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荷说:“妈妈不去,妈妈不得空,你跟奶奶先去玩。”
这大约就是杨玉花的聪明之处了,虽然儿子儿媳离婚了,她却照样跟钟小荷和气相处,三天两头的来看蛋蛋,送吃买喝,陪孩子玩儿,因此蛋蛋也不跟她生分,自然还跟她这个奶奶亲,顺利被她抱走了。
杨玉花抱蛋蛋走在前边,郑广涛落在了后边,临出门时,郑广涛回头看了看钟小荷,嘴唇动了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几次三番、赌咒发誓地保证跟吴蓉蓉没有不正当关系,后来又几次说已经开除吴蓉蓉了,现在呢?郑广涛秃嘴秃脸地想解释什么,却自己都找不到话说。这大概就是郑广涛最让钟小荷膈应的地方,花心风流却非要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姿态来。
男人可以把出轨看作生理需求,推说男人的冲动什么的,女人却不能,人毕竟人不单纯是动物属性.吧!
蛋蛋既然被他们接走了,钟小荷在家也没事,便打算去娘家看看。天气炎热加上担心蛋蛋过敏,她回娘家的次数不多,也没敢再留宿过。钟小荷便去买了些补品点心,想到中午免不了会在那儿吃饭,又割了两斤猪肉,买了一斤卤牛肉,骑车去小铺村。
当时农村的路虽然都是那种土路,绿化却很好,一路都有树荫凉,如雨的蝉鸣声中清幽凉爽,让人身心都放松了。
钟小荷悠然地骑着车,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路边层层叠翠的田野,远处小山脉起伏连绵的线条都美得让人愉悦。钟小荷走着走着,不禁轻声哼起了以前喜欢的歌儿,估计要是此刻有人听见了,会觉得好奇怪,这歌咋从来没听过啊。
镇上出来的这条主路直通郑家圩子村,中间拐弯向西走就是往小铺村去了。快到拐弯的地方,钟小荷看到前边有人推着自行车,正在步行往前走,高瘦的身材有些熟悉,旁边还跟着一只黑狗。她骑车经过时,果然看到是臧傲。钟小荷便下了车问道:
“怎么了?”
“链条子断了。这半道上也没法子修。”臧傲说,看看她问道:“你这是去哪儿?怎么没带蛋蛋?”
“我回娘家一趟。蛋蛋被他奶奶抱去玩了。”
钟小荷一看,半新的黑色26自行车,断掉的车链子被拿了下来,搭在车后座上,再一看臧傲,一早晨出来穿的还算干净整齐,高卷袖子,手上满是黑色油污,想想这年轻人各种境遇,钟小荷多少有几分同情,便说了一句:
“你去采石场?这路还不近呢!”
“走呗,到了找工具修理。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也塞牙缝,前天车胎扎了,我下午一路推回去的,今天链子又断了。”
呃……
其实钟小荷有时也觉得,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他怎么说都上过大学,而今社会,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却在这农村里甘心当一个种地采石的苦力,混得连境况好的普通农民都不如了。
“那个……”钟小荷琢磨着措辞,试探地说:“我觉着啊,你不如就把那采石场卖给郑广涛,按你们说的情况,那个采石场卖掉还是比较好划算的,没有各种机械,不能深层开采的话,在你手里也产生不了什么价值,卖掉了换成钱,你有了资金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自己创业。”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创业!”臧傲说,“听你说话,也是有些见识的,不过很多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我也有我的打算。再说我眼下首先得顾我爸。”
这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是陈述事实,还是反驳不屑?钟小荷忽然觉着自己真多事,这个臧傲本来就有些孤僻,更何况采石场的事还牵涉她的前夫,都怪她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那啥……你慢慢走,我先走了啊!”钟小荷说,她骑上车,超过臧傲继续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臧傲的话: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事我心里有数。”
有数?钟小荷听说过了,他那个采石场,几个工人都是他爸前些年采石的伙伴,那些人采石谁采谁卖,本来就是靠人工,卖的钱也就够工人自己的功夫钱,他既不给工人发工资也不问工人收钱,除了自己采石卖点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状态。他真有数?
一个遍地坑的采石场,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石头,难不成底下还能埋了黄金白银?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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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荷来到娘家,李明英正好在家,见她来了挺高兴的样子,问了蛋蛋怎么没来,就赶紧就叫小松骑车去买菜去。
“园上就一点青菜,小松,你去割点肉来,咱炒米豆吃,园上那米豆正好有点老了,你大姐喜欢吃那个老米豆种儿。”
钟小荷正从车篮里往外拎东西,忙说:“妈,不用,我买肉来了。”
小松看着性子有些内向,默默过来帮她拿东西,小葵从屋里出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那说道:“妈,你就别张罗了。谁不知道姐她现在有钱?她钱多多的,日子过得那么舒服,整天吃香喝辣,恐怕肉都吃够了呢,来一回咱这穷家,哪里用你去割肉!”
