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站在她的房门前。
张小碗又垂下头,看着地上一会,轻吁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她是着实不想要,她只要得起她能把握得住的,她知道那官宦人家的日子不是她现在这等身份的人好捱的。
怕是会比现在更辛苦。
再有,她也不愿意,如果撑住这个家为的是把小孩子们抚养长大,而同时这个家也在支撑着她的话,那她嫁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么一户人家,日子要是不容易起来,她一个人,真是孤苦伶仃了,到时候她找什么撑着?
难道只能真的麻木地忍着活下去不成?
她再强,失了支柱,也会挺不住的。
“现在在家,再苦再难,有小宝,有小弟,还有小妹,还挺得住,”张
小碗苦笑了一声,终还是跟这个是她娘的女人透出了一点想法,“到时候嫁出去了,又是那么一户人家,要是日子好还成,可要是到时候吃了苦,你们一个也不在眼前,我怕我熬不住。”
她低下的头无奈地摇着,此时疲惫不堪的精神让她声音越说越小,“我不怕吃不饱穿不暖,你和爹,小宝他们都在不是?到时候要是嫁那么远,要是想回家一次,怕是到时候爬都爬不回来。”
“哪会如此!”这时,刘三娘拔尖了噪音大力道,“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事让你得回娘家,你娘舅自会护住你!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哪会让你吃苦!谁又敢欺负你!你不是没娘家的人!”
张小碗再度苦笑,这笑容涩得让她全身心都是苦的,“他不是让你吃了这么多年苦头吗?你是他亲妹妹,又何尝因他过上过几天好日子?”
只这一句话,却把刘三娘彻底击败了,她傻眼地站在了原地,好半会,泪珠子着从她的眼睛里滚了出来,这时神态全然失常的她嘴里喃喃地道,“是啊,靠他哪靠得住,他一跑就会跑个一干二净,日后你要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没人帮着,就是我想为你哭几声,也见不着你啊。”
说到这,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虚弱不堪的她扶着门框,哭泣着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命苦,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
张小碗别过脸,没去看她,因为此时她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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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第二天,刘三娘说她要去趟县上。
张小碗看了看她,没问什么。
过了几天风尘仆仆的刘三娘回来了,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她走到县上请人写的,是让刘二郎退亲的事。
张小碗先前隐约了有猜测,现在也完全明白了刘三娘的意图,她怕在周遭请写字先生写这样的信被人说闲话,特地花了几天去了县里。
那个地方太远,远得张小碗现在都没去过一趟,可刘三娘为了写这么一封信,带着几个饼和铜子就去了。
张阿福也是知情的,当晚见刘三娘拿出了信,他瞄了信好几眼,开口道,“明天请人送到县太爷那里去,让他帮着捎上吧?”
“嗯,”刘三娘别了别颊边的头发,抿了抿嘴,“花几个铜子,请人代跑一下腿吧。”
说完,她把手中一进捏着的信放到了桌上,站起身来往她的屋里走去了。
张阿福也跟着起身,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身体,回过头朝一直坐着不吭声的张小碗说,“闺女,你娘疼你,爹也愿意你在跟前,这个家都想有你,你就留在我们跟前吧,咱哪都不去,哈?”
张小碗的眼睛里这时起了眼花,她紧闭着眼睛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喉咙也抽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到底,她对这家人的那点好,还是得来了这家人真心真意对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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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了出去,张小碗算是半松了口气。
有人来张这打探张小碗的亲事,刘三娘的口气也松散了起来,嘴里常说道,“这还是没门的事,只是略为提上一提,这官家的孩子哪会这么容易看上我们庄户人家的?这亲事怕是不容易,现在是十个手指头一个指头的谱都没有。”
这来打听的人一听,觉着也是这么回事,要知道这县老太爷的女儿都只嫁了一个秀才,这张家哪怕有刘二郎这个当官的舅爷,可到底不是亲闺女,这么大的好事,哪能落在这外甥女身上?
