神咬了咬唇,用手中拿着的那顶幕离,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你呢!”
  李穆“哦”了一声,方微笑道:“无事。只是收了封信。走吧,上路了,去晚了,怕人多要挤了。”


第58章
  出京口往西北十数里,傍长江南岸,一四面环水的隆山之处,便是金山。
  山中有寺,巅有佛塔,寺后一观潮之台,名曰游龙台。
  江潮如龙,夜夜自山脚奔流东去,亘古不息。人登临台上,北望江山,一览无遗,自古起,便是文人骚客喜爱的名胜之处。至如今,衣冠南渡,江北半壁沉沦,此处更是成了南人怀古伤今、凭吊往昔的去处,附近山壁之上,留了不少当世名士的题壁,引人慕名观瞻,倒也成了另外一种风景。
  金山之下,还有一片桃林。今春入春早,正如阿停所言,桃花已是初绽,今日又逢春光明媚,江面如镜,几人抵达之时,附近舟渡往来,船舸点点,踏春游人,络绎不绝。
  李穆雇了一条船,扶着洛神上了船。阿停也不用他扶,早自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同行的琼树樱桃等人,也纷纷提着食篮和装了伞帐巾帕等外出随身之物的包袱,高高兴兴地登上了船。
  众人坐稳。那船夫一声吆喝,口里唱着渔歌,船便向着金山迎风而去。到了山脚,一行人登岸,在桃林里走走停停,游了半日,至傍晚,因听闻金山寺的素斋极是有名,便又登山入寺。
  此间方丈认得李穆,听知客僧报,说他今日领了家眷入寺用斋,忙亲自出来相迎,见他身边傍着一个面覆幕离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观身段衣着,是为妙龄,女子旁又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后头跟了五六个仆妇侍女样子的人,知是李穆家眷,其妻高氏女郎,自不方便细看,和李穆寒暄过后,便将人引入上房,命人端茶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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