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  第88页

 长陵在桌前坐下,倒了两杯水,道:“那个村长啊……应该是个练家子。”
  “你也这么觉得?”叶麒翻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稀奇玩意儿,随手拿起了个拨浪鼓,坐下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若只是普通的庄稼人,多多少少会有些驼背,他夹筷子的手腕非常活络,脊柱板直,走路是胯带着腿走,显然是盘过桩的……不止是他,其他的村民应该也懂一点武功。”
  长陵略一思忖,“他们既然是老一辈带来此地隐居的,也许祖先就是习武之人,会武功倒也不算稀奇,只是我们的来历他也就是随口一问,高轩高魁身上还都带着兵器,他这么收容了下来,不怕我们是歹人?”
  “何止是不怕,简直可以说是有恃无恐了……”叶麒啧了一声,“我方才路过高魁高轩的房间,已经在听他们合计找到宝物如何离开的事……我猜的不错吧,荆无畏果然是诓他们说这山中有宝藏。”
  说到宝藏,长陵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早上在上山的时候,徐来风分明已经认出你了,但为什么他后来又不拆穿?”
  叶麒道:“虽然我也不知是哪里露了破绽,但他当时只叫我‘贺公子’,却不唤我‘贺侯爷’,可见本没有要拆穿的意思……”
  长陵眉头一蹙,“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多此一举,”叶麒道:“我们贺家军的二十八星宿阵也算是闻名天下,他知道只要我出手就能过阵,只是,倘若他当时不拆穿,兴许我会为了隐藏身份而佯作无可奈何,下山之后再找机会自己上来……所以他才出言暗示,一来是告诉我他已经看穿了我们的用意,下山对我们没有好处,二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示好吧……”
  “示好?”长陵越听越糊涂了,“他既是荆无畏派来的人,为何要与我们示好?”
  叶麒微微一笑,“我之前也想不明白,何以堂堂东海岛主愿意受荆无畏的驱策,这次和他接触下来,倒是有些理解了……与其说是荆无畏利用他,倒不如说是他利用荆无畏……此人既是武痴,对于武学之事自然上心,若当真有另外半柄折扇,他只需看一眼,便能知晓那首完整的诗了,其实所谓的伍润神功玄机,不就是藏在那首诗里么?”
  见长陵眉头微微一蹙,叶麒又道:“所以荆无畏的立场,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与其与我们为敌,倒不如站在同一阵线,万一被我们捷足先登,他也只要提出条件借来一看,之后扬长而去,荆无畏也奈何不了他啊,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与我们作对?”
  长陵这下真听明白了,她先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眉尖一挑,“你们只不过来回说了区区两句话,就能沟通出这么多玄机来?”
  叶麒摇头晃脑道:“嘿嘿,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废话的。”
  长陵斜睨他一眼,“哦,你的意思是我是笨人了?”
  “怎么会?”叶麒连忙补充道:“我这种小伎俩充其量也就是耍个嘴上功夫,哪及得上女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令我甘拜下风,虽九死而无悔呢?”
  他最后一句话本来只是调侃,但长陵听到了一个“死”字,心底头的沉了一下――这几日叶麒表现的太生龙活虎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是将死之身。
  能否找到冰蛇蛇胆尚是未知之数,但这燕灵村中又是否真有伍润的折扇?
  叶麒看她神色莫名黯淡下去,不觉歪头道:“怎么,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没有。”
  “那你垮这个脸做什么?”
  “都说了没有了。”长陵颇为不耐瞄了他一眼,“你还不回你的屋去?”
  叶麒闻言,做了个“风情万种”的表情冲她一笑,“怎么,你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
  长陵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以前他也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几乎不曾拿这种事说笑,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很好,但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表露心迹过――可近来,却愈发喜欢开这种“登徒浪子”的玩笑。
  什么讨打说什么,语气里也不见太多情绪,纯粹为了惹人嫌。
  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什么,淡化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长陵一时想不起来,看叶麒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没头没尾道道:“你今晚吃过药了么?”
  叶麒一怔,“吃过了。怎么了?”
  “哦,那我就不怕了。”
  这回轮到叶麒懵了,“不怕什么?”
  “不怕你图谋不轨啊。”长陵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这村子的床比普通的床都宽敞,躺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既然你不放心这个村,那今晚何不同榻而眠?”
  叶麒心口慢了一拍,“啊?”
  “喔,不过你肯定是不敢的了,叶公子耍嘴皮子的功夫天下一绝,胆子却只有针尖那么小……”长陵回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眼神,“所以说什么都不必当真。”
  见长陵投来戏谑的目光,小侯爷久违的自尊心熊熊燃起,“谁说我不敢?”
  言罢,叶麒大喇喇的走到床边,将鞋子一脱,就十分不要脸的翻身上了床,滚了一圈腾出了一个空位,拍了拍床板,挑衅道:“我躺下了,你怎么还不上来?”
