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  第25页

鸡,这定襄伯就很不幸的撞在了枪口上,他不仅被褫夺了爵位,还被抄了家,其他盐税案的官员则不分轻重全部处以斩立决,以至于河南几乎成了光头行省,宏治手腕之狠辣,令朝廷上下的官员人人如履薄冰。
济宁侯与定襄伯的案件发生后,宏治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人蒙住了双眼,堵住了双耳,尽管每日临朝,却不曾收到参劾他们二人的只言片语,这天下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能掌控的呢?
宏治独自坐在寝宫,一夜未眠。
他翻开先师写给他的《亲政论》,心中默念:“《易》之《泰》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盖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所以为“泰”。下之情壅阏而不得上闻,上下相隔,虽有国而无国矣……”
次日早朝,他本欲让通政司通政使胡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朗声念诵这篇《亲政论》,不想却先接到了刑部尚书的奏报,说胡庸昨晚在家中伏剑自刎。
通过胡庸的血,宏治照见了权臣的影子,他心中很清楚,一定是朝中弄臣一手遮天,把住了通政司这个上下相交的隘口,堵壅言路,使他犹如失去了双目双耳,做同木偶,而这个权臣是谁呢?他不由抬眸看了内阁首辅李舜一眼。
李舜低着头,对于宏治投来的这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心中早就有数,不然他也不会提前灭了胡庸的口。
其实宏治对李舜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他能看见李舜做事勤勉,开略有术,朝中关于他的蜚短流长也是极少,可以说是个文忠之臣,所以他才放心的让李舜做了九年首辅。
他虽然知道沂王常去李府,想要极力结交,但李舜却从没有在他面前夸赞或是诋毁任何一个皇子,关于储君之位他也缄口不提,以至于让宏治一度认为他就是个中立派,不结党,不依附,是个难得的纯臣。
如果这个权臣是李舜,那……宏治不敢继续想下去。
九年的时间,李舜到底根有多深,叶有多茂,他心里着实没有底,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先暗中查探清楚,才好作进一步的打算,而查探的人选,宏治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高湛。
一连好几天,高湛都没有在沁春园见到舞青霓,听墨葵说,她一直住在梅荨新近搬去的那所园子。
梅荨救过舞青霓的命,她们二人又是因琴相结,所以舞青霓与梅荨的笃厚,并没有让高湛起疑心,也没有让随时关注梅荨园子的李府等人起疑。
高湛在黑油大门前伫立了片刻,方抬手叩门,园子里的小厮问了姓名,知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心中不禁一跳,但面上却是自然恭敬,将他请进外书房,而后往二门内通报去了。
高湛见园子里的一个看门小厮也如此进退得宜,不由对梅荨又添了几分欣赏及警觉。
小厮来报时,梅荨与舞青霓正在栖雪居看栊晴和刘小挚对弈,对于栊晴落子之无厘头,连刘小挚这个手谈高手也觉得脑子不够使了。
知道小厮的来意后,梅荨让他将高湛请进二门来。
梅荨与舞青霓正并肩坐在湘榻上,她斜着身子碰了舞青霓的肩一下,抿嘴笑道:“你石榴裙下的公子追到这里来了,还不去打扮一下?”
“怎么,你难道又要我亲自出马,施用美人计来迷惑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么”,舞青霓不起身,反而靠到迎枕上。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沁春园吧”,梅荨凑前道,“若是要找归宿,这高湛是不二人选,你自己不是也说过,他是个表面冰冷,内心极重情意的人么。”
“归宿,你是要姐姐我从良么”?舞青霓故作诧异的问道,“对了,他的事查出什么眉目了么?”
梅荨摇头道:“锦衣卫都很机密,刘叔查了半个月也没有丝毫蛛丝马迹,难道是我们的方向错了,他其实就是真心要支持沂王的?”
“说不定他也是在染缸里泡久了,忘记了自己最初是什么颜色的人”,舞青霓轻笑了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
梅荨瞅了门外一眼,见小厮领着高湛过来了,旋即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拍了旁边抓耳挠腮的两颗脑袋,且往门外去了。
她并没有上去跟高湛打招呼,而是带着栊晴一径往刘小挚的屋子去了。
高湛立在门前看了一眼梅荨逶迤而去的青色背影,默了片刻后,走入了房内。
舞青霓依旧闲倚在梅花迎枕上,鬓发微松,粉黛薄施,身上没有戴任何饰物,只项上一条攒珠水晶链,衬得肌肤雪白雪白的。
一件薄薄的紫色云纱褙子轻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起伏。
高湛挑开珍珠帘子走进去,见到榻上的潋滟,脸不禁红了红,他窒了片刻,极力绷着脸也没有掩饰住窘迫,他坐到对面的玫瑰椅上,找了很久方才找到一个话题:“怎么不回沁春园?”
“沁春园只是一个坊子,我已经搬到这里来住了”,舞青霓拿起炕几上搁着的一把紫檀木香扇,漫不经心地道,“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高湛皱了皱朗眉:“梅荨的园子怎么能当家,你对她足够了解么,我不想你……落入了她的圈套,她的城府极深。”
舞青霓极轻的一笑:“你说这里是虎穴狼窝,那哪里才是我舞青霓的家呢?”
“沁春园虽然不是长住之居,但最起码是你自己的地方,不管怎样,都要比这里好”,高湛语气笃定。
“沁春园?”舞青霓打开香扇,扇面的桃花如胭脂点点然,“高大人的意思是说,这烟花之地才是最适合我舞青霓的咯?”称呼的客套总是令人倍感疏远。
高湛沉沉的眸中掠过一抹痛楚之色,他锁住舞青霓的脸看了良久,方道:“你又何必要曲解我话中的意思。”
“你也知道曲解的滋味了”?舞青霓停下手中的香扇,辞气转冷,“梅荨是我妹妹,是我舞青霓这辈子最亲的人,你曲解她,就等于曲解我,高大人要是觉得这里是虎狼之地,尽可以马上离开。”
本是许久不见,心中思念,才会来梅荨的园子寻她,却不曾想话还未说两句,就被她下了逐客令,高湛心中忽的一阵痛,短暂的,却是比任何他挨过的刀伤还要痛,他沉默了片刻,望向舞青霓,眼中有隐隐灼热:“如果让你把我的住处当做家,你可否愿意?”
舞青霓窒了一下,垂眸思量了片刻,方坦然迎向他的目光,正色道:“如果让你不要替沂王做事,你可否愿意?”
“什么意思?”高湛的眼中隐隐有几分不安。
“如果你可以不替沂王做事,那我就答应去你的府邸,为奴为婢”,舞青霓辞气决绝。
“这两宗事有什么相干”,高湛蓦地起身,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方才问你的话,是我的心里话,我真心想跟你生活在一起,想你做我高湛的妻子,不是什么为奴为婢,你就算不懂我的心,你也不必……”还未说完的话淹没在了一声叹息中。
舞青霓起身,眸光凌厉:“我跟你说的也是心里话,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高湛定定的看着她良久,目光复杂,似质疑,似寒心,但更多的还似疼痛,他喉头哽咽了一下,旋即大步离开了屋子,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落拓,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门外,只留下满屋子珍珠帘的相撞声,凌乱而空荡。
高湛还未走出二门就听见外头有刀剑相交之声,他眉头一皱,忙紧步走了出去,只见前院里二十余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与一个水灵的女孩焦灼在一起,隔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蓝衣少年不停的比划助威。
他正犹豫要不要搭把手的时候,梅荨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她将剑抛给栊晴,言外之意就是不留活口。
栊晴伸手一抄,就轻而易举的将长剑接到了手中,其实以栊晴的功夫,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全都解决,不过,她很久没有打架了,想和他们玩玩,所以时间拖久了些,此时她见梅荨发令,立刻三下五除二就送他们去阎王那里喝茶了。

