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起翅膀,旋而身形放大,居然变作了一头真正的鹰隼!
翼展达到四尺开外,有钩喙有利爪那种。
它在空中盘旋一圈,清唳两声,就朝着东方飞去了,十几息后身影消匿于高空之中。
这个世界的怪事,真是层出不穷呢。她叹为观止,而后回洞里吃鱼。
没有调味料,鱼肉就没有咸淡。可是带着烟火气息的肉食落进肚里,那种饱腹和惬意真是幸福得让人想要哭出声来!
她去拣柴禾时,林间的树桩上还长着各式各样的小蘑菇,看着就觉美味,可惜她没有多少荒野求生的经验,不敢贸然采摘,免得翘辫子成为出场活不过五集的女人。
重活一次的机会太宝贵,她万分珍惜。
第7章 我叫冯妙君
说到自个儿,她双亲去世得早,家里也没甚背景,全凭自个儿白手起家。她行事素有谋划,又赶上了遍地掘金的好时代,很快赚足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若非不幸得了绝症,她上辈子应该过得比多数人都舒坦。可就算知道自己药石难愈,她也从未放弃过求生的希望,钱流水一般花出去,换得一台台手术做下来,捱到了最后一口气。
幸运女神不眷顾她,但她从不后悔。
多少人熬不过这种苦,哭着喊着想要放弃治疗、顺其自然,她却不同。她只信好死不如赖活,多活一天,才能多看一眼世界的美好。
死了,才真正是什么也没有了。阖眼断气的那一刻,你敢说自己舍得这花花世界?
会不会就因为这份执著和渴望,上天才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衣服烘干了,她取下来一件件重新穿好。
这里的服饰与原世界大不相同,她头一次穿戴,穿错了好几回。不过整理起来虽麻烦,穿好以后倒是很轻便,也不妨碍行动。只凭这一点,她就基本肯定外头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
“从今往后,我就叫冯妙君了。”她凝视着火堆,郑重其事对自己道。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前的自己叫做什么、做过什么都不重要。自今日起,她就是冯妙君,冯妙君就是她。
她套在最外的是一件小羔裘,烘干以后格外保暖,穿在里头的衣料滑软轻薄,大概是上等的缎子制成,光从这一点看,身躯的原主出身就挺不错。
她继承了人家的记忆,此刻才有时间从头到尾细捋一遍,不由得吃惊。冯妙君原先竟然也不叫这个名字,她本是安夏国国君的幼女,小名安安,封长乐公主,两年前被送出王宫,挂在王后的远亲名下抚养,从此随养父母姓冯。
冯氏夫妇的亲生女儿也是在两年前没的,后来收了这个养女,也就移情到她身上,对她视若己出。
可惜,好景不长。
也不知是不是冯妙君命格太硬,约莫一年前冯老爷在外头经商感染了疫疾,强提最后一口气到家就殁了,后面就剩她和养母、养兄相依为命。
理到这里,她轻轻嘿了一声,没想到白拣来的身躯还是个金枝玉叶。
冯妙君是两年前被送出宫的,九岁的童子已能记事,她贵为公主,接触到的秘辛要比普通孩子更多一些,也更可靠些。对照原有记忆,她就明白鳌鱼魂魄说得无错,这片浩瀚广袤的中土世界原本有妖、魔相争,最后的胜者却是人类。
后来人建立起统一的大帝国,即是浩黎国,它空前强大也空前繁荣,将妖怪都逼进了深山大川,也庇护着人类在阳光照耀之地繁衍生息。
不过同样顺应“合久必分”的道理,浩黎国在立国六百年后也尽了气数,轰然解体,天下群雄并起,至今中土也有六大王国和许多诸侯小国并存——嗯,不算安夏。
这个背景,看来也不太平呵,她的心情没来由地沉重。自己生在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战火纷飞,可是老祖宗的话有道理,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知怎地浮起一张盛世美颜来。
那个叫做云崕的男子带给她的直觉,是与外表不符的极度危险!
