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会愿意把差事让给别人呢?”
春瑛心中一凛,忙安静下来,听她的下文。
“后来你病了,我一听说你兴许没法进去,就千方百计地把差事顶了下来,关大娘来领人时,我甚至还泄了你的底,害你丢了差事,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我该死……”崔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本不敢求你原谅,只是……我实在是不得已。你兴许已忘了,我自小没了爹,娘儿俩相依为命,又因没有差事在身,每月分得的银米,俱是最少的,若不是多亏了诸位叔伯婶子们接济,还不知会怎样呢!可叔伯们并不是个个都象路大叔一样好心,我娘性子软,又不敢得罪人,怕耽误了我,竟受了许多委屈,外头人不知道,只当我娘是坏人,婶娘们也渐渐远了她,我看在眼里,真真难受……”
崔寡妇嘴一抖,转身冲到床边低声哭起来,崔姑娘也软软坐倒在椅上,掩面低泣。春瑛有些心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地道:“我娘……其实也没坏心……”
“路婶是个好人。”崔姑娘抹了抹泪水,“即便别人怎么说我娘的坏话,她也没拦着路大叔送东西过来。若不是她误会我害了你,我们两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春儿妹妹,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满肚子都是委屈,我们娘儿俩被人在背后戳了无数次的脊梁骨,走在路上,总有人说我娘是狐狸精,我娘不敢出门,我替她在外头采买东西,多走一步路,便有人笑话没规矩,朝人笑了一笑,便被人说是想要勾引人……满院里除了你,还有谁愿意跟我说话?可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娘也是受人欺负,为何人人都要怪她?那王老三是个泼落户,隔三岔五地来逼我娘,也没人出声,我若再不想法子进府找个靠山,我娘就要被他害了!”
这话听得春瑛心中更酸,想想这崔姑娘也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因她个子比自己穿越后的身体高,行动又沉稳,总有种姐姐的感觉,但现在坐在椅子上,自己居高临下,才发现她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小小年纪就要保护母亲,支撑家庭,实在很不容易。
春瑛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那都过去了,如今不是很好么?你有了差事,家里也宽裕些,崔婶也能享点福了。”
崔姑娘哽咽着抬头道:“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却是我抢走了妹妹的福气,这本该是你的才对……”
“这话说得糊涂!”春瑛笑道,“进府的人多的是,可不是人人都能出头的。我就算进去了,也没你干得好,你能升上去,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其实……其实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就算进去了,也做不好的,崔姐姐替我进府,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
崔姑娘忽地一抖,咬咬唇,问:“妹妹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啦。”这绝对是真心话。
崔姑娘眼圈又红了:“终究是我害了妹妹……我听说前儿两位小姐选丫头,妹妹也去了,谁知却先有多姑娘闹事,接着又被冯莲姐挤兑下来。若不是当初我抢了你的差事,妹妹又怎会受这个委屈?”
春瑛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事儿我听娘说过了,那多姑娘就是吴婆子的女儿,对不对?上回我娘跟吴婆子吵架,害她被徐大娘革了三个月银米,她是怀恨在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差事,早在莲姐开口前,我就已经被勾了名儿了。”
“可妹妹已经连着两回错过好差事了……”崔姑娘低头道,“若不是我……好妹妹,若我能在浣花轩里给你寻个差事,你……你觉得怎么样?”
“浣花轩?”春瑛想了想,记得那是三少爷的住所,忙道,“用不着用不着,你就算升了职,也还差得远呢,别操这个心了。”
崔姑娘有些吃惊:“可你不是一直很想入轩么?满府里除了老太太的院子,就算三少爷跟前最好当差了,活不重,又常有赏赐,你那时候说起,总是一脸艳羡,自从得了差事,就天天在我面前说起,我说笑着要你让给我,你还差点翻脸呢。”
春瑛笑了笑:“那是以前了,现在……我过得很好,进不进府也无所谓啦,外面的生活其实更舒服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更爱自由,远胜于对豪门生活的向往。
崔姑娘沉默着不说话,春瑛瞧瞧天色,真的不早了,忙道:“我还要做饭呢,曼姐姐跟崔婶慢慢聊吧,以后有空就常回来。”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崔姑娘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出声,过了半晌,才红了眼圈轻声喊:“娘……”
崔寡妇轻轻走过来,目送春瑛远去的背影,勉强笑道:“傻孩子,春儿跟你和好了,你还哭什么?”
崔姑娘摇摇头,哽咽道:“娘,你不懂……春儿心里还在怪我呢……我也是进了府才知道……有些人,当面说的话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与我一处当差的一位姐姐,见我替她给三少爷倒了一回茶,面上虽笑着说不在意,转过身却差点把我撵出府去。春儿也大了……你瞧她说话的口气,哪里还象当初的傻丫头?她一直想进府,即便忘了前事,也不会全然改了主意。谁会觉得外头的日子比府里强?娘,你也在府里当过差,自然知道里面跟外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崔寡妇难过地道:“那又能怎么办呢?罢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可我不能问心无愧!”崔姑娘咬咬唇,“这是我欠她的!如今我过得好了,娘也不怕再被人欺负,她却还在外头捱日子!”
