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问道:“你是刘大春的妹妹?”
“是。”刘青恭恭敬敬、低眉顺眼。
“你过来。”
刘青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周达明一眼,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是”,走到他面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他要做什么。
周达明不再说话,提起刘青的手,拿了一会儿脉,沉吟起来。良久道:“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段时间可有吃过什么药或补品之类的东西?”怎么才过没多久,这孩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体虚症状?
“回先生,还是想不起;没有吃过什么药或补品。”刘青很老实地回答道。她总觉得周达明这人有些深不可测,一双眼睛尤其犀利,盯着你时会让你毛骨耸然,像能把你看透似的。为了打消周达明的怀疑,她好心地为他解了惑:“不过这段时间我天天爬山,开始觉得很难很累,现在就没那种感觉了。”生命在于运动,这位古代的医生不知懂否。
周先生沉思片刻,缓缓点点头。
林姨娘看周达明不再说话,遂笑道:“刘青是来找我们家二姑娘的吧?”
“是的,姨娘。”刘青甜甜一笑,“不知二姑娘可在家?”
“在的。”林姨娘笑着,转头向周达明道:“老爷,您看……”显然昨天已跟周达明提过这件事。她看老爷点点头,便道:“陈妈,带刘姑娘进去吧。”
“刘青,你终于来了?”刘青一进房,周小琴就兴奋地扑了过来。
这孩子可怜见的,刘青不禁怜爱地拉住她的小手,一面暗自庆幸自己穿到了不受束缚的刘二丫身上。走到书案前看周小琴坐下,她的心里却有些疑惑:“小琴姐姐,我看你父亲连你姨娘都有伺候的仆人,为什么你连个丫环都没有呢?”古代小姐都是不都几个贴身丫环的吗?这周达明虽然被罢了官,不会在回西山村时连女儿的贴身丫环都给卖了吧?
周小琴闻言,眼眸黯了黯,声音低落下来:“我原来在京城时是有好些丫环婆子的,不过都是我外祖父家的下人。外祖父恨父亲娶妾把母亲气病,父亲被罢官也没帮他一把。后来我们离京时,外祖母想留我在京里,我父亲不同意,外祖母一气之下就把下人都收回去了,而且父亲说,也养不起……本来我外祖母心软让翠儿跟来了的,结果她在路上得了急病,爹爹也没能救活她。回到老家后,姨娘想帮我挑一个,一直都没挑到合意的。”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她眼睛一亮,看着刘青道:“要不,你来给我做丫环吧?”一看刘青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忙又道:“你放心,我绝不让你做那么多事,不累的;有好吃的、好玩的咱们一块儿吃、一块儿玩。这样你就可以一天到晚陪着我了,我让父亲给你最高的工钱。好不好嘛,青儿?”
刘青好不容易才把脸上僵掉的笑容恢复过来,道:“我哥哥就我一个妹子,我要是到你家做丫环,他一定被人指脊梁骨的,我可不能害我哥哥嫂嫂被人骂。你看,现在你家不用付我工钱,我也照样天天来的呀,是不是?”万恶的旧社会,看看,好好的孩子都被教育成什么了,没有一点对人权的尊重,唉!看来她刘青的教育事业任重而道远呐!
“哦,对了,大家为什么叫你二姑娘?你家里不就只有你和你弟弟吗?”看着满脸失望沮丧,坐在那里半天不作声的周小琴,刘青忙转移话题。交浅而言深,最犯忌讳。有些话,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吧。
“我排在我一个堂姐下面。”周小琴努力露出温婉的笑容。
“这样啊。”刘青看周小琴情绪开始好转,便道:“小琴姐姐,今天咱们学什么?”
“我教你认字吧。”周小琴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说到教人认字,她开始兴奋起来,忙到桌上找出了《女诫》。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跟着周小琴一字一字地念着《女诫》,刘青一边在心里暗骂班昭。狗屁才女,自己要自轻自贱,不把自己和自家女儿当人看就算了,还害了天下多少朝代的女子。瞧瞧都写些什么:“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贞女不嫁二夫”……
俗话说:人必自贱则人贱之。你女人要自轻自贱,要以男人为天,自己自觉当一潭烂泥被男人踩在脚下,男人们自然巴不得如此,连理由都不用找——这本《女诫》可是天下尊崇的才女所著,你们女人不得以此为自己的行为典范吗?
只是班昭你要害已,是你的自由,偷偷在家里自称贱妇就算了,何必要写出来害人呢?
刘青心里愤愤然跟着周小琴念完全文,又拿过纸墨让周小琴教她写字。不过显然周达明对女儿的教育并不上心,或者信奉的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周小琴的字写得跟鸡扒似的。
一看刘青写出来的字,周小琴就惊叫起来:“呀,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字认得快就让她够惊讶的了。
刘青看看周小琴写的字,又看看自己写的字,很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第十二章 来我家当丫环吧
前世她的钢笔字是写得极好的,刚劲而大气。高中时写信给朋友,还闹出了个乌龙,来往频繁的信让朋友的班主任以为是她男朋友写给的,把她叫到办公室严肃地谈了一次话。后来刘青上大学时学校开书法课,她的毛笔字也算是得过名师指点。毕竟,当老师的人,字也不好意思太差不是?
