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罩已经彻底崩溃,她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可以冲到敌阵里自爆了。
逼近跃迁点不到两万公里。
他们一步也不能再退了。
图兰一咬牙:“整队!把遗言都发出去。”
“诸位,”这一套词,图兰入伍至今,已经听过很多遍,还是头一次自己亲口说出来,觉得有点为难她,因为说出来太羞耻了,可是也没办法,传统就是传统,“假如在宇宙中粉身碎骨,残骸将漂泊于永夜,有朝一日在碰撞中湮灭,成为星星的一部分,而灵魂将重回故里,回到你出发的地方、你誓死守卫的地方——自由宣言万……”
“卫队长,紧急跃迁,撤!”
图兰“岁”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通讯频道里指挥部传来的命令打断了。
图兰无言以对,只好微笑:“王八蛋,非得等我表演完再说吗!”
下一刻,他们这支被追得屁滚尿流的自卫军集体紧急跃迁,反乌会穷追不舍,紧跟着追过跃迁点,迎头碰上林静恒和一部分从护卫队里分出来的增援,还没来得及从跃迁点出来,就被人守株待兔似的打了个满头包。
“是陷阱,快撤!”
海盗们他们仓皇整队,正要战略性后退,突然遭到身后重火力打击——方才堵着民用航道的第七星系中央军不知什么时候绕路到反乌会身后,浑水摸鱼地下了把黑手,把反乌会威风凛凛的超时空重甲军团炸了个人仰马翻。
反乌会的海盗们溃败逃窜,七星系中央军远远停留了片刻,将朝着八星系自卫军的炮口降下来,随即机身上亮出七星系中央军的军旗,离开了。
就在他们莫名脱困之时,此时的联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叶里夫的秘密档案曝光之后不到三个小时,伊甸园试验基地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袭击,整个基地灰飞烟灭,而伊甸园的代言人林静姝不知所踪。
伊甸园试验基地被炸毁被认为是明目张胆的报复,随后,联盟各大军事要塞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星际海盗也跟着趁火打劫。
二十四小时后,联盟中央发表声明,承诺严查陆信将军一案中所有涉案人员,将尽快确定各种信息来源的真实性,请大家在这个内忧外患的节骨眼上保持冷静克制,不要被人利用。
但是这声明如此声气微弱,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联盟中央试图灭火的时候,联盟一个名叫“阿拉斯加”的军事要塞遭到不明武装袭击,由于反应不太及时,该军事要塞的防护罩被炸开了一个口,落下的导弹正好炸毁了军事要塞上的“非军事区”——就是安置随军家属和非军事服务人员的地方,死难者包括要塞司令一对未成年的子女。阿拉斯加要塞的司令员悲愤交加,临阵抗命,带人一直打到了附近一支中央军的驻地。
这一次,没有伊甸园给人施加微刺激,而联盟与各地中央军的矛盾却仿佛被人在烈火上浇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联盟、原属于联盟麾下的各地中央军、星际海盗打成了一团,将本就被黑暗笼罩的联盟又撕开了无数条裂口。
一队幽灵一样的机甲离开天使城要塞附近,穿过茫茫宇宙,开往神秘的自由军团秘密基地,本该和伊甸园试验基地一起灰飞烟灭的林静姝,和她手下一众行尸走肉似的研究员们毫发无损,都已经换下了愚蠢的白大褂。
林静姝快速穿过重甲里一道玻璃栈道,走进底层的实验室,防护玻璃后面正在进行实验,十六个不同年龄段、不同性别的人站成一排,全都一丝不挂,瑟瑟发抖,一个面带狂热神色的男子穿着橙色的醒目马甲,站在他们面前。
实验员用话筒对里面的橙马甲说:“让单数人出列,上前一步,排成两排。”
橙马甲按着耳机,冲监控一点头,只见他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做任何手势,仿佛只是靠脑电波,就让眼前的十六个人自发听命站成了两排。
实验员瞄了一眼耗时,记录下数据,随后,实验室房顶上降下一排锋利的斧子,正好落在两排“实验品”中间。
实验员说:“命令后排的人拿起斧子,用最快的速度杀死他们前面的人,被杀的人保持立正姿势,直到死亡。”
橙马甲冲监控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刻,他眼前的十六个“实验品”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完美地完成了砍杀和“一动不动被杀”两个动作。
实验室里一个老人站了起来:“静姝来了,坐吧。”
“鸦片‘二代’看来很成功啊,”林静姝愉快地说,“二代压制一代,将来我们会造出三代芯片,压制二代,鼓励大家不断地往上爬,阶级分明,效率也高,这样的社会才是理想社会,蠢货们就应该有蠢货的活法,对不对?不要让他们举着自由宣言瞎捣乱了。”
老人沉默了片刻:“你妈妈当初做这个芯片的初衷不是这样。”
“可是我们没有得到完整的技术啊,”林静姝笑了起来,“只能自由发挥了,对不对,哈登博士?”
那老人居然是白塔第一任负责人,早该自杀在监狱里的哈登博士!
哈登沉默了一会:“你把战局搅成这样,不怕白银十卫被堵在路上,林静恒在第八星系等不到人用吗?”
