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现场的所有人严格保密。
作为一个民警,应该尊守保密纪律。
可面对两位老爷子满是期待的眼神,韩朝阳又不能真不说。
想到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任,这个世界上还能信任谁,干脆关上玻璃门将自己知道的简单介绍了一下。
“钱包在,钱包里有银行卡甚至有现金,只是没在现场找到手机,说明不太可能是谋财害命,也就是说情杀或仇杀的可能性较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韩朝阳点点头。
季开元看看正若有所思的吴文革,又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地分析道:“现场没打斗痕迹,化肥厂的门卫也没听到过有人呼救,这说明河边可能是抛尸现场。可凶手为什么抛尸,抛尸不就是担心尸体被公安机关发现进而查到他吗,既然担心尸体被发现,为什么抛尸时不拿走钱包?”
“是不是没想到,是不是没顾上?”韩朝阳起身去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坐下道:“杀人不是请客吃饭,凶手当时肯定很紧张甚至很害怕,想着先把尸体找个地方藏起来,忘了翻死者口袋,后来想起来了又不敢再去抛尸现场。”
“有这种可能。”吴文革突然抬起头,轻描淡写地说:“绝大多案子没破之前感觉很复杂,破获之后往往会发现其实很简单,不能把凶手想得太笨,同样不能把凶手想的有那么狡猾。”
“这不是废话吗!”季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问道:“毁尸灭迹的办法多了,随便挖个坑埋掉,装进编织袋塞几块石头扔河里,甚至可以肢解这儿扔一块那儿扔一块,你说说凶手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为什么偏偏要把尸体抛在老化肥厂河边?”
“你问我,我问谁去?”
吴老爷子拿起季开元的烟,点上一根吞云吐雾地说:“不过从朝阳说的这些情况上看,凶手杀人可能是临时起意,不太像有预谋的作案,至少作案前没精心策划。至于为什么把老化肥厂河边作为抛尸地,说明凶手对那一片应该比较熟悉,至少相对熟悉,知道那边平时没什么人去。”
“你这个推测太武断,我以前就遇到过一起抛尸案,凶手把尸体装在编织袋里,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大半夜骑自行车驮着尸体像没头苍蝇瞎钻,专挑没人的路走,最后把尸体扔在一条长满杂草的水渠里。那地方他也是第一次去,落网之后押着他去指认现场,结果他自己都找不着路,都忘了把尸体扔在哪儿。”
“季叔,您是说凶手很可能是沿着河滨路寻找比较隐蔽的地方抛尸,结果走到老化肥厂发现没路了,干脆把尸体扔在老化肥厂河边?”
“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老季,你能想到,专案组就想不到?”吴文革弹弹烟灰,慢条斯理地说:“专案组肯定安排人去调看河滨路上的监控了,现在到处有摄像头,死亡时间并不长,死者身份又确认了,这个案子应该不难破。”
“好不好破真难说。”
“好不好破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老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开元不乐意了,拍着茶几道:“以前跟我没关系,发生在其它地方也跟我们没关系,但现在我们是燕东分局义务治安巡逻队的顾问,案件发生在我们巡逻队的治安巡逻辖区,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
“你难道还想去查?”
“普通群众还见义勇为呢,我查怎么了,我是党员,也是公安干警!”
“退休的公安干警。”
“退休一样是公安干警!”
“行,你是干警,你是干部,你去查吧。”
“查就查,老吴,不是跟你吹牛皮,我跟老顾不一样。要不是当年市局成立反扒队缺人,非要把我抽调过去,我一样有机会破大案破命案,别说大队长,说不定能当上支队长!”
这还真不是吹牛皮。
他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反扒英雄,栽在他手里的小偷数以百计,上电视都是要打马赛克的,如果不是在反扒队而是继续呆在刑警队一样能成为刑侦专家。
事实上吴老爷子也不是真挤兑他,只是查案这种事需要资源,比如查一个可疑人员的基本情况,需要登录内网,需要查询其宾馆旅社住宿记录等等,而这一切只有韩朝阳才能做到,于是很默契地在韩朝阳面前唱起双簧。
韩朝阳果然上当了,以为他俩又是日常抬杠,急忙道:“季叔,您老是有真本事的前辈,否则我师傅也不可能请您和吴叔出山,但这个案子我们真插不上手,刘局抽调那么多单位的负责人,抽调了那么多办案骨干,我们连协助走访询问收集线索的资格都没有。”
“刘局也真是的,怎么能关起门破案,怎么能不发动群众!”
“您老是说发动群众,征集线索?”
“这有什么不好?”