其实,她在天坑中可远没有鳌鱼看起来的那么淡定。即便是饿不死,她也不想在那绝境里再多逗留。
抱着大鱼潜入水底时,她抬眼恰好望见鳌鱼尾部锁着一条粗大的链子,也不知什么材质打造,一头钉死在最大的一块山岩上,也就是一石成壁的那块,怕不有亿万斤。这也解释了水底明明四通八达,鳌鱼却只能在深潭里活动的原因:
它是被人困养在这里的。
从本质上来说,这头可怜的妖怪和农人圈养的猪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等着养肥了被杀的。无论养猪,哦不对,是养鳌鱼的人是不是云崕,他都很可能在事后重新折回来察看。她若还停留在那里,届时就是瓮中的鳖任人宰割了。
鳌鱼既为龙属,必定浑身是宝。元崕只要它的龙珠,说明这人财大气粗不缺宝贝;她也只要了龙珠,一是因为她连鳌鱼的皮肉都切不动,遑论带走,二来还有极重要的一点:
她吃掉的龙珠,云崕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也就罢了;可她若是动了鳌鱼的其他部分,这人返回时发现了,必定知晓后头此地有人来过。她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个世界还存在什么玄妙手段,万一被他追踪过来就不好了。
这么烫手的宝贝,她可不敢觊觎。
早在天坑中她就已经打定主意,吞下龙珠以后就退避天涯,离这位狠人越远越妙,最好此生别再相见。
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地活着,才是妥妥的她好他也好。
反正她向鳌鱼立下的誓言里,并没有自行送死这一条。
她冯妙君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有滋有味,才不枉到这世上多走一遭儿。
吃饱穿暖,困意上涌。这具身躯毕竟年幼,她终敌不过瞌睡虫的包抄,抱膝沉沉睡去。
……
冯妙君不知道,她的决定很正确。
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就有个影子踏足天坑。
见着鳌鱼浮尸,它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中充满愤怒。而后,它在周围细细探查,又将鱼尸处置一番,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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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哪怕冯妙君心焦如焚也都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行。
她在等人,也在凭借着原主的零星记忆赌个运气。希望越来越渺茫,如果再过五个时辰还没能等来,她就要在第二天天亮后另作打算了。
幸好在这天傍晚,山洞外有影子一闪,前几天放出去的鹰隼居然飞了回来,落地就重新变成了木雕。它后头跟着一个瘦削男子,眼中精光四射,先将她从头到脚察看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蓬拜来迟,请小姐降罪!”
“起来。”她向他伸手,“可有吃食?”
第8章 故国故事
“啊?”这么直接,蓬拜不由得一怔,“有、有的!”不假思索解下干粮,临递去才想起腊鹿肉硬得像木柴,眼前这娇贵人儿怎能吃得?
冯妙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还会挑食,接过来就啃。她从寒潭里带走的鱼肉早就吃完了,野林里有鹿麂兔子,水里有鱼,却不是此刻的她能捕到的,她又惧外头危险,这几天就尽量不在林地走动,也就没有新食入口。
可怜她吞下龙珠后饭量大增,这饥饿感也就格外强烈。所幸她的牙口似乎也因此变得锋利,成年男子都觉磕掉大牙的鹿肉干,她嚼起来却不费劲。
女娃娃吃起东西两腮一鼓一鼓像小鼠,状甚可爱,却在几息内吃掉了巴掌大一块鹿肉。蓬拜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将水囊递过来:“喝点水,小心别噎着。”
她接过来咕嘟几口,紧接着又吃一块,肚子里才没了那种火烧火燎般的感觉。等她一转头,就在蓬拜脸上看到了痛惜和心酸。
他的确要老泪纵横了:我的小公主,这几天到底受了多大苦!
紧接着又是自责。他接到小主人的飞讯就匆匆忙忙追着鹰隼赶过来,却没想到她走失多日必定又饿又疲,也就没准备好吃食。唉,要说细节,他这样的糙汉子终归不如侍女心细啊!
肚里有料,冯妙君终于缓过劲儿来,擦了擦手道:“带我回去吧。”
“是!”蓬拜从包裹里取出毛毡将她包住,才小心翼翼将她抱出山洞,跨到马背上一路往东。
小主人身份尊贵,他连她的肌肤都不能触碰。
离那天坑越远,她心情就越好。这么多天来,冯妙君终于能完全放松下来,舒舒服服地窝在手下怀里打呵欠:“这是哪里?”
“升龙山。”蓬拜驾马行得又快又稳,一边回答小主人的话,“离家约二百里。”
“这么近?”她还以为鳌鱼一定养在十万大山中,常人难至。她放出飞讯求救,其实只抱着万一的希望。单凭她自己肯定是走不出这片荒山老林的,之所以过去两天里能窝在山洞里安然无恙,很大程度要归功于鳌鱼——它是天地灵物,应该在这大山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其他大型猛兽在发觉鳌鱼的气息消失之前,大概不会踏足它的地盘。只要别走太远,冯妙君至少能享有几天的相对安全。
至于蓬拜,那是安夏王后指派给冯妙君的侍卫,七年来长伴在她身侧,身手了得、忠心耿耿。冯妙君方才见到他眼底有着暗青,显然接到飞讯后并无停顿,日夜兼程赶来,心中对他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她心里正转念头,就听到蓬拜问她:“小姐,您怎么到了这里?”公主出宫后他就改口称小姐,免得露馅。想他当初跟着飞讯往这里赶,路越荒僻,他就越不敢置信:
小公主怎么会到这荒山野地里来!
“我也不晓得呢。”她幽幽道,“我只记得那一日听闻仆妇出言不逊,怒推了她一把就跑出来,又在河边吹了风,头脑昏昏沉沉地,不知怎地……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说的全是实话。
安夏国早在两年前就被吞灭,从时间上算,长乐公主应该是在国破前夕被偷送出来。当时安夏王后怕她哭闹动静太大,亲手喂她吃了昏药。因此长乐公主醒来时已经出了王城,只见到城池方向火光冲天,并未见到宫内的惨状。
九岁的孩子记忆力不错,安夏国难成为她的心头刺。几天前她在自家庄子里玩耍,无意中听到一个粗使婆子与人闲聊,言语中轻慢安夏国,也侮辱了她的双亲。她气不过,趁婆子跨出门槛时将她用力推摔在地,自己负气跑出了庄子。
偏巧当时蓬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