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了疑心。你就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吧!”
裴长青道:“没什么。只是一趟私事而已。”
胡詹事看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到梅锦方才躲进去的内间,走过去要察看,裴长青迅速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道:“詹事大人,这里你不能进。”
胡詹事脸色铁青,冷哼道:“裴长青,你竟也敢如此与我说话?我若执意要进,莫非你也要杀了我不成?”
裴长青再次下跪,道:“下官有今日,全靠大人当日的赏识提拔,下官岂敢对大人有如此念头?只是恳求大人今日给下官一点薄面,止步于此,下官感激不尽,往后必定衔草结环相报。”
他口气虽谦恭,只是望着胡詹事时,目光闪动,面上神色僵硬无比,胡詹事愣了一愣,眯眼道:“裴长青,蒙老二说你带了个女人同行。莫非你把李东庭之妻给掳了?”
裴长青眼角跳了一跳,道:“同行的是个女子,故不方便让大人见到。只是绝非大人说的那样。詹事大人不必多想。”
胡詹事看了眼依旧跪地上的裴长青。
他已经猜出,与裴长青同行的女子应就是李东庭之妻。想必朱昶也是因为发现了这秘密而被裴长青给杀了。
胡詹事沉吟片刻,冷冷道:“裴长青,就算我这里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你杀了三王子,明后日世子就到。你叫我如何向世子交待?蜀王那里,又岂会放过你?”
裴长青从地上慢慢起来,道:“詹事大人,三王子一向与世子在蜀王面前争宠,起事以来,立功不少,蜀王对他青眼有加,世子早就十分忌惮,心里厌恶,这是你之前告诉我的话。此次奇袭昆州,胜算极大,蜀王命世子领兵,半道里三王子却自告领先锋,怕的就是功劳被世子独占,我料世子心中应很是不快,这才派了詹事大人与三王子同行。詹事大人,我看三王子平日也处处针对你,他掌权,大人想必也不愿看到。如今他死了,只要你肯圆一圆,世子一心想着进攻昆州,料也不会特意追查。”
胡詹事冷冷道:“一个大活人,进了你屋子就没出去,一地的血,叫我如何替你圆?”
裴长青目光落到桌上那盏烛火上,胡詹事循着他目光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脸上肌肉跳了一跳。
方才裴长青的话,一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是世子的亲信。世子日后若被朱昶夺了,即便蜀王打下了这天下,自己也是白忙一场,说不定还要烹狗藏弓。朱昶被裴长青杀了,正合他心意。且裴长青是他的人,平日对他唯命是从,悍勇无人能敌,每战奋不顾身攻城拔地立下大功,在蜀王面前必会带上他,云是用了他的计谋。
他之所以在这么短时间便从典军升到今日地位,多少也沾了点裴长青的光。倘若把裴长青交出去,自己便少了一个得力干将。
最最要紧的,倘若裴长青杀了朱昶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固然要遭惩处,自己铁定也会受到牵连,非但不能撇清干系,反而要惹一身骚。
所谓富贵险中求,胡詹事深谙其中道理,踌躇了片刻,咬牙低声道:“裴长青,我从前倒是小看了你。”
“无毒不丈夫。下官承蒙大人一路教诲,受益良多。我裴长青也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长记心头。大人今日帮我一回,下官永世铭记在心!”
胡詹事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等下叫人再送些酒菜进来,你把他搬床上,等到深夜便放火烧了这片屋子,明日世子到此,我就说我与他在此吃酒议事,他醉了酒睡去,不慎引出火灾没能逃过。你去,把同行里他的几个亲信给杀了,做的干净点,然后速速离开此地。我让蒙老二把嘴巴收紧点,不许说出你今日也到了此地的消息。他是世子的人,料也不敢对外人胡说八道什么。”
裴长青应下。胡詹事看了眼内房,冷着脸道:“长青,你既挟了这妇人,依我说,便该用她引李东庭。只我料你不会听的,我也不想过多为难你。所幸只是区区一妇人,应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等起火后,你就趁乱给我动身离开,尽快回利州待命,路上看紧她,不许再出任何岔子!”
