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第17页

!”
  路妈妈拍了的脑袋一把:“糊涂!你爹心里正难受呢,你跟他赌什么气?这事儿才有个风声出来,等到真要派人,也不知是几时了,慢慢劝他就是。吴婆子口气大,其实没底,王总管是什么人?自家就有一大堆子侄,还能看得上她男人?至于二少爷……”她冷笑一声,“他在府里再受宠,也只是个不当家的少爷,事关祭田庄子的大事,还轮不到他插手!”
  春瑛听了,眼中一亮:“这么说……我们还是很有机会的?娘也赞成爹去争取这个差事啰?”
  路妈妈瞟她一眼:“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个棒槌!差事再好,也是要打点的,虽说你卢叔卢婶会帮忙,也没有叫人家出钱的道理!先攒点银子再说,不然再好的差事也轮不到你爹头上!”
  春瑛傻笑两声,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有些急躁了,其实卢婶已经回了庄上,等到她家脱籍,起码还要好几个月呢,与其逼着老爹去争取差事,还不如先想办法赚钱,只要有了钱,就算这个差事轮不上,也还能再打别的主意。
  这么想着,她心情也放松下来,帮着母亲烫了酒,便将酒瓶送回父亲面前。
  路有贵满意地抿了一口热酒,咂咂嘴,说了句:“好闺女!”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三个银角子,把一块小点的给了春瑛:“今儿有个南边的官来拜,出手好大方,我分了这些银子。你长了这么大,也该有些零花钱了,省着点使!少买零嘴,多买些针线什么的,好好学女红,以后象你娘那样能干。”
  春瑛接过银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张张嘴,便觉得喉咙也给堵住了。
  路妈妈皱眉:“她才多大,就给她这么多钱?!”
  路有贵把另两块银角子塞到她怀中:“这些你拿着,多买些米,再给儿子扯块新布。儿子也大了,该吃米了。”说罢打了个嗝,觉得有些醉意,便将剩下的半杯热酒都喝了,爬到炕上睡下。
  路妈妈眼圈红红的,嘴里骂着“又喝醉了”,却十分仔细地给他盖上了被子,又把炕烧旺些。
  春瑛手中紧紧攒着那块银角子,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吓了路家母女一跳。春瑛忙跑到门边问:“是谁?”
  “是春儿吗?我是你二叔,快开门!”


第18章 路家二叔
  路家二叔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面皮倒比堂兄路有贵还要衰老些,黑黑瘦瘦的,穿的也是不起眼的布衣,不过他五官端正,又透着一股实诚人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倍感亲切。
  他进门后先是摸了摸春瑛的头,问:“病都好了?想什么吃,就告诉二叔,二叔保管给你弄到。”春瑛傻笑两声,小心地退到一旁,生怕这位二叔发现侄女的壳里已经换了人。
  路妈妈上来问好:“怎么这时候过来?吃过饭了吗?不巧,你大哥刚刚吃醉酒,已经睡下了。”
  路二叔瞧了瞧炕上的兄长,跺脚道:“我一听说你家的事就赶过来了,哥哥怎么就睡下了呢?那我还是回去吧。”他将手里拿的布包放到桌上:“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里头有一包云苓,嫂子把它碾碎了,每日早起用滚水兑上一盅给春儿吃,身体弱的人最适合不过了。底下还有两块料子,不是什么好的,嫂子留着给孩子们做衣裳吧。”接着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摸出几块银子来。
  路妈妈看到布包里的东西,已经十分欢喜,见他还要给银子,脸上挣扎了一下,推道:“不用不用,有这些就够了,你大哥知道我收了你的银子,定要骂我的。”
  路二叔便索性把银子放到桌上:“我给侄儿侄女们的银子,跟大哥不相干,嫂子只管收着就是。我也不是白给的,嫂子若有空闲,就给我多打几双鞋,去年中秋前给的几双,都已经穿坏了。”
  路妈妈惊呼:“那可是千层底!足足有八双!都穿坏了?”她叹道:“你说你整日在外头跑,得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累得人瘦成这样,眼看都二十八岁了,还没娶媳妇。你这样混下去,叫你大哥和我怎么放心?”
  路二叔笑了笑,也不应答,只说:“我走了,等大哥醒了,嫂子跟他说一声,叫他明儿来找我。”说罢又摸春瑛的头,便匆匆出门去了。
  春瑛抓了抓被他弄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嘴里嘀咕着“怎么老是摸我的头”,见母亲小心地收起了银子,便有些好奇地问:“娘,二叔办的外差,到底是什么呀?怎么会半年功夫,就穿坏了八双鞋子?”
  路妈妈翻看着布包里的料子,随口答道:“不过是替上头的主子们跑腿办事罢了。他这回下江南,听说是到府里旧年置下的几个庄子上去了,又顺道采买了一些物品。这样的差事虽说好处不少,却也极辛苦的。你二叔一年三百六十日,就有两百多天是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连个缝补衣裳的人都没有,你看他身上穿那件袍子,还是前年我给他做的,袖子都快磨坏了。”
  春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好处不少,二叔怎么会穿得那么……普通?难道说……他是故意的?
  她留了个心眼,也许路家这位二叔,不象他的外貌那么老实呢。
  “发什么呆?菜都冷了,快吃!”路妈妈将烛台移近了些,好看清楚料子的质地,啧啧两声:“这可是上好的松江棉布呢,瞧这个,是三梭布,留着给你弟弟做两件衣裳,若有剩的,就做件小衣给你,好不好?”