于是,这话也算是传出去了,都觉得这亲事只是提上一提,有谱没谱还不是一定的事。
而张小碗的勤快和能干这两年也是传遍了村子里头的,有几家有壮小子的人家也盯上了张小碗,哪怕她是凶恶了一点,但抵不住她委实能干啊?娶了她,谁家都不愁没吃食啊。
所以,从刘三娘口里知道那亲事这八字都没一撇,刚把心思消下去的几户人家就又活泛了起来,尤其是朱家婶子的大嫂家,她家有三个儿子,小儿子正好比小碗大上两岁,现在小碗十二快十三了,在这两年里把亲一订,后头的事就容易多了。
她打了这么个主意,本因张小碗跟官家订亲的事心头都麻上一麻,现在探了刘三娘的口风,知道这事还不一定,立马高兴了起来,经常赶着她家那三儿子去帮张家地里田里的活搭把手,顺便还跟张小宝张小弟这两个大舅子套套近乎,先熟悉熟悉一下。
村里人的动静张小碗是一清二楚的,这时候也越发明白刘三娘那封信为什么要到县上去写了,要是被人知道她家退了官家的亲,这算是得罪了官家的人了,到时候可没几个人敢上门说亲了。
就当刘三娘也习惯慢慢从对她家
闺女有意思的几家人里挑拣女婿时,隔了四个月,刘二郎的信又来了。
信里,刘二郎说了刘三娘几句妇道人家休得轻言妄语之类的重话,随即在信里又用非常重的口气说此事已定,不得更改,还说他明年定会着家过年,到时这事怎么详细议定他会回来一定告知,让刘三娘安心,还让她在这两年为张小碗准备一些衣裳绣品嫁妆,其它的家俱等什物,由他来备。
而这次随信附上的,是五十两银子。
官差念完信后,朝张阿福作了长长的一揖,口里喜庆地道,“恭喜贺喜您了,现下刘校尉在边关立了功,我听我们县老爷说战事过后还会有大赏赐下来,您家这闺女也是个福气大的,到时,小的还得来讨嫌,来讨杯喜酒喝喝。”
张阿福被官差作了一揖,不知如何是好,正直起腰连连躲闪说“不敢”,“不敢”,这边接过信的刘三娘眼睛看着信都呆了。
而一边站着的张小碗,再次有了那种被命运捉弄到她根本无力反抗的麻木感,这次,她麻木得连痛都没神经感受到痛了,她只是呆着眼睛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又将如何。
☆34、美好事物
接连几天,张家都安静得很。
而张小碗托刘二郎的福,与官家子弟订亲的事彻底传开了。
其间那位已经把张小碗视为自己媳妇的朱婶子的大侄,他还跑到了张小碗家,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齐下痛哭了一场。
这个壮小子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般哭了好半晌,才被闻讯赶来的朱大婶拖着他走了。
张小碗看着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嫁这么看起来不够聪明,但憨实的人。
这是她能掌控的人和生活。
可到底,她疲于奔命了这么久,还是斗不过命运。
事情既然现在有了个定数,挣扎不得了,张小碗想着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她调剂了心情几天,就又准备起进山狩猎的事来。
倒是张小宝闷闷不乐得很,憋了好几天,终于对张小碗憋出了一句话,“你不要嫁那么远。”
“嗯。”张小碗笑笑,不知如何跟他说是好。
“你说了不丢下我们的。”
张小碗沉默了下来,如果人嘴里说说的事都可以成真,那该有多好?可惜,这世上怕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会发生。
“以后我养你。”张小宝又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小碗没说话,这下张小宝生气极了,当下转过身就跑了出去,张小碗看着他的背影,怅然地笑了笑。
他现在还小,懂得的无奈不多,等到大了,他就更会明白在这个世间关于命运的事,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天皇老子,没有几个人违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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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碗恢复了平常,刘三娘看了看她的神色,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这天在张小碗收拾弓箭时,她叫张小碗和她一起去镇里扯布做衣裳,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张小碗出去打猎了。
“我及笄还要得好几年,到时候怕还是会长高不少,现在做衣裳还为时尚早。”张小碗与她说道。
刘三娘抿了抿嘴,“现在穿的也可以多做两套。”
“娘,银子现在就收起来吧,以后用得着。”张小碗笑笑,“家中的铜钱够用吧?不够这次我多弄点回来。”
刘三娘本是只想给她做几套衣裳
补偿一下,哪想张小碗不理会她的好意,更不像平常家里的闺女一样闻着新衣裳了就能跳起来,她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坐在长凳上低着头自个儿生闷气。
张小碗见状,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嘴上的语气也更是温和了起来,她温言对着刘三娘道,“知你想给我多做几套衣裳穿,只是新年做的还没穿坏,多做了也只是浪费,这银钱毕竟是舅舅给的,不是咱家的,他不是明年要回来吗?待他回来问了用处再动用也不迟。”
“就你懂这么多。”许是被张小碗的口气哄好,刘三娘嗔怪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坐着,起身干活去了。
扯布做新衣裳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张小碗又带了张小宝出去,这次她背了弓箭出去,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就多了起来。
张小宝受不住这个,谁敢多看她一眼,他就把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凶恶地瞪回过去,那样子,就像是谁要敢多说张小碗一句什么,他就能冲过去咬人。
张小碗内心温暖又好笑的,任谁被一个人这么护着,心都会被柔化成一滩水。
她这两年在孩子们身上的投注,其实获得的回报要比她多得很多。
一想,张小碗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了,嫁给未知的人又如何?这些已存在的,是抹不去的。
她的家人还是她的家人,只不过隔得远了些,也许以后嫁给那家,她要是能把命活得好一些,见见他们也不是什么太奢侈的事。
事在人为,事情既然来了,就好好承担就是。
张小碗想得开了,但教授张小宝就更加用心了起来。
这个朝代本身的文字就是繁体字,她是熟悉繁体字的,因为她的恩师书写用的就是繁体字,她在他手下学了五年的设计,当了他三年的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