“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也是,现在的领导就担心这个。不过我们不是普通群众,要不这样,带我们去老化肥厂看看。”
“纪叔,昨天夜里视线不好,看不清楚,估计刑技这会儿还在勘查现场,我们现在过去不合适。”
纪开元嘴里不说心里想顾国利一辈子没出息,穿上白衬衫依然没出息,说到底还是个片儿警,没想到收了个徒弟也跟他一样没出息,没一点年轻人应有的冲劲儿、闯劲儿,干脆起身道:“我们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去不合适,我和老吴去看看没关系。别说技术民警,就算刘局在那儿他也拿我们没辙。”
“纪叔,您真要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这样了,有什么事给你打电话。”
第七百二十六章 命案(五)
包括老唐和苗海珠在内的新园街派出所能抽调出来的民警,全在专案组要求下对老化肥厂周边的住宅小区、企业和商铺进行走访询问,可警力越是紧张警情越多。
从中午10点18分开始,指挥中心见新园街派出所忙不过来,就频频给中山路警务区下达出警指令。
城市花园有业主在楼顶人养狗,白天叫,夜里也叫,影响楼下居民休息,几个阿姨忍无可忍上去理论,养狗的业主声称他买的是顶楼复式,大露台本就是他家的,在露台上养狗谁也管不着。几个阿姨怒了,打110报警,甚至用手机从网上搜出《燕阳市城市养犬管理条例》要求韩朝阳秉公执法。
市里确实制定并颁发过这个规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养犬人应加强对饲养犬只的看护,不得使其影响他人正常生活。如果犬吠扰乱他人正常休息的,养犬人没有采取措施制止,市民可以向公安机关举报,由公安部门责令制止犬吠,并处一定金额的罚款。
但目前分局没接到该条例的正式文件,所以该条例要正式落实还需要一段时间。韩朝阳自然也就无权对养狗的业主开罚单,只能责令他尽快把狗卖掉,或想找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养。
刚和完稀泥,又接到一个出警指令,并且依然跟狗有关。
有市民在桃源社区的一个宠物店买了一只博美,结果买回去养了两个月体型越来越大,怎么看怎么不像博美,市民找到宠物店让老板娘赔钱,老板娘坚称当时卖的是博美,市民带到店里的不是她当时卖出的那一只,摆出一副出了门就不认账的架势。
照理说这不归公安管,但市民情绪激动,如果不及时调解争执双方真可能大打出手。
韩朝阳搞清楚情况,提醒了一下,市民恍然大悟,立即掏出手机翻出小狗成长过程中的几十张照片和两段视频,从照片和视频中可以看出带到店里的确实是两个月前买的那只,老板娘又狡辩是狗主人寄在店里卖的,她也不知道血统不纯。
韩朝阳晓之以情、动之以情做了近半个小时工作,老板娘才很不情愿的给市民退了一千块钱。虽然当时买狗花了两千八,但市民很清楚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只能自认倒霉。
处理完两起与狗有关的警情,又马不停蹄赶回六院处警。
一个男子在探望患病的亲戚时居然在病房里吸烟,隔壁床位病人的亲属不想吸二手烟,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就这么发生了争执。六院保安和在警务室值班的王家勇及时控制住局势,把他带到了警务室,韩朝阳一回来就对该男子进行批评教育。
结果刚说了几句,一个来六院就诊的阿姨跑警务室来报案,说挂在电动车把手上的头盔被人偷了。
一个头盔不值几个钱,但阿姨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既不能不闻不问,同样不能做个笔录打发她走,只能陪她去六院调监控,最后发现原来她记性不太好,来六院时压根儿没戴头盔,打电话问她老伴,头盔果然在家!
……
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并且几乎全是无效警情。
韩朝阳像年三十晚上的消防队员一样到处救火,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忙到晚上7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警务室。
蒋晓敏接班时专门去六院食堂帮他打了一份饭,见他一回来就拿到六院保安室用微波炉加热。
韩朝阳坐下喝了一口水,打开抽屉取出工作日志正准备把白天干的这些事记下来,纪开元和吴文革两位老爷子一个夹着包,一个提着用袋装着的大保温杯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朝阳,忙什么呢?”
“写日志,”韩朝阳抬头看着他们,好奇地问:“纪叔,您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您今天真去化肥厂了?”
“去了,在现场呆了一会儿,然后在化肥厂附近转了转,不知不觉竟然转了一下午。”
“没吃饭?”
“吃了,回来路上吃了几个包子。”纪老爷子打着饱嗝,掀开接警台盖板走进办案区,坐到他对面笑道:“没想到几十年了,桃中对面巷子里的包子店还在,他家的包子还是那个味儿,皮薄馅儿多,真好吃,忘了给你带几个尝尝。”
“纪叔,您有三高,不能吃肉包子。”
“偶尔吃两个没事。”纪老爷子擦擦嘴角,回头指指吴老爷子:“老吴胃口好,一下子吃了四个。”
“说晚上你请客,就请吃包子,亏你好意思说。”吴老爷子瞪了一眼总是说大话花小钱的纪老爷子,像是不知道办案区禁止吸烟一般,掏出香烟自顾自点上。
不能再提包子,再提他们又要抬杠。
韩朝阳合上工作日志,好奇地问:“纪叔,吴叔,您二位去过现场,又在现场附近转了一下午,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没有,但掌握了一个新情况,发现了一些疑点。”
“什么新情况。”
“他能掌握什么情况,那是技术民警在勘查现场时发现的。”吴老爷子最见不得他吹牛,抬头道:“技术民警在现场发现几个脚印,等技术民警拓下脚印走了之后,我们也去河边看了看,发现那几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