  春瑛探头去看,只知道是两块白布,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胡乱应了,又埋头吃饭。
  路妈妈收拾好料子和药材,又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可不便宜,虽然你二叔月钱加赏钱也有不少,可如今不同往日,跟在大少爷身边做事,只怕日子不好过呢,偏还为我们花那么多钱。”
  春瑛眨眨眼:“娘,我总听你们说起大少爷,可他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他……是姨娘生的对不对?所以在府里不好过?”她没有问出口的是,二少爷也是庶出,为什么就能得宠呢?
  路妈妈道:“若是姨娘生的也就罢了,偏偏他……”顿了顿,才道:“反正你只要记着,大少爷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都不得脸,迟早要分家出去的,你进了府里,少跟他屋里的人来往,大少奶奶面前,也不要太殷勤了。”
  春瑛若有所思。
  一晚无事,次日早上,路有贵从妻子处得知堂弟的口信,虽然心存疑惑,也还是寻了个空找他说话去了,待晚上回到家,妻子问起是什么事,他便道:“二弟这回下江南,收了些土产在手,没来得及出脱,过几天他又要出门了,怕东西坏在手里,让我帮他打听呢,只要下家可靠,便宜些也无妨。待事成了,他便分我一份银子。”
  路妈妈喜道:“这可是大好事!既然是二叔相求,你应下了吧?”春瑛也立刻丢开通胜书,盯着父亲看。
  路有贵点点头,却又板着脸道:“他的货物,卖得的银子自然是他的,分给我做什么?闲时请我喝盅酒就算了。”
  春瑛闭了闭眼,又捡起书继续翻着,路妈妈便骂说:“你怎么犯傻了?!那是你本家兄弟!拿几个辛苦钱算什么?!”
  “你也知道那是辛苦钱,他一个人没家没业的,日子过得容易么?何必占他便宜?”
  路妈妈一跺脚:“谁占他便宜了?不过是点车马费,你跑腿难道就不费力?家里又不宽裕,你看二叔穿得寒酸,却不知道他是个财主呢!”
  路有贵扫了她一眼:“行了,有那几块银子,你还在乎这些小钱?消停吧。那是我兄弟!”又转头对支起耳朵偷听的春瑛道:“整日捧着那书做什么?你又认不得字,还不如多做点活。”
  春瑛忙笑道:“这上头的画儿有趣,我看着好玩。”眼珠子一转,又问:“爹,你识字不?能不能教教我?”她怀疑小时候富贵过的老爹不是文盲。
  “你爹我自然是识字的,不然怎么看帖子?可你一个女孩儿,要认什么字?你又不是府里的小姐。”路有贵十分不以为然。
  “认字总是比不认字好,我要是识字,也能看帖子,看账本,出去买菜也不会被人骗了秤。”春瑛小心地偷换了概念,希望老爹不要发现。她只需要一个幌子,好掩盖她实际上“认字”的事实。
  可惜路家老爹不太配合:“要学算数找你娘就行了,她也认得数字。别的就算了。啊,爹的帽子坏了,你给整整。”
  春瑛看着那帽子,泄气地接了,随手拉过针线篮子缝起来。路妈妈见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虽学过些,多年不用,早忘光了,如今只记得十个数字长什么样儿。你卢婶子才学得多呢,她足足认得几百个字,都是姑太太在家时教的。不过最聪明的要数陪嫁过去的青鲛,不但背得一肚子的诗,还跟姑太太学了弹琴下棋呢。”
  春瑛大感兴趣:“都是姑太太教的吗?姑太太一定是位才女吧?”
  “自然是才女。”路妈妈说得兴起,“长得也好,性情更是一等一的,待我们这些侍候的人好着呢,可惜她嫁得远,姑老爷家是南京的金山伯,姓霍,也是世代袭爵的人家,门当户对,感情也好,就是长年见不得亲人……”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难过了。
  春瑛忙安慰几句,心思却转到了别处。既然上一代的小姐是才女,那么现在的小姐也应该不是文盲,等她进了府,还是有机会接触书本的,或许那二小姐也会学姑姑那样,教丫环识字呢?反正只剩下几个月了,她先忍耐一下吧。
  接着,她留意到母亲的话里透露出一个讯息:姑老爷家在南京。她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松江布,既然这个世界有南京,有松江,看来这里真的是明朝了,不过似乎跟自己所知道的明朝有些不一样呀。
  春瑛忍不住再看了那本通胜书一眼。她刚刚读到孝经故事,当中有一个叫“将军侍母”的典故,是这么说的:本朝建文年间的一位将军,生母早逝,由继母抚养长大。当了将军之后,他继母病了,他不嫌脏不嫌累,亲自服侍老人吃药、洗脚,即使被溅得一身药汁也毫不在意。有人劝他,那又不是亲母,不需要亲自服侍,交给丫环就可以了。他却说,继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与亲母无异,服侍母亲,是为人子女的孝道,怎么能嫌弃母亲生病呢?皇帝知道后十分感动,特地命人将他的事迹加到孝经中去。
  这是发生在建文二十三年的故事。于是春瑛就纠结了。她分明记得明朝的建文帝登基没多久就被叔叔朱棣抢了皇位,自个儿也失踪了,怎么会有个建文二十三年?原来还以为是巧合,只是恰巧用了同一个年号而已,可现在既然地名也能对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再看到建文年间那位皇帝的名号是太宗,她开始猜想,莫非历史发生了变化?
  她忍不住丢下帽子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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