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你都有说话的份……”
曹氏已经心神慌乱,“家里?家里还能遇到什么事?”
顾十八娘咬了咬下唇,吐出两个字“除族”。
曹氏眼睛一翻,整个人又软了下去,吓得一众仆妇乱喊乱哭。
尚未离开的彭一针施了针,又开了安神的汤药,看着站立窗前单薄瘦小的身影,大老爷们的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老天爷这是造孽啊!
“十八娘,夫人的心神经不起刺激,你有什么话软着点说。”他轻声说道。
“恩。”十八娘轻声道。
“十八娘,你真要自己上京?”彭一针迟疑一下,问道。
“恩。”十八娘道。
“十八娘,这么大的事,还是你家族里长辈出面的好,你一个小姑娘……”彭一针轻声劝道。
“只有我这个小姑娘,是只关心哥哥生死的人。”顾十八娘转过身,淡淡说道。
对于十八娘一家和族里人的关系,彭一针也是清楚的,闻言叹了口气。
“这毕竟是生死大事,血浓于水,你莫要太……”他斟酌着说道。
顾十八娘摇摇头,脸上挂着凄凄的笑,血浓于水,那一世不也是生死大事,但是结果又如何?
了断娘和哥哥性命的,就是这些族人,在合族利益面前,他们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可断的壁虎之尾。
“你去吧,家时有我。”曹氏的声音突然幽幽传来。
“娘,你醒了。”顾十八娘几步走过去,压制住哽咽道。
曹氏平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但眼神已经不再如前那么涣散。
“十八娘,你去吧,你哥哥就靠你了……”她说着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握着女儿干部瘦的手,女儿从地狱罗刹里爬出来,带着满心创伤,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去……
这么瘦小的女儿,却不得不托起整个家,曹氏终于泣不成声。
直到此刻,顾十八娘的眼泪才掉了下来,但她很快甩去了泪水。
“娘,你放心。”她回握住娘的手,重重的晃了晃。
“大娘子,我陪十八娘一起去。”彭一针忽的在旁说道。
曹氏和顾十八娘闻言带着几分震惊看向他,这个时候,所有人对对他们避之不及,只怕被牵连上身。
“十八娘不是一直说我去京城就能当神医了么?”彭一针嘿嘿笑道,“搂草打兔子,两不误。”
曹氏从床上猛的起来了,下地就给彭一针跪下了。
吓得彭一针立刻也跪下了。
“大娘子,老彭受不起。”他顾不得礼节,硬是把曹氏扶起来,“大娘子,你们都是善人,也是我老彭的恩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虚礼就不要讲了,我这就写信让我家那口子带孩子们来建康,他们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但守门守户还是能做的。”
第133章赴京
听到彭一针这样安排,曹氏和顾十八娘又是垂泪道谢。
彭一针是她们在仙人县就结交的旧友,一同经历过周掌柜事件,如今又共同经营药铺,感情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顾十八娘想到哥哥那一世是因为在牢里染了疠疫才不治而死,这一世牢狱之灾重现,那疠疫自然也不可避免,带着彭一针这个神医去,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有劳大叔了。”她整容说道,大事当前,不再客气。
既然说定,越快起程越好,彭一针立刻回去收拾,打点药铺暂时关门,又写信让小厮一开城门就回家接家眷过来。
离别在即,母女俩反而没了眼泪,曹氏带着仆妇打点行李,顾十八娘则飞快的给信朝阳写了信,托他照顾母亲。
哥哥入狱的悲剧果然重现了,那曹氏的悲剧会不会也重现,她的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瓣,那边也放不下,痛苦的心神俱裂。
唯一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信朝阳了,至少,目前来说她来值得信朝阳相助,相比于亲情,如今利益才是她顾十八娘了相信的理由。
随信送去的还有她写了一纸契约,续约专供药品一年,签字画押。
“娘,如果他们真要将哥哥除族,相争不过,就让他们把咱们一家三口全除了吧。”顾十八娘最后幽幽说道。
曹氏点了点头,扶着女儿的头,说了声好。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辆马车静悄悄的驶出了曹氏家的大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笼罩在雾气中的街道急速而去。
临到城门时,一个小厮在路边拦他们。
“顾娘子,这是我们少爷的信。”
顾十八娘从窗户伸出手接过,马车未停,越过小厮疾驰而去,她打开信,却发现只有一张空白的纸,她终于觉得心口的压的巨石略微松了松,满布红丝的双眼终于合了起来,靠在摇晃的车壁上。
而此时的信朝凌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信朝阳的书房,首先入目的是扔了一地的纸团。
信朝阳侧身躺在长塌上,面向里,乌黑的长发倾泻如瀑。
“我说哥哎,你还睡得着!”他踩着纸团,跳到信朝阳面前,大呼小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吵什么!”信朝阳懒懒的道,人依旧不动。
“哥,顾解元被下大狱了!”信朝凌大喊道。
“我知道。”信朝阳嗯了一声,轻轻转过身,平躺着,双目依旧闭着。
“那…那…顾娘子怎么办?”信朝凌结结巴巴的说道。
眼前大哥的反应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尽人事,听天命。”信朝阳淡淡答道,抬起手,宽大的白纱中衣袖遮住了面。