“那……”崔寡妇有些迟疑,“你就替她谋个差事吧?若是在你跟前,兴许还能多照应些。”
崔姑娘想了想,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对!我既然做错了,就该弥补!”至少,她心里的愧疚会少一点,别人对她的谴责也会少一些了……
第27章 红灯记
春瑛不知道崔家母女在她离开后说了什么,因时间晚了,她立刻就冲到厨房去做饭,却发现路妈妈与马婶不知几时已到了那里,正在忙活个不停,顺便聊八卦。
“来了?快帮我把菜给洗了!”路妈妈头也不抬,抬手抹了一把汗,就一边炒菜,一边跟马婶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方才说那个胡公子跟西街口四老爷家的叙少爷是同窗?我记得叙少爷是庶出吧?他不是在族学吗?”
春瑛拿起装菜的簸箕走到井边,一边洗一边支起耳朵听她们的话。
“小时候是在族学,后来听说学里的先生将他荐给了另一位先生,就跟这位胡公子认识了。”马婶手里剁着肉,又瞧了瞧大锅里的水,“油没了,借你家的用用。”
“你拿就是,在那边呢。后来呢?我怎么听说这叙少爷要离京?”
“听说去年考中了秀才,可名次比起他哥哥敷少爷差远了,先生也说今年乡试他一定中不了,四夫人就叫他歇几年再说。谁知他整日哭丧着脸,还在外头闲逛,听说还常常喝醉。你说,那敷少爷可还在备考呢!人人都说他必定高中的,怎么能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带累?!因此四夫人就给了叙少爷一笔银子,叫他往南边看庄子去,省得在家里胡闹。”马婶忽然伸过头去,压低了声音,“我听他们家的婆子说,其实就是分家的意思,给他一点产业,远远地打发了,省得碍眼,往后他在南边要做什么,都跟他们家不相干。”
路妈妈手上一顿,睁大了眼:“那叙少爷可还不到十八岁呢!不是说四老爷临死的时候,交待了要等他娶了妻才分家么?”
马婶嗤笑:“四夫人又没说要分家,只是见他学业不成,叫他帮家里打理一下产业罢了。这位夫人虽不是官太太,心计是不差的,绝不会叫人拿住把柄,你操什么心哪?”
路妈妈撇嘴道:“谁操心来着?不过见那叙少爷从小没了亲娘,不到十岁又丧了父,如今还要被打发得远远的,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说完又骂春瑛:“还没洗完?菜都烂了!”
春瑛正听得入神,闻言忙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将脏水倒掉,拿着菜进厨房。
马婶还在那里说:“有什么可怜的?这是他的造化!不过是个丫头生的,平安无事长了这么大,还考了功名,如今马上就要分家出去,又有产业在手,银子也不少他的,四夫人和敷少爷待他不错了。你瞧瞧其他几房的庶出少爷们,有几个有他这样的福气?”顿了顿,头往春瑛的方向点了点:“你家春儿请进来的那个胡少爷,听说也是个庶出,亲爹还在呢,宠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带着到处去,正房夫人跟嫡长子都恨不得撕了他!瞧着吧,听说那胡家老爷身上不好,若是有个好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春瑛忙问:“真的吗?胡公子在家里真的那么难过?”那他跟南灯夫妻合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快烧菜!你问这个做啥?!”路妈妈又骂了过来,但她也有些好奇,“弟妹,那胡公子在家真是这个境况?外头倒是瞧不出来,他身上穿的、用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马婶得意地扬眉道:“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四房的几个婆子都知道的,他们家跟胡家也有往来。听说这胡公子的生母原是自小侍候胡老爷的丫头,几十年的情份了,生了儿子后就直接抬举成了姨娘,一直都没失过宠,虽然人还算本份,可那胡夫人哪里能饶过她?隔三岔五的总要闹上一场。胡公子是庶出,就算再得他爹的宠,等没了靠山时,还是不任人欺负吗?”说罢便朝春瑛挤挤眼:“好春儿,你是个老实的,别往那胡公子跟前凑,不会有好结果的。”
春瑛呆了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等她说话,路妈妈已开了口:“说什么呢?!春儿才多大?你就这样胡说?!”马婶讪讪地笑了笑,忙把锅里的葱花豆腐炒肉末盛上碟子,捧了出去。
路妈妈小声嘟囔两句,便对春瑛道:“别听她的,那胡公子帮过咱们的忙,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接着顿了顿,“不过他虽是庶出,到底是贵人,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往后你也不必亲近他。”
春瑛迟疑地应了,想了想,还是把路遇南灯夫妻并为他们与胡公子牵线合伙之事说了出来,路妈妈便笑道:“这原是好事,只别让外人知道了,省得红玉的爹又去寻麻烦。”
春瑛点点头,又小心地问:“娘……他们合伙做生意……我们……要不要参与一份?”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当我们有钱没处使?哎?已经熟了,怎么不放盐?!”路妈妈急急拉开春瑛,往锅里放了盐,然后瞪女儿一眼,“怎么糊里糊涂的?快去摆碗筷!”又抢过锅铲。
春瑛缩缩脖子,转身要出去,又被母亲叫住。路妈妈犹豫半天,瞥了崔家屋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