裴长青再次应声。
胡詹事与他二人再次搬动柜子挡住地上血迹,开门出去。
……
深夜时分,陷入了黑暗里的蒙氏土司府里突然火光冲天,与此同时,梅锦已经被裴长青带着离开了这里,连夜朝着利州方向而去。
马车在月光下的旷野里疾驰前行。
或许是受了胡詹事叮嘱的影响,重新上路后,裴长青又将她手脚捆住。
越往前走一步路,她离云南就远了一分,想逃脱回去的希望也渺茫一分。
想到蜀王人马此刻可能正星夜赶往昆州,而自己却这样被裴长青困在一辆马车里,离云南越来越远,什么也做不了,梅锦胸中愤懑万分,抬起被绳索缚住的双脚,用力踹着车厢厢壁,发出蓬蓬的声音。
她踹了很久,用尽全力,到了最后,脚底板慢慢变得肿胀疼痛起来,但依然没有停止。终于,马车停了下来,裴长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沉着脸道:“锦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锦大口大口喘息,怒道:“裴长青,你把我这样捆着强行要我跟你走,你还问我干什么……”话说一半,胸口忽然一阵血气翻涌,接着便是闷涨恶心,忍不住开始呕吐。
裴长青一愣,急忙拍她后背。
梅锦趴在车厢口呕了一阵,渐渐缓了过来,闭上眼睛低声道:“我很难受。我受不了了。我要休息。”
裴长青借着月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只露出半张脸,神情憔悴无比,踌躇了下,四面看了一眼,发现野地深处似乎有间庙,便解开她身上绳索,道:“那边好像有间庙。你既难受,我们先去那里歇一歇,等天亮了再走。”
☆、第七十三回
这是一座非常破败的土地庙。裴长青推门时,用力稍大些,边上的一扇木窗竟应声掉了下来。进去后,见屋顶瓦片残缺不齐,中间房梁下有根大腿粗的柱子支撑着,土地像金身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前头是个泥巴筑起来的神龛,神龛上贡品全无,只剩个锈迹斑斑的香炉,里头插了一小截早已腐朽的香。
裴长青拔出身上带着的那把匕首,将掉下来的窗削成细片,取了火石,慢慢燃起一堆火。
深夜寒意很重,即便在马车里,也是寒气逼人,火堆起来后,跳动着的明亮火苗立刻驱散了寒意。他让梅锦坐到火堆旁取暖,自己继续拆着剩余的窗户。
“长青,你走之后,阿茸一直很想你,好几次向我问及你。”
梅锦靠坐在柱子边,注视着他挥匕首撬着窗板,忽然这样道了一声。
裴长青背影微微一顿,但并没回头,随即又开始撬。
木头早已经腐朽,很快又被他拆掉了一扇窗板。
“我对她说,你出了趟远门,以后回来了,就会去看她。她很高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现在变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也开始学会写字了。上回她问我,知不知道你在那里,她说想给你写封信……”
“别说这些了!”
裴长青忽然闷声闷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用力拽了一把窗棂,喀拉一声,整个窗户连同边上的板壁都榻了下来。
“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梅锦顿了下,“我方才吐光了,肚子有些饿,你去车上帮我拿些吃的来吧。”
裴长青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说完便靠在了柱子上,已经闭上眼睛。火光映照下,脸上神色依然十分憔悴。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而去。
他一出去,梅锦立刻睁开眼睛,见果然如自己所料那样,他把那把匕首插在了窗板上。
这一路上,他的警惕极高,梅锦几乎找不到任何能够脱身的机会。
方才她要他停下来,也只是不想越走越远,在尽量拖延时间而已。
但进到这间破庙,打量过四周后,她脑海里便突然浮出了一个或许能够逃脱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她想拿到他的那把匕首。所以才故意和他提阿茸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
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裴长青被她故意支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匕首。
梅锦压抑住自己猛然狂跳起来的心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用力拔下了匕首,然后回到了她选好的位置,靠着神台而立。
裴长青很快就拿了吃食进来,见梅锦已经不在火堆旁,而是起身靠在了土地像的神台前,手里握了一把匕首,正是自己方才转身出去一时随手插在墙上的那把,一怔。但很快,他将手中东西放下,朝她走去,浑不在意地道:“锦娘,你以为你拿了这东西就能杀我了?匕首很锋利,你还是还给我,万一伤到你便不好了。”
“你别过来!”
梅锦冲他喝了一声,随即紧握把手,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裴长青,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我若这样被你带去四川,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说完没有丝毫停顿,将匕首锋刃对准自己手腕划了一刀,血立刻从口子处溢出,沿着她手腕滴淌下来。
裴长青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图,神色大变,飞身扑了过来,一把夺过匕首,伸手紧紧压住她手腕伤口,呛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他虽捂她手腕了,但梅锦方才那一割并不浅,已经伤及大血管,血依然不停从他指缝里满出。
裴长青见她慢慢无力滑靠下来,眼睛半睁半闭,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顿时心神大乱,撕拉一声,从自己衣襟上撕下块布条便迅速缠住她手腕,放她到地上,口中道:“你别动!我去取伤药,上了药就不流血了。”
“长青,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我而来,但我宁可死,也不愿跟你去四川。你若真还念着点旧情,那就放了我。”
梅锦死死拽住他衣袖,睁开眼睛道。
裴长青蹲在她脚边,与她对视了几秒,道:“好,好,我都听你的。你别动,我先去取伤药,马上回来……”说完起来转过身,捡起地上那把刚才被他甩出去的匕首,大步往外去。
他一转身,几乎就在同时,梅锦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双手端起神台上的那个香炉,用尽全身力气,对准他的头砸了下去。
这香炉生铁铸就,十分沉重,裴长青心神不定,根本没料到梅锦还会这样做,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扑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根据梅锦经验,后脑被香炉这种重量的钝器以她方才的力量突然砸中,以裴长青的抗受能力,最多也就三五分钟,便能苏醒过来。
梅锦从他身上迅速翻出那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上。因为精神极度紧张,整只胳膊都在颤抖。
只要她能往他心脏扎下去,她就不必担心他苏醒后反制自己。
梅锦颤抖着手,将匕尖对准了他的后心部位,闭上眼睛咬牙要刺,感觉到匕尖入肉的那一刻,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转身飞快跑出去,从马车里取来绳索,将他双手双脚反绑住,再将自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