钟小荷抬头盯了小葵一眼,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小葵被盯得垂下了眼皮,低着头,随手拿了个笊篱说:“我去摘米豆去。”
“顺手摘个嫩番瓜来,今天没啥活儿,咱娘几个都在家呢,包顿番瓜包子吃。”李明英嘱咐说。小葵答应了一声,拎着篮子出门走了。
钟小荷离婚争到了不少家产,这事情很多人都眼热谈论,当时小葵提出要她出钱给娘家盖房子,钟小荷拒绝了,她半路穿来的,争夺这些财产也是为了蛋蛋,如果钱到手马上给自己娘家盖房子,那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再说了,即便从“人性自私”的角度来说,对她其实并不多熟悉的娘家,她心里愿意帮一把,也是为了尽“为人女”的义务罢了,况且小葵、小松这样的便宜弟弟妹妹,比得上她儿子亲吗?
所以,离婚分割的财产是蛋蛋的,盖房这事不可能。将来她挣到钱愿意帮娘家,那是她挣的钱,一码归一码。
她拒绝了,李明英虽说有想法,却也没表现出什么怄气纠缠来,还算通情达理。而现在她回个娘家,需要盖房子的小松还没表现出什么排斥意见呢,小葵这番表现,真让钟小荷玩味了。
作为女儿,小葵反正也要出嫁,就算她给娘家盖房子也是小松住的,没她小葵的份儿,她哪来的不平衡?
想起前世养母家那个虚荣的妹妹,那些年真是让钟小荷头疼不已,但凡喜欢她什么东西,二话不说拿了就走,看中什么物品,也不管她能不能负担得了,便一次次找她要钱买,还一副“你是我姐你应该”的嘴脸,为此钟小荷也生了不少的气。其实这么个“妹妹”也好对付,钟小荷走上社会之后,渐渐就疏远了她,无理要求不搭理就算了,她怕的不是虚荣妹妹,她怕的,是那一对挟恩矜夸、一味图报的养父母,毕竟是养父母,不好太怎么样,也就怕怕的。
而眼前小葵这个“便宜妹妹”,看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无妨,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地方一直住下去,更没打算任谁予取予求,姐妹之间能处就处,不能正常相处就离远点,她对当包子没兴趣。
☆、第27章 呛了水
钟小葵拎着篮子上菜园去了,李明英察觉到钟小荷刚才一闪而逝的不悦,便叹着气劝道:“小荷,你不要生气,别往心里去。妈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小葵这丫头这几天跟自己置气,前阵子人家给她介绍个对象,她也看上了,可人家男方一打听,说咱家太穷负担重,人家就不愿意了。”
这样啊。钟小荷笑了笑说:“妈,我没跟她生气。要我说男方这样的嘴脸,成不了倒还好了,这种一心贪图条件的人,就算成了也不能同甘共苦过日子。倒是得想法子改变咱家里的状况才是真的。”
“能有什么法子想!人呐,闭着眼睛过呗。”李明英说,“小松现在初中毕了业,也没考上高中,他回来家跟我干活,咱家多个人手,好好种地增加收入,一步一步熬呗。小葵反正是个闺女,往后找个婆家嫁出去,不用花什么钱。也就是小松往后花销大,总得给他盖房子娶媳妇,那可不是一个两个钱的事情。”
李明英去端了个笊篱来,招呼钟小荷来剥花生,说中午炒个花生米吃。估计除了自家园上的青菜和田里出产的花生米,这个家庭也没有旁的菜能炒了。李明英一个女人养大三个孩子,据说小葵小松上中学,还有李明英平常生病啊急用啊,都是原主――也等于是郑广涛贴补的。可以预见,往后她如果不帮着,这个家将会更困难。
“光指望这几亩地不行啊,妈,要我说让小松、小葵出去找个工作。”
“咱这小地方能找什么工作!出远门打工的话,小葵她一个小姑娘家,外头又乱,要出去两眼一抹黑,我也不放心,小松这才十五,更不好让他出去打工了。”
想想农村发家致富,无非是种植养殖,可钟小荷前世对这方面根本就不熟悉,她一下子也想不到什么好路子,再说即便她能想到好项目,这个家庭老的老小的小,文化也不高,能不能做起来还是一方面。
钟小荷想了想说:“妈,你也别太焦愁,小松反正才十五,不急慢慢来,总会都好起来的。”
李明英说:“小松是还小,就算娶妻成家,总还能等几年,就是小葵这丫头,眼下也十八了,是该说婆家了。我瞧着她偏偏心气儿高,一心想嫁个好人家,给她介绍本分的庄户人,她反倒看不上眼。可你说有钱有势的人家,哪里是咱们攀得上的。”
钟小荷心说郑广涛倒是有钱有势呢,嫁了这样的男人一定会幸福?一味的把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未必就可靠。
李明英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钟小荷身上:“还有你,总这样单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这些天琢磨着,你是不是该再找一个了?咱也不要求非得什么样的条件,不管是伤家的还是离婚的,只要心眼好人老实,能好好待你娘俩,也就蛮好了。要是人家有孩子,咱也好好待人家孩子不就行了?”。
李明英说的“伤家”,就是丧偶的意思。
钟小荷听了,心里多少有些悲哀。女人是社会眼中的弱者,女人离了婚,不管是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就更是弱者中的弱者了,就算她想再婚,可稍有条件的男人,还未必看得上她呢。而她既然坚决要跟郑广涛离婚,就不会再勉强自己为了结婚而结婚。她没有必要依靠谁,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钟小荷无所谓地笑笑说:“妈,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现在带着蛋蛋,过得不是挺好的嘛!”
“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