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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我……我以为解元公也在……所以,所以冒昧来请教……”他低声说道,说着忙施礼转身就要走,却不料一弯腰书掉了下来,忙去捡,带着几分狼狈的道歉。
信朝阳已经站起来,帮他捡起两本书,一面看着顾十八娘一笑。
“解元公没来,解元公的妹妹来了……”他笑道。
自进来后,信朝阳一直安坐在桌案一旁,安稳的做个亨茶小童,半句话也没说过。
这是大家公子风范,虽然顾十八娘以及在座的老人心里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然掌握了家族中的决断大权,但有这几个老者在的场合,他依旧要守晚辈的礼节。
顾十八娘闻言冲他一笑,将视线落在那年轻人身上,见他年纪不过十七八,长相颇为俊秀,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大周虽然禁止商人科考入仕,但在其子弟科考入仕上却限制不是很严,因此挣得金山银山生活上无比富足的商人们,受够身份带来的委屈后,对家族中子弟的培养上会分成两类,一类继承衣钵经商挣钱,另一类则读书求学入仕挣名,名利双收,才是真正的大富之家。
无可置疑,眼有这个年轻人就是信家走上读书一条路的子弟。
“见过顾娘子……”年轻人忙躬身施礼,手里的书又是一阵乱晃。
顾十八娘忙站起身来还礼。
“十八娘,不知道能不能讨个方便……”信朝阳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这个年轻人,“这是我堂弟,春芳,一直久仰解元公,只是解元公进京求学,回来后又闭门谢客,能不能托你的门路,让春芳见上一见?”
顾十八娘似乎松了口气,看着信朝阳眼角带笑。
“你要说再要炮制某某药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笑道,“要说见我哥哥这件事,那没问题。”
信朝阳以及几位老者都笑了。
“原来顾娘子一进来神色郑重,原来是防着我们这个……”老者笑道,笑容有些不自然,“哪里能再为难顾娘子,如此就太有失信义了……”
顾十八娘似笑非笑道:“我师父说了,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一定要警惕再警惕,要不然指不定哪句话说错就把自己给卖了……我年纪小,说实话,每一次来见几位长辈,都紧张得很……”
“怪不得顾娘子从来不肯赴宴,原来是怕鸿门宴上食不下咽。”信朝阳笑道。
“正是如此。”顾十八娘点头笑道。
大家哈哈笑起来。
“顾娘子多虑了。”老者们摇头笑道。
一直站在门外的年轻人信春芳也忍不住笑起来,不由多看了这位顾娘子两眼,见她笑意盈盈,流露出一种女子身上少见的豁达。
“那就多谢顾娘子了。”他低头再次道谢。
“不客气,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哥哥跟你们探讨学问也是件益事。”顾十八娘含笑说道。
年轻人说了几句不敢不敢,便不再多留告退了。
但信朝阳等人为他的意外出现道歉,又饮了杯茶,顾十八娘便问那位老者方才要说什么事。
“就是要说这件事,春芳学的也用功,就是总是差那么一点,这是第二次考了,依旧唉……”老者***道(实在揣测不出来),一面仰天叹息。
“莫急,只要努力总会考中的。”顾十八娘忙安慰道。
老者便再三道谢,见事情说完顾十八娘便起身告辞。
看那姑娘拾级而下,青枯的竹丛挡住了信朝阳的视线。
“朝阳,其实要说合适,你最合适……”一个老者在身后低声道。
信朝阳转过身,在暖垫子上坐上,自己慢慢的斟茶,一面慢慢的摇头,“不,我最不合适。”
“为什么?”三个老者齐声问道。
对于生意他们精通的很,要说这儿女亲事跟做生意也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一次信朝阳的决定真让他们难以理解。
“春芳他哪里比得上你,论长相,论家世,除了会读几本书,就是读书也比不得你,如果你能去参考,咱们家早出了翰林学士了。”一个老者说道,“朝阳,你别是怕顾家娘子嫌弃你的商人身份,他们家虽说出了个解元,就算出个状元又如何?就他们的家世,撑死了在翰林院喝一辈子茶,或者外放混个知府打住。咱们虽然是个商人,那关系也是四通八达,有了你这个女婿打点。对顾家儿子来说,必是如鱼得水,这个道理他们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哪里能看得上春芳……”
信朝阳摇摇头,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再说。
“不是因为这个。”他含笑道,“是因为她不信我。”
三个老者对视一眼,有些意外,“顾娘子不信你?不信什么?三媒六聘的,婚姻大事咱们还能耍她玩不成?”