  长陵勾了勾嘴角,“我睡觉不喜欢穿太多衣服。”
  说着,她将腰带一解,褪下外袍,只露出一身乳白色的贴身小衣,这种织锦内衫虽然把该遮的也都遮了,但薄如轻纱,女子莹润光洁的肌肤又若隐若现,弯下身的一瞬间还能看到隆裹的暗沟,简直是令人百爪挠心,恨不得……
  叶麒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躺在自己身旁,他下意识想要别过头去,可是这次不知为什么,双眼根本不受控制沉溺于她的眸中,连呼吸都不免重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开玩笑?”长陵眨了眨眼,“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突然将被子掀开,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炙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心与心只隔着薄薄的皮囊,这次不需要用手,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跳动,他哑着嗓子道:“你的心跳的好快……”
  长陵微微仰着头,望着那张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寸距离的俊色,在马车之上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上次就问过你,这是不是心动……”
  不等她把话说完,下一瞬,一股气息不容置疑地扑面而来,他吮上了她的唇畔。
  与上一次那轻羽扫过的不同,这一吻带着几分掠夺之意,摩挲与辗转,柔韧中带着酥麻,长陵脑子微微空白,她忽觉有些慌乱,下意识想要推却,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时,不知为何,又没有用上劲。
  渐渐地,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变得温柔而又腻人,一路顺着她的颈滑向右耳,手指从她的手心沿着手腕轻抚而上,突然间,摸到了那道沁冷的疤痕,他身形一僵,停了下来。
  他摁在床上的指节扣的发白,徒然间清醒了过来――我在做什么?
  她一身孤苦,所有珍视之人都相继离她而去,只因为她不知自己有情,方不知苦楚。而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又何故要拖累她,令她再尝一次丧心之痛?
  叶麒扑腾离开了她的身子,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逃离了床榻,“抱歉,我、我一时昏头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点尴尬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长陵微微失神的坐起身,悸动犹在,滚热的气息犹在,但是脑子跟不上心跳的速度,她一时间也有些迷茫――我刚才是怎么了?不是只想逗一逗他么?
  “谁、谁让你穿成这样躺在我旁边的……我好歹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又长得这么逆天,谁看了能心如止水,坐怀不乱?”叶麒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忙摆了摆手道:“你快把衣服套上,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做更过分的事了……”
  “你是说,你心跳那么快,是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长陵认认真真问:“那我呢?我看到你,总会情不自禁的揪心,也是正常的么?”
  叶麒看着她那映着光亮的清澈双眸,背过身去,终于还是咬咬牙,笑道:“那不是废话嘛,本侯爷如此英俊潇洒,对你也算是……不错,你之前都是女扮男装,没人对你、对你做过这些……突然有此亲昵之举,换成是谁不心砰砰跳的?不过这种心动……就是一时的,过一会儿不就恢复了,若要硬说这就是心动,那也、那也太牵强了吧。”
  贺小侯爷自然没发现他这句瞎扯淡的话才叫牵强。
  但是听入不谙情、事的长陵耳中,又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长陵想了想,道:“可是,你愿意为了我死……”
  “那是因为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我们行走江湖的,义字当头,本就是理所应当。”叶麒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回头笑了笑,“就像在大昭寺的时候,你肯跳出来为我接那一掌,又拼死独战四大高僧,难道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不成?”
  长陵怔了一怔。
  那个时候,她与他才认识几天,救他确是为了他十年苦寻之义。
  长陵若有所思的蹙着眉,这回,脑子里是大概明白了,心中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叶麒看她苦思冥想,又补了一句:“何况纪老头都说了,你若是真的心动,武功就能全部恢复,你现在觉得自己内力回来了么?”
  长陵试着运了一下丹田,真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长陵漠然看着小侯爷从窗子钻出去,过了须臾,她悄然掀开窗,望着对屋良久,莫名勾了勾嘴角。
  有否心动,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这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直到对面的灯光暗下,她方才回榻就寝。
  *****
  这夜倒还算睡的踏实,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都先后醒了,田婶蒸了一大笼肉包子,配上鸡蛋和南瓜粥,早餐吃的倒是有滋有味。
  至少看上去是。
  叶麒时不时用余光偷瞄长陵,发觉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将昨夜之事记挂在心,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同时,又莫名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意。
  几种情绪来回交织,虽没浮在脸上,手中的动作却背叛了他――阿果妹惊奇的看着他道:“神仙哥哥,你这碗是空的,你喝的是什么,是空气么?”
  叶麒一下咬到自己舌尖,疼的嘴角一抽,淡定的放下碗道:“我只是觉得这碗如此别致,正在用心欣赏。”
  阿果妹道:“这是邻居的老陈叔叔做的,你要是喜欢,回头让他教你。”
  叶麒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徐来风和游三看起来精神不错,多抵是登山累了忙于补觉,没有出去瞎晃悠,就是一顿饭下来,都迟迟不见高魁的人影,高轩一问三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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