林静姝一耸肩:“白银十卫难道还会主动搀和进这种烂摊子里吗?再说,他之前被困第八星系,不就是因为缺少武装吗?现在敌人们的目标都转移了,他手里有兵又有武装,还在第八星系耗什么?哈登爷爷,林静恒没有那么傻的。”
第111章
伊甸园试验基地被炸毁, 离它很近的天使城要塞草木皆兵。
联盟议会紧急做出决定, 将伊甸园管委会所有成员——除了失踪的林静姝以外,全部控制起来。
王艾伦低头看了一眼个人终端, 小声对伍尔夫说:“议会请求和您通话。”
伍尔夫像个行将就木的老龟, 好像转一转眼珠都能累着他, 目光钉在一个地方,参禅似的半天不动, 好一会才说:“告诉他们我心脏不太舒服, 在医疗舱里躺着,让他们等。”
王艾伦一低头, 业务熟练地替老元帅组织出一篇“虽年老体衰、病痛缠身, 仍然忧国忧民”的说辞回了过去。
伍尔夫转身敲了敲墙壁, 墙上跳出一个立体的视频屏幕,随后跳出画面,播的正是告发陆信有“禁果”的那段录像,一个男人声音颤抖地说:“劳拉格登出逃之前, 曾经去见过陆信一面, 林蔚将军当时没睡, 站在窗户后面,眼睁睁看着她走的,那天正好是我值班……他……林将军不让我声张,林将军说,有一样很要紧的东西,格登博士不信任他, 现在只好把它交给别人……”
“这个人出身于第四星系,有个弟弟是空脑症,曾经是林蔚将军亲卫团里的一个护卫,静恒被陆信领走的时候还小,怕他不适应,所以从林家挑了个人跟他走。这个护卫本人也很愿意跟过去,毕竟跟着陆信,往上爬的机会很多。后来陆信把他安排进了自己的亲卫团,拿他当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王艾伦说,“管委会白塔里有空脑症专区,养了一群空脑症患者,日常工作就是配合脑电波扫描,拿研究员待遇。您知道,在伊甸园的世界里,除了白塔这种‘研究员’,没有空脑症的容身之处。那年他弟弟二十岁,刚成年,以他们家的背景,本来只有流落第八星系一条路,为了家人,他决定出卖陆信,和管委会做成了这笔交易。但他在管委会偷听到了‘猎鬼’的只言片语,得知全民陪审的结果是既定的,事到临头又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信,首鼠两端,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因为这个两面派的举报人,又因为陆信死后,他们怎么也查不到‘禁果’在哪,所以管委会渐渐相信,‘禁果’可能真的不在陆信手上,随着劳拉格登的自爆而消失了。”
王艾伦点头:“对,他们唯一动不了的就是湛卢,湛卢的备用权限在静恒那,那孩子因为这个被监视了很多年。但据说他的各项数据都很正常,太正常了——适当的愤世嫉俗,适当的尖酸刻薄,适当的抵触伊甸园和联盟中央,偶尔偏激起来,甚至越过上‘潜在’名单的安全线,但整个人基本又是‘安全’的,这种数据如果也是伪造,那就太可怕了,他那时候毕竟才十几岁。”
“这么多年,禁果系统始终默默地运行在湛卢上,兢兢业业地伪造着一连串的数据,看来陆信从来没有告诉过林静恒,‘禁果’的深层运行逻辑,他可能一直以为禁果只是个屏蔽器。”伍尔夫叹了口气,“为了保护那孩子,陆信什么都没说,包括他与伊甸园管委会间的种种……也包括他曾经在‘禁果’的名单上见过我。”
伍尔夫说着,扶着桌子,缓缓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实木的桌面泛起厚重的光泽,他摸索着拉开抽屉,露出里面一个旧相框——让人难以相信,新星历时代,竟然还有人在用这种古董。
相框里是一张三个少年的合影,特殊的照片工艺,让两百多年的光阴丝毫无损画质,好像是这一天早晨才刚拍的。
“中间的是我,”伍尔夫喃喃地说,“看得出来吗?我都没有样子了。”
王艾伦微微一笑:“哪里,轮廓和五官都没怎么变,另外两位是哈登博士和林格尔元帅吧。”
“我们仨,从小在一起,现在他们都没了,”伍尔夫呓语似的,轻轻地说,“都没了啊……格尔这辈子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们替他看着这个世界,看到当年自由宣言里想象的图景都实现,在下去讲给他听,他说他看不见恒星的光扫过沃托了,也看不见小蔚出生,他离黎明只有一秒。”
王艾伦知道老元帅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因此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尽忠职守地当一个有耳无口的木雕。
“‘禁果’的想法是管委会提出来的,管委会用伊甸园监视所有人,却不希望自己也被监视,他们想给自己人做一套特权的屏蔽系统,没想到哈登私自把它升级成了一把能捅穿伊甸园的利刃。那时候他找到我,告诉我他打算利用禁果,偷偷在域外培植一支‘反乌会’,以免伊甸园无法控制。我听完却傻乎乎地勃然大怒,我想伊甸园管委会固然是太贪心了,但他哈登博士怎么能和域外的海盗勾勾搭搭,这不是叛国吗?可那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可能举报他、害他,只好从此和他断绝来往。”
“哈登当时没跟我吵,只是说他会记录下我当时的想法和信仰,录入‘禁果’,假使有一天我变了,我这个人在伊甸园里,也依然是那么一副刚正不阿的模范样——他说他希望我永远也不会用到。”伍尔夫轻轻地说,“他这是讽刺我,但他是对的,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今天。”
他的朋友,他毕生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