“不是这个,而是……”信朝阳笑道,“她对我有戒心。”
他笑容里有无奈一闪而过,“这小娘子奇怪的很,自从我第一次见她,她给我的感觉就是……”
他捏了捏额头,似乎说出下面的话实在是很违心。
“……对我很了解很熟悉……”信朝阳说道,“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不管我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她就坐在那***着那种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的眼神……”
这话让三个老者面面相觑。
“不会吧,朝阳,这是你多虑了。”他们说道,别说外人了,就连他们这些看着信朝阳长大的人,还不敢说一眼看透他想什么呢。
“叔叔伯伯,我什么时候多虑过?”信朝阳神色郑重几分,沉声说道。
三个老者收正神色,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最不合适的……”信朝阳低头斟茶,水汽蒸蒸而上挡住了他的神情,“……要是真开口上他们家与我结亲,肯定会被一口回绝,这样咱们家就再没机会了。”
“那要这么说,她防着你,自然也是防着咱们家,那春芳去了不也一样?”一个老者面色不好的说道。
“不一样。”信朝阳抬起头,露出笑脸,“春芳正合适,跟顾娘子家很相似,对于跟自己曾经处于同样境遇的人。大家心里会不自觉地增添几分好感,也就是俗话说的同病相怜……”
三个老者点点头。
“那你让朝凌在下边说那些话做什么?岂不是让她觉得咱们家很势力很没人情味?那样印象更差……”一个老者想起什么说道,微微皱起眉头,“这顾娘子到底是诗书人家,最忌讳咱们这些商人重利轻义……”
“让她同情。”信朝阳说道,“同情朝凌,连朝凌都能被家族这样随意安排,那春芳这个旁支的,将来更不能自主……”
“就因为同情,她就会同意嫁给春芳?”三个老者一脸不同意,摇了摇头,“这个顾娘子,如何刀子嘴铁心肠,建康人谁不知道……”
“不,不,”信朝阳摆摆手,“她不是……”话说到这里,他突然不想说下去,重新续水到茶壶,低着头道:“撇开这个不说,我并没有欺她,春芳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对她真的很合……”
他的声音低下去,仔细听能察觉其中一丝淡淡的别样的滋味。
到此三个老者也才松了口气,将方才的话串联起来想了遍,脸上难掩喜悦。
“什么都考虑到了,等春芳跟顾娘子家混个脸熟了,再托人上门求亲,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是盲婚哑嫁,又是读书人将来不辱灭门楣。这门亲事肯定没问题,更何况她只提防咱们再给她要药,绝对不会想到咱们今天只是为了春芳跟她认识……”三人含笑说道。
他们什么都考虑到了,唯一没考虑的是这个姑娘想不想嫁人。不过这一点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世上哪有芳华正好的少女不想嫁人的,所有的少女,不管贵贱美丑,都将走上同一条路,奔向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嫁人,很可惜的是,这条路顾十八娘已经走过了,所以她准备走不同的路。
且不提竹轩楼里几人的暗喜,且说顾十八娘自走出来后,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们肯定是要提再要些单独定制的某种药,所以借着那个书生的出现,我提前讲这个要求堵死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再提……”她一面走一面皱眉想,将方才所有的场景都在脑海里重复一遍。他们叫自己来,应该就是这个目的吧。
她摇摇头,不再想了,不管他们有什么事。都是为了利益,如果这利益超过她的容忍,那就一口回绝就是了。
对她顾十八娘来说,没什么交情可讲。再说,对信朝阳那样一家人,有什么交情可讲。
“可怜的凌少爷,就值个一批野山参的价钱……”她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又想到那个书生,看起来地位还不如凌少爷,又读书不成考试失败,可怜巴巴的,不知道将来要被拿出去换什么好处。
“阿弥陀佛,女施主,好久不见了。”一声佛号打断了顾十八娘的乱想,她不由停下脚,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不想见到的老和尚。
“了然大师。”鉴于被看穿来历的敬畏,顾十八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低头施礼。
这老和尚名气大信徒多,万一将自己指为妖孽,可就有麻烦了。不过目前看来,这老和尚态度还可以。
“女施主眉间平和,如此甚好甚好。”了然大师面带笑说道。
顾十八娘干笑了下,借口不能让母亲久候告辞。
“女施主,世间万物皆有缘法,顺其自然……”了然大师在后说道。
顺其自然这句话是顾十八娘的忌讳,对她来说,那就是说他们一家人该死必死,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摆了摆手,小丫头会意,忙走开几步。
“大师,既然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你何必泄露天机?为何不顺其自然?”她低声说道,带着几分怨恨看着老和尚,“还有,是不是你跟顾渔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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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是无法顺畅的转到下一个剧情。嗷嗷嗷,大家先停一停,不要追着看,等过了这段再说。
第一百二十六无常
那一次接到老和尚邀请听佛经,别说顾渔见了顾十八娘大吃一惊,她见了顾渔也大吃一惊呢,以顾渔的聪明劲,不胡思乱想才怪呢,更要命的是,顾海竟然在乡试的时候压了顾渔一头,别的人可能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顾渔这成绩不错,但对于重生的顾十八娘来说,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单单叫了顾渔来听经?她们一家人的命运是改变了,而顾渔的命运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