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妇道  第61页

伤手腕以衣带重新紧紧缚住压迫血管止血,人便奔到了外面,以匕首割了车身与马匹相连的索套,牵出来马。
之前一段时间,为了方便出行,加上也有条件,梅锦已经学会了骑马。
这匹马是裴长青的坐骑,速度耐力都是极好,即便行了数百里,稍加休息几个时辰,脚力便能恢复过来。只是体型对于梅锦来说高大了些。她略微吃力地爬上马背,坐稳后,原本还担心它认主不肯听自己驱策,以手轻轻抚它背上马鬃,试着微微夹紧马腹,马匹竟应她命动了起来。
梅锦压抑住因兴奋而加速的心跳,认准方向,驱马朝自己来的方向去。就在这时,身后破庙门口传来呼喇一声,梅锦回头望去,借了月光,惊见裴长青竟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脱困的,眼见他怒吼着朝自己追了过来,神色狰狞无比,全身汗毛倒竖,立刻用力收紧马腹。
这匹良驹连日来索套加身,被迫拉着辆马车跑路,此刻突然被解除枷锁,四蹄轻松,感应到马背之人的意图,扬起蹄子便朝前奔去,犹如一道闪电,转眼便跑出了数丈,一下将裴长青落在了后面。
梅锦稳住身体,回头看了眼,略微舒了口气。
她现在出云南还没两天。
虽然南盘土司已叛变,但黔地其余地方依然受朝廷辖制,蜀王世子领兵扑向云南,为免惊动李东庭,必定不敢走官道。只要她此刻逃脱,上了官道,仗着马匹脚力连夜离开南盘土司府地盘,找到任意一个朝廷沿着官道所设的驿站,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梅锦挽着马缰,全神贯注加速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呼哨。
四下静寂,这呼哨声瞬间传了过来,显得分外清晰。梅锦身下的马匹像是受了召唤,竟然慢慢停了下来,任凭她怎么驱策也不肯继续向前了。
梅锦知道情况不妙了。想弃马下去时,又一声呼哨响起,马匹已经掉头,撒开蹄子便跑了起来,最后停在了裴长青的边上。
裴长青脸色阴沉,犹如狂风骤雨来临前的暗霾夜空,上前一把抓住梅锦胳膊,将她从马背上了拖了下来。
梅锦奋力挣扎,犹如一只困兽,一口狠狠咬在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腕上,裴长青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继续将她强行拖进破庙里,一把掼在了那根柱子边,人便扑了过来,双手死死掐住她两边肩膀,用力晃她,咬牙切齿道:“锦娘!锦娘!我不想看到你破城之日遭辱,为了你好,才抛下一切带你离开龙城,为了你,我甚至杀了蜀王的儿子,你却这样对我!”
他力道奇大,又在盛怒之下,梅锦被他晃得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置,眼前渐渐发黑,忽然身子一松,他放开了她肩膀。
梅锦缓了缓神,怒道:“裴长青,你为我就算再杀一百个蜀王的儿子,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这种自私自利,眼中只看得到一己私欲的人,简直是死有余辜!我方才原本应该一刀扎进你心脏结果了你的!我真是后悔!既然又落回你手,你杀了我便是!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宁可死在龙城,也不愿跟你去四川!”
裴长青半蹲半跪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喘息着,神色狰狞无比,忽然猛地抬起胳膊,捏拳重重砸了过来,面门一阵拳风拂过,梅锦闭上眼睛,却听嘭的一声,他一拳砸到了她头顶的柱身上。
柱子微微抖了一下,头顶瓦砾间,扑簌簌地落下了许多尘泥。
“李东庭到底有什么好?竟叫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他有权有势,我如今也有!他对你好,我能对你更好上一万倍!”
裴长青暴怒万分,不顾指节处已经破了的手皮,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发泄般地连续用力击打着那根柱子。手背很快鲜血淋漓,他却丝毫没有痛感,又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了一脚柱子,仿佛这根立柱便是那个夺走了他女人的那个男人。
更多瓦砾碎片仿佛下雨般从屋顶掉落,房梁尽头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喀拉声,似乎有什么断裂了。只是两人情绪都已失控,并没有留意到这细微响动。
“裴长青,李东庭当然比你好!他值得我敬他,服他,甚至去爱上他。他远胜于你,不在于你以为的那些地位和权势,这些你如今也有了!他胜过你的地方,在于他的心胸和他愿意担负起与他地位相匹配的巨大责任的勇气!而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原本可以走正道成为另一个更好的你,偏偏却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一错再错。裴长青,这世上人人有自己的委屈,无数人怀才不遇,但这不能成为人放纵自己私欲踏上了歧途的借口!刚才我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杀死你,你知道为了什么吗?因为我想起了从前你种种的好!就算到了现在,如果你肯悔过,我也依然会把你当家人看待。你本善良,奈何为贼!你还有脸质问我他到底哪里比你好?”
裴长青终于停了下来,死死盯着地上的梅锦,眼中目光闪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头顶那根房梁发出清晰的喀拉一声,伴随着响动,瓦片夹杂着细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落下来,一块瓦砾砸到了梅锦肩膀。
梅锦猛地抬头,骇然看见整片房梁开始塌陷下来,大叫了一声“屋顶要榻了”,人便下意识地顺着那根同样摇摇欲坠的柱子往后滚到了土地像的神座之下。
裴长青茫然抬起头,下一刻,轰的一声,房梁连同那根立柱倒塌下来,立刻将他掩埋在了下面。
整间破庙的屋顶彻底塌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四面光秃秃的墙壁。四周尘土飞扬,梅锦缩在神台下,用衣袖紧紧捂住口鼻,闭上眼睛。等周围动静平息下来,慢慢挪开压在了神台前的几根椽柱和一堆破碎瓦砾,从神台下爬了出来,看见裴长青双目紧闭,下身被压在一堆瓦砾下,上面还横了那根被他用力击踹过的柱子,目测骨折已是最轻的伤了。
“裴长青!”
梅锦冲他喊了几声。
裴长青脸色惨白,终于慢慢睁开眼睛,见梅锦远远站在一边。沉默片刻,嘴角边扯出一丝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哑着声道:“锦娘,我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这都是天意,老天替我做了这样的决定。也好,现在你可以走了!”
梅锦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见他仰面一动不动躺在没了屋顶遮盖的一片断壁残垣里,犹如死去一般。一咬牙,转头匆匆离去,翻身跨上那匹马,朝前疾驰而去。阿鹿正在剥吃荔枝,刚往嘴里放了个果子,船恰好与相向而来的铜船对头相撞,荔枝滑溜,一下被吸了进去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这才险些窒息。
“……幸好这里遇上了你,多谢你救了阿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霞姑操着汉话对锦娘再三道谢。
梅锦道:“不必介怀。顺手之举而已。”
霞姑再三道谢。锦娘看了眼床上女孩,见她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这会儿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不过六七岁大的女孩儿而已,杀人在她看来却仿佛踩死蚂蚁般稀松平常,看她和李东林似乎很亲密,也不知道这个李东林平时都教了她什么。梅锦倒不怎么反感,只是觉得可惜了。见她这么盯着自己,便朝她笑了笑,转身要走。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霞姑又问。
“我姓梅,可以叫我锦娘。”
“梅家娘子,看你言行举止,似乎通医道?刚才撞船时,我家二爷额头恰被一叠瓷盘滑下来砸中了,流了许多血,你若能看,麻烦再给他看下,到前头集镇还有些远。”
梅锦回头看了眼李东林,道:“跟我过来。”
李东林抬手摸了下自己额头,嘶了一声,低声又咒骂了一句。
梅锦带他到外舱的一张桌边让他坐下,打了盆清水帮他擦拭掉脸上的血污,检查了下伤口。
他额前正中被瓷器砸破,拉出一道将近三公分长的横伤口,皮肉外翻,深已见骨,伤口里还残留着碎瓷片,过去了这么久,血依然细细地往外渗着。
“最好缝合。”
梅锦检查完,说道。
“怎么缝?”李东林问,神色一紧。
“用针缝。”
李东林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拔腿就要走。
“害怕是吧?”梅锦对他背影问。
“什么?”李东林停下脚步,转过头,“你说什么?”

