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  第24页

中王府的人,姓朱,会拳脚,力气极大,打寻常一两个男人,稀松不在话下,从前因是已故王妃跟前的人,在王府下人里资历颇高。前世里,在她刚失身于萧胤棠被带回去的时候,有段时间,情绪很是不稳。那时萧胤棠已成婚,世子妃就是后来做了皇后的章凤桐,她在得知萧胤棠私藏了一个女子后,非但没有因丈夫纳人心生不悦,听闻嘉芙并不顺服,反亲自过来,苦口婆心地再三劝说,为了防备她寻短见,还让这妇人盯了嘉芙一段时间。
  妇人上了马车,起先不说话,只暗暗打量了嘉芙一眼,见这少女果然生的沉鱼落雁,花颜月貌,想到出来前得过的吩咐,知道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回去了恐怕没法交代,便决定先给这少女一个下马威,断了她逃跑的心思,于是将灯挂了,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坚硬的老核桃,放在手心,随手一捏,“喀拉”一声,核桃碎裂,摊开手沉着脸道:“上了这马车,那就要老老实实,要是不听话,当心吃苦。”说完,又换了一副笑脸,“自然了,小娘子你也莫怕,等到了你就知道,这是你天大的福分,旁人想都想不来的一件好事。我姓朱,你叫我朱嬷嬷就是了,路上就由我来伺候小娘子。”
  嘉芙缩在马车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个妇人上来后,马车继续前行,一直到了深夜,再次停下,落脚于一间客栈,下马车前,妇人解了捆住嘉芙双脚的绳索,依旧留着手索和塞在嘴里的东西,用一件大氅将她头脸完全遮住,夹杂在一行人里挟她入内,至天明,再次出发上路。
  这一行七八个人,扮成外出行路的一家主仆,挟着嘉芙马不停蹄地一路往西赶去,一开始,白天有时不走官道,专拣偏僻的颠簸小道,入夜则宿在小客栈或是道旁人家里,但半个月后,就改走官道,一路畅行无阻,入夜则入住驿舍,住的必定是最好的房,驿丞对这一行人,毕恭毕敬,服侍殷勤周到。
  从被掳着上路,距离泉州越来越远之后,嘉芙其实也没再打算中途逃跑了。就算让她侥幸真的抓住机会逃走了,孤身一人在路上可能遇到的风险,也将是她无法预料的。
  她能想到的法子,还是前世的老路。尽快找到裴右安。只有借助他,自己才有可能脱身。
  她十分确定,裴右安这几年应该一直都在云南,和云中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但她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点,他人到底在不在这里,她也不能向这个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朱嬷嬷打听,免得惹出她的疑心。
  嘉芙估摸着,应该快要到武定府了,这个朱嬷嬷似乎也急着早日赶到,这天先是行路了一个整整白天,入夜又继续赶路,最后才停了下来。
  根据这些天的经验,嘉芙知道应该抵达了今晚要落脚的驿舍,同行里有人进去先排定屋子,随后自己就会被朱嬷嬷从偏门直接带进去。
  朱嬷嬷早已饥肠辘辘,又不想吃车上带着的干粮,见进去的侍卫还没出来,等的不耐烦,爬起来推开车窗,探头出去张望,正好见人出来了,便问:“怎么回事?”
  那侍卫道:“里头只有一个单院,已给人留了,只是人还没到,我便叫驿丞先给我们,他却不应!”
  “是谁?”
  侍卫附耳过来,低声道了一句。
  朱嬷嬷一愣。
  驿丞方才看了路牌,知这一行人来自云中王府,瞧着虽像是办事的,但既是王府出来的,又怎敢怠慢,亲自跟了出来,跑到近前躬身赔笑道:“这位奶奶,就是借小人天大的胆,也不敢不敬奶奶,只是实在不巧,那个单院已留给裴爷了,我这里另还有一间上房,连左右厢房,旁边没有屋子,除了不带院,其余无不上上,也极清静,正适合你们一行,我这就带几位进去歇脚如何?”
  从进入云南后,这几天一路过来,驿舍里住的屋,都是最好的,便是已经有官员入住,得知王府有人来了,也无不让出。
  朱嬷嬷心里有点不快,但这趟出来,并不适宜大动声势,且也不敢强行占用了那人的房,加上腹中饥饿,皱眉道:“罢了,就这样吧,快些去安排,上热菜热饭!”
  驿丞松了口气,躬身答应,正要安排,被朱嬷嬷又叫住,压低声道:“我们明日一早便走,不许在那姓裴的面前提及我这一行人!”
  驿丞有点不明就里,但连声答应,转身跑了进去。
  朱嬷嬷转头,将大披风递了过来,对嘉芙道:“下去了。”
  嘉芙接了过来,默默地罩在了头脸上,一言不发,心却陡然间跳的厉害,一双手也在微微发抖,以致于领口衣带系了几次,都没系好。
  她方才听的清清楚楚,驿丞提到了“裴爷”。据她所知,在云中王的势力范围内,除了裴右安,并没有第二个姓裴的人能让这个跋扈的王府朱嬷嬷也有所忌惮。
  要是没有猜错,十有八九,这个“裴爷”,应该就是裴右安了。
  这一路上,她曾想过无数次,到了后,该怎么想办法尽快把自己的消息递给裴右安,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没到达王府所在的武定府,此刻竟就先在这里听到了裴右安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今晚还会和他落脚在同一间驿舍里!