这会儿她已尽力写得很拙劣了,还是严重打击了周小琴同学的自信心。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嘛。小琴姐姐教的好,青儿就学的快。”为表歉意,马屁一个奉上。其实这字好只相对于周小琴而言,刘青自己并不满意,对前世的字她都严重不满,现在这字连前世一半的水平都达不到,看来以后要每天都要练一定量的字才行。
可文房四宝在哪儿呢?用木棍在沙地里练字实际上是不现实的,因为毛笔是软的,又讲究笔锋和力度。在沙地里练硬笔书法还行,毛笔字却练不了。还有,每天到周小琴这儿来练字,总不能老用别人的纸墨吧?要等别人不高兴才觉悟,绝不是她刘青的风格。
钱啊,钱!刘青心里又碎碎念。
而且,她还想买一架琴啊!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弹弹,那是多浪漫的事儿。平时要说忙其实也没多少事,时间就是那什么,挤一挤总是有的。
算了,想些现实的东西吧。刘青抛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笑容亲切地对周小琴道:“小琴姐,你没跟你父亲学医吗?如果能治病救人,那是多好的事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狼外婆了。
小红帽周小琴摇摇头,道:“父亲说的,女子学医,给人把脉,有伤风化。”
“啊?”还有这种说法?刘青不禁愤然:都是《女诫》惹的祸!
“好了,咱们把这些收拾起来,一会儿姨娘要来了。”周小琴站起来,把纸笔收拾好。
刘青奇道:“姨娘来做什么?”
“姨娘隔天会来给我上半个时辰的琴课。”
“啊!”真是瞌睡遇着枕头呀,这不正是她刘青此来的目的之一吗?刘青大喜,转而又忧虑:“你学了多长时间了?”
周小琴不好意思地笑笑:“半年。”
“哦。”刘青摸摸鼻子,不知能不能跟上进度。
说话间,林姨娘走了进来:“二姑娘,到学琴的时间了。”
“姨娘好。”刘青很狗腿地站了起来,心里却鄙视了自己一下。
林姨娘微笑着朝刘青点点头,走到周小琴架好的琴边坐下,开始讲授琴理。
刘青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把林姨娘所讲的东西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她发现,近段时间记忆好了很多,把林姨娘所讲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住不成问题。问题是,她很怕她这是短时记忆,如想学好记牢,最可靠的还是写到纸上。可纸笔在哪儿呀?
林姨娘讲了一阵琴理,又示范了一段音,然后站起来,让周小琴练习。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说的就是刘青自穿越以来的生活,连“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山歌与村笛,她都没有听到。而这悠忽之间,听到林姨娘刚才示范的这一小段音乐,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所以她很期待周小琴也能来上这么一段,让她再饱耳福。
周小琴煞有介事地立身坐下,拔动琴弦。
呜,刘青差点举手掩耳。这周小琴真是太太太……太有才了,这弹的是什么啊,简直是魔音穿耳!不过刘青很佩服她,要知道,想要弹得如此惨不忍闻也是需要功力的,一般人还做不到。
更让刘青佩服的是,林姨娘听到如此魔音,竟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脸上始终带着亲切地微笑,鼓励地看着周小琴。
这才是教育界的楷模啊!
刘青叹为观止,决定学习这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水决于后而神不惊”的蔚然气度。
还有,周达明起名字的本事也让刘青甚为佩服,简直是一针见血啊!够犀利。
不过尽管刘青自认为自己资质比周小琴高的不是一丁半点,琴理也理解得比她透彻,但林姨娘并没有让她摸一摸琴的意思。刘青自来是最有眼水的,从不作让人讨厌的事,所以硬忍着心痒痒,看看天色不早了,开口告辞。
“刘青。”刘青刚要出门,林姨娘叫住她。
“姨娘,还有事?”刘青疑惑地看着她。刚才在里面呆那么久,有事早该说了吧。
林姨娘犹豫了一下,道:“算了。你叫你嫂子有空来一趟,我有点事要跟她讲。”
“好的,姨娘。我一定转告她,那我先走了,姨娘再见。”刘青笑了笑,心里有些明白。应该是这林姨娘跟周小琴想一块去了,都想要买她当丫环。刘青倒想要看看,刘大春夫妇会怎么样。
回到家,看到秦玉英正在菜地里种菜,小宝则被围在旁边一张席子里,正努力地想要到处爬,一见刘青就“哇哇”大叫。刘青赶紧过去把小宝抱起来,顺便把林姨娘的话转告秦玉英。
“什么?林姨娘叫我去,说有话跟我说?”秦玉英停住手,讶道,“怎么可能?平时在路上遇见她,连眼睛都不瞄我一眼,高傲得很,自以为自己是官家太太呢?还不只是个小妾。今天……”她忽然直起身来,严肃地盯着刘青:“不会是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