信朝凌站在原地,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一句话也不用说,闷闷的踢了脚下的纸团,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在书案前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这才看到桌子上散放着写了三四个字的一沓纸。
有的写了“安心”,有的写着“勿念”等等。
“这是要写什么?”信朝凌嘀咕道,随手扒拉到一边,忽的看到一张按着鲜红指印的契约。
“顾娘子!”他拿着那张契约跳起来,“顾娘子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晚。”信朝阳从衣袖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
原来顾娘子第一时间已经告诉哥哥了,信朝凌塌塌嘴,怪不得对自己带来的消息丝毫不惊讶。
“顾娘子托你做什么?竟然连契约都写好了?我说哥,我已经听说了,这顾解元犯得可是忤逆的大事,闹不好要株连九族的……”他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照顾下她的母亲而已。”信朝阳淡淡说道,姿势未变。
“就这个?”信朝凌瞪眼问道。
信朝阳放下衣袖,睁开了双眼,眼中带着微微的红涩,显示昨夜未眠。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他问道,慢慢坐起身来。
信朝凌讪讪笑了,还真没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契约,带着几分深沉庄重道:“那哥哥就收下了,这不太好吧,显得咱们落井下石一般……”
信朝阳笑了笑,站起身来,屋外的侍女鱼贯而入,一个将缎面羊绒东袍与他穿上,一个与他精心扎起头发,另有人捧上温茶。
“好姐姐,给我一杯。”信朝凌顺手拉过一个俏婢的手,指着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俏婢嘻嘻笑了,果真去给他倒了杯茶,亲手捧了喂他喝。
“哥,我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火中送炭(我觉得应该是雪中送炭,不知道是作者笔误,还是小信文盲)…这个时候咱们应该绝不提任何条件才是……”信朝凌伸手揽着俏婢的小蛮腰,接着含糊说道。
“我收下是为了让他安心。”信朝阳说道,系上青灰斗篷,大步迈了出去。
“安心?”信朝凌有些不解,看着信朝阳走了,忙松开俏婢,“哥,你去哪?”
门外已然不见人影。
顾长春几人带着一脸疲惫迈入家门,同样一夜未睡的众人都呼啦围上来,乱纷纷的问着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顾长春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自己坐下来,一口气喝了三杯喝茶,才缓过劲来。
“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大家小心问道。
年轻人热血意气,再加上被抓的是他们的主考官,也可以称之为师,难免会有些冲动,这个算不上什么忤逆的大事,最多斥责一通就过了吧?
“这个尚且不知。”顾长春说道,面色却有些凝重,他想起那几位大人说着话时的神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慎安派来的人就要到了,听他怎么说吧,这些官场的人,都是最趋利避害,跟我说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起昨晚那几位大人见到自己的态度,已经跟前几天顾渔中状元消息才传来时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都是这个海哥儿!跟他那个妹妹一样,做事似乎不带脑子,也不瞧瞧是什么地方面对的什么人,就榔头一般瞎打一气,害了自己不说,还要累及他们一族!
“要是事情真的严重,就将他除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累及族众,累及渔儿的大好前程!”他重重的拍了下椅子,站起来,“去看看曹氏和那丫头做什么呢?让他们这些日子老实点,别再给我惹事,尤其是管好那个丫头……”
顾海发生这么大的事,各家各户都盯着他家的门口呢,所以两辆车子一大早出门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大爷爷,那丫头好像进京去了,天没亮就走了。”有人说道。
“什么?”顾长春惊讶失声,旋即一脸愤愤,“瞧,瞧,这眼里还有没有咱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此肆意,不出事才怪呢!”
三天之后京城顾长春长子的信就到了,看了信,顾长春竟然失态的从椅子上惊得跳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
“完了,完了,完了……”他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
完了,完了,完了……
“那哥哥他也……”顾十八娘轻声问道。
她的神情平静的很,除了脸色比常人要憔悴几分,这在顾慎安看来也是因为不眠不休赶路的缘故。
但今日一见,姿态娴雅,举止端庄,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份沉稳。
自己方才说了一遍,这小姑娘就已经听明白了,顾慎安点点头,不错,要是别的女子,此时只怕除了哭,别的一概不问不晓了。
“言辞犀利,直指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