  朱嬷嬷在旁等着,见她半晌还没系好衣带,盯了一眼。
  嘉芙怕被她瞧出端倪,极力稳住心神,终于穿戴完毕,低声道:“我好了。”
  朱嬷嬷端详着她,将她戴着的软帽朝前又拉了拉,遮住大半的头脸,这才推开车门,自己先下去,又扶嘉芙下来。
  嘉芙腿脚发虚,刚下马车,站了一站,才稳住身子,被朱嬷嬷催促着,正要抬脚前行,就在这时,夜色下的驿道上,出现了一行四五骑的身影,那几人朝这边疾驰而来,卷出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很快,纵马到了近前,速度减缓,几团黑色影子从马车旁穿过,停在了近旁,距离嘉芙不过十来步路的距离,中间前头那男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将马缰递给了随从,朝前走去,行到大门口时,灯笼照出了他半张侧脸的轮廓,虽光线黯淡,但嘉芙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裴右安!
  朱嬷嬷也认出了人,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愿被他看到自己一行人,立刻拖着嘉芙闪身后退,借着马车遮挡住了自己。
  就在看到裴右安的一刹那,嘉芙全身血液骤然沸腾,心跳的不能自己,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转头正要高声呼他,却被朱嬷嬷一把捏住了嘴,狠狠地拽了回来,妇人目露凶光,将她一双胳膊反拗,嘉芙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无法动弹。
  妇人凑到了她的耳畔,压低声叱道:“你想干什么?”
  嘉芙一凛。
  就算她继续挣扎,发出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裴右安的注意力,这个朱嬷嬷也绝对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开口了,更不可能会让裴右安看到她的。
  嘉芙停止了挣扎。
  “裴爷,您到了?”
  驿丞看到了他,急忙从里面迎了出来。
  裴右安朝驿丞微微颔首,转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终于还是迈步,朝里走了进去。
  朱嬷嬷只知这女子来自泉州,是一家商户的女儿,做梦也想不到嘉芙和裴右安认识,两人还是那样的关系,但对嘉芙方才的举动极其不满,带她入房后,饭也顾不得吃,神色阴沉地盯着她:“你方才到底想干什么?我见你是想叫住那人?你和那人认识?”
  他们的距离已经那么近了,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错失了最好的一个机会,嘉芙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沮丧里,但这还没完,要是无法打消掉这个妇人的疑虑,过了今夜,等他走了,而她被送到了萧胤棠的手里,下次想再找机会把自己的消息递到他的面前,便不知会是何时了。
  嘉芙泣道:“他是我的哥哥!我原本有两个哥哥的,有一个小时候走丢了,方才一看到那人,我就认了出来!绝对不会错的,他就是我那个小时候走失了的哥哥!嬷嬷,你说的那个地方再好,我也不想去!求求你了,我只想回家!求你行行好,带我去见我的哥哥!我想让哥哥送我回泉州!”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汩汩而下。
  朱嬷嬷方才本已起了疑心,听完嗤之以鼻,心道这女孩儿年纪毕竟还小,从前想来一直养在深闺,也不知怎的就入了世子的眼,遇到了这样的事,这一路过来,想必也是吓傻了,看到随便什么人竟就敢认成是自己的哥哥。那裴右安什么时候竟成了泉州一个商户人家里的儿子?便冷笑道:“小娘子,这一路过来,我待你已经很是周到了,好话也都和你说尽,我劝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再两日就到了。我告诉你,这里是云南,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若再敢给我惹事,当心没好果子吃!”
  嘉芙缩在床边,抱膝只是不住地饮泣,这妇人打消了疑虑,因腹中饥饿,也就不管她了,自己先去吃饭,半饱时,斜眼看了嘉芙一眼,见她渐渐停止哭泣,坐在那里发呆,便呼她过来吃饭。
  嘉芙心里冷笑,口中却问:“敢问嬷嬷,那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朱嬷嬷道:“到了就知道,你莫问。”
  嘉芙不再开口,只低头默默吃了饭,妇人叫人入内收拾了,又命人送来水,胡乱洗了洗,便出去吩咐侍卫轮班值守,嘉芙人在屋里,听见她的声音隐隐了传来:“……过两日就到了,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临最后出了岔子,谁都担不起那责!”
  白天赶路也是乏累,这妇人安排妥了事情,此刻也想早些躺下歇息,回房后,叫嘉芙脱的只剩小衣,将衣裳拿来压在自己的枕下,命嘉芙躺下,自己也熄灯,睡在了她的外面。
  夜深了,驿舍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一道惨白的月光,从窗棂里照了进来。
  朱嬷嬷睡的渐死,发出阵阵如雷的鼾声。嘉芙慢慢地睁开眼睛,偏过头,望着躺在自己外侧的这妇人的模糊身影,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的强烈。
  这样的一个机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错过,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哪怕最后不成功,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被这个姓朱的妇人抓回来看的更紧而已。
  嘉芙不再犹豫,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绕过那酣睡妇人的脚,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桌前,摸到桌上的油灯,拿了火折子,回到床尾,屏住呼吸,将灯里的清油慢慢地倒在了帐子上,倒完了,点亮火折子,凑向了帐子。
  火苗点了起来,迅速地上蹿,很快,半边帐子就烧了起来,跟着又烧着了床架,火势毕毕剥剥地蔓延,烟雾也渐渐浓烈,那朱嬷嬷睡的极死,亦或许是被熏晕了,依旧躺着,没有醒来。
  嘉芙捂住口鼻,忍住呛人的浓烟,一直忍到火势起来了,这才往身上胡乱裹了刚才抓来的那件披风,跑到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