  ☆、第三十章 绿萝

栊晴手中一把长剑,舞的令人眼花缭乱,时而像梨花纷落,时而像银河横亘,剑法变换之迅疾,连高湛这个剑中高手也为之惊叹,他不由对眼前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刮目相看。
栊晴执着刃上着了些许血迹的长剑跃到梅荨跟前,嘻嘻笑道:“姐姐,你看我剑法进步了没有。”
这刘小挚虽然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同大部分的男孩子一样,他也是酷爱刀剑戈戟这些兵器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夺走栊晴手中的剑,贼兮兮笑道:“大哥帮你擦”,说着,就掏出袖中巾帕,边小心翼翼的擦拭,边道,“小晴,方才你耍的好剑,好剑呀!”
栊晴白了他一眼:“你才好贱。”
刘小挚转而对梅荨道:“荨姐姐,你方才怎么不直接让栊晴把这把剑带出来啊,不然,他们几个早就被咔擦了。”
“许久不用,又搬了家,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梅荨扫了地上的尸首一眼,眸光冰凝,“小晴,以后这把剑就归你保管了。”
对付敌人,有时候剑才是最力的武器。
高湛半蹲在地上,揭开了几具尸体的面纱,又拿起地上散落的朴刀查看了一番,方起身皱着剑眉道:“是京中侍卫。”
梅荨对这些杀手的身份不感兴趣,其实不用勘察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刺杀她的,除了齐王根本没有第二人选。
她对立在一旁的几个护院轻飘飘地道:“把这些尸体处理干净吧”,转而又对刘小挚道,“千万不要告诉刘叔哦,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把我的园子围成什么样子了。”
刘小挚使劲点点头,颇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高大人打算怎么处理呢?”梅荨辞气轻松,似是不经意的问起。
“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锦衣卫从不插手”,高湛也不看她,齿中寒意更让人感觉眼下不是五月初夏的天,而是寒冬腊月。
梅荨淡淡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皇上交代给高大人你的差事。”
高湛蓦地扭头,锁住梅荨的脸紧盯良久,皇上让他暗中查探李舜的事,是在屏退左右,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情况下才交代的,梅荨又怎会得知,难道她放在宫中的眼线当真是顺风耳么?
“高大人不必惊讶”,梅荨轻松的笑了笑,缓和着气氛,“没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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