☆、第七十四回

次日,梅锦出了南盘,循着官道终于找到最近的一处驿站,将南盘土司府已经叛变,要给蜀王让道奇袭龙城的事说了一遍。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驿官会不相信她的话,不想刚说完,对方便道:“这可真是巧了。下官这里刚前两日收到云南宣慰司的知照,有蜀逆潜入龙城掳走一女子,要我等留意路过人员,若有相似可疑,立即上报。”
梅锦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李东林应也推测掳走自己的人必会避开重兵把守的剑南道,绕黔而入蜀,这才以宣慰司的名义向可能经过的沿途驿站发了协查公文。
如此说起来便容易多了,立刻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被掳的人。昨夜我自己刚逃了出来,又得知这个消息,这才找了过来的!十万火急!”
驿官虽不知道面前这妇人的具体身份,但李氏土司府为追查她下落用宣慰司名义发了知照,可见非一般人,从她口中说出的这消息,听起来虽匪夷所思,却必定有所依据,不敢怠慢,忙将梅锦让进来。梅锦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李东林,另封送到剑南道给李东庭。亲眼见驿官以八百里加急的等级传了出去,料很快应能抵达,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驿官见她形容憔悴,便道:“夫人可要歇歇脚?下官这里还有空着的一等房。”
昨夜从破庙离开后,梅锦几乎就没离开过马背,此刻浑身骨头都透出了几分酸痛,只是一想到龙城危急,胸中一口气便放不下去,婉拒了驿丞好意,道:“实不相瞒,我丈夫便是龙城土司。我须尽快动身赶回去。只是我一人行路不便,你这里可否安排人送我回去?今日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日后我丈夫必重谢于你。”
驿丞方才便猜到她身份非同一般。此时听她自报,竟是李东庭的夫人,讶异之余,更是恭敬,一口答应了下来,很快安排好了车马人员,亲自将她送出驿馆。
昨夜那间破庙附近十分荒僻,只有一条野径,估计白天路过的人也不多。裴长青那样被压在瓦砾房梁下,也不知这会儿如何了。
从事发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以他忍耐力,即便还未获救,应该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梅锦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没法就这么撇下走掉。一离开驿官,便将昨夜自己来的方向和随后路上所遇的一些大致景状向同行的两个驿丞描述了一遍,让他们先随自己找过去。
驿官既知道了梅锦身份,安排送她的人自然也经过挑选。其中一个驿丞本地土生土长,又常年往来于驿道,对方圆数百里的村庄道路十分熟悉。循了梅锦的描述和记忆,一路慢慢找了回去,傍晚时分,终于找到了那间坍塌的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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