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当中的情况。那感觉分外奇特,明明不以目力视之,但脏腑的每一次颤动,血管的每一次轻微扩张和收缩,空气在肺里的交换穿行,都能清晰地为她所掌握。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内视”成功了。
初学者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学会内视,真正掌握自己身体当中的每一点细节、每一处变化。学不好这个,后面的万千变动都是泡影。
这一步对于冯妙君来说,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她要看清,鳌鱼骗她吃下去的珠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65章 是借不是偷
莫提准虽然以灵力检查过她,但毕竟是个外人,只能打探到丹田里空无一物,却不像她内视看得这么周全。
她保持心神宁和,随着灵气潜入丹田。人人此处都辟有气海,顾名思义是气之海洋,灵力汇聚之所。修行者将吸入体中的灵气贮藏在这里,化作内丹,因此脐下又称丹田。
她在这里“看见”的乃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初看小如芥子,细究却又无边无际,仿佛什么都能藏得进去。
不过很抱歉,她在这里没有找到内丹的影子。莫提准的判断没错,她的身体与灵气不亲和,不能吸引它们在此久留,更不用说形成内丹。可是她如果曾经吃下鳌鱼的龙珠,那东西当中蕴含的灵力可是丰沛得惊人,如果当时没将她爆体的话,不管能不能被她驱使,珠子就应该留在丹田当中才对。
可现在,这里空无一物。
足以见得,她当初的推断很可能成真——鳌鱼让她吃下的,根本不是龙珠!
她再作盘桓,好不容易等到雾汽飘开,才在应该生长内丹的位置上望见了另外一样东西:
是个印记。
这印记呈现铁锈色,在暗红的气海中原就黯淡而不起眼,连她这主人都险些漏看了。这时仔细端详,发现印记的形状就像一头缩小了千百倍的鳌鱼,只是身形微弯,看起来像是头尾相连,怎奈它不如蛇一般柔软,只能做到头部和尾部相对。
这个姿势乍看之下很是怪异,然而多瞧几下却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自然,甚至还越看越熟悉。
真是见了鬼了,她在哪里瞧见过呢?必定不是在这个世界。
冯妙君光顾着出神,不想那一丝灵气逸出身体,她也从内视状态中退了出来。
这个印记绝不是龙珠,甚至也没包含多少灵力。可她并不气馁,开始练习自己硬背下来的《步仙诀》第二十五页口诀。从第十七页突然跳到第二十五页,这是她有意为之。
这一页只存在于浩黎大帝的原稿,后世的版本中已经裁掉。
她看的上一页还强调内视,这一页讲的却是运转灵力的办法。后世之所以弃用,乃是因为它举用的“抽丝剥茧”之法太鸡肋。
正常情况下修行者受灵力滋养而内外兼修,有多强大的灵力就有多强韧的身体来适配它。否则力量还未运到拳头上就先把自己筋骨撑爆了,谈什么对敌?
而这一页的“抽丝剥茧”,讲的是如何将内丹当中的力量条分缕析,导出为己用,务求春风化雨,润体无声。
其他修行者的灵力运用都是一个念头的事,如臂使指。但要练这第二十五式,就像你本该拿着消防水管去灭火,结果找来找去只有一根吸管,那能吸得上多少水来?
当然浩黎大帝将它录入《步仙诀》的本意也不是拿它戏弄人。在他的年代还有无数凶神恶煞遍地走,这法门就很适合夺下强大妖兽的内丹以后慢慢解析其中的力量为己用,毕竟人类和妖怪修成的灵力终有区别,要炼化就得徐徐图之。
可是放在千年以后的今日,那么强大的妖兽早遁入深山密林,凡人终生都未必有幸一见,还练这种功法做甚?所以当今流传的《步仙诀》版本里早没了这一页。
冯妙君看到它时,却是如获至宝!
杀掉鲨妖的那一股子邪力,她更倾向于源头是云崕。假设这个判断成立——现在她排除了鳌鱼龙珠的可能,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云崕对她来说就相当于妖兽,她如想变强就必须借用他内丹的力量。
对于一个战斗力依旧为五的渣渣来说,想挪用国师之力就好比人类给巨鲸套上了鞍辔,想要驭它如车马,那叫一个不自量力。可偏偏鳌鱼的诅咒助她完成了这不可思议的一步。
所以,接下来她就要学着如何诱导那股子力量,使它既能为她所用,又不至于伤害到她。
说到底,她的肌体相对于国师的力量实是太弱,一不小心就会弄伤自己。这也是她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筋骨经脉的原因:身体越强健,能够容纳的力量也越强大。
至于云崕会不会发现、发现后有什么反应,那暂时就不在冯妙君考虑的范围内了。两人现在天南海北,中间还隔着个峣国,相距不下数千里远,他就是发现了自己灵力被盗又如何?茫茫人海,他怎么找得到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找上门来,莫提准也不是吃素的,好歹能替她挡上一挡吧?
想通这了一层,她就心安理得地准备诓骗云崕的内丹输送灵力过来了。
她正襟危坐,按照口诀之法从丹田悄然引气。
其实内伤痊愈之后,她几次三番想重新引动云崕的力量再作尝试,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丹田里面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好在接受许凤年教导这么多天,她也对气机的运行有一点模糊的了解,知道力量的运用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浑然天成”。
所有人日复一日的勤恳修行,无非就为了力随意动,一个念头就能支使它来去自如,达到浑然天成之境。
她当日濒临绝境、性命垂危,什么也不去想,轻而易举就将它“借”了过来。后面心心念念地在意它,反而诱不出这股力量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再度引它出来并且控制好闸门、掌握好水量,别让洪水一下冲垮了自己这根小吸管。
现在她照着《步仙诀》,耐心地将剥丝抽茧之法一遍又一遍地练熟。也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慢慢沉凝,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此时《步仙诀》也依旧在缓慢运行。
而后,丹田处传来一点异动。
那感觉极是轻微,像是有物撩拨,又仿佛开启了某个门户,容外物进入。
而后,一股锋锐而冰冷的力量自她丹田里涌现出来。
第66章 新的道路
它就像桀骜无情的猛兽,初临异地就按捺不住性子想要四处搏杀一番,不过“剥丝抽茧”法将它巧妙地围堵起来,令它只从气海中探出了一星半点,而后再对它进行轻柔安抚。
渐渐地,这头猛兽安静下来,终于一点一点化作细若游丝的灵力,在冯妙君的引导下慢慢挤进经脉,开始跟随血液而流经全身。
其特质很是古怪,有时寒冷如冰,冻得她在八月天里眉头挂霜,有时又炙热如火,皮肤烫得可以摊熟鸡蛋。并且冷热变化只在一瞬之间,连一点转捩余地都不留给她。
哪怕这力量并不刻意伤害她,她的血管也受不了这样极速的扩张和收缩。勉强运行了一个周天,她就赶紧收了功。
这股灵力又缩回了丹田,嗤溜一下通过印记跑得无影无踪。冯妙君知道,它是又回到了真正的主人那里。
她翻身下榻,浑身精湿,连蒲团都被汗水浸润。
冯妙君捂着脸,笑得悄无声息。
可是笑到一半,眼泪就流了下来。
费尽千辛万苦,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摸索出一条求存之路。她可以修行,她可以变强,她有机会行走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却不惧怕飞来横祸!
她心心念念的自由,终于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只要云崕活着,只要云崕强大,她也可以一天天变强。
对于这人,她莫名地有信心。
……
魏国,国师府。
萧衍在这里用过了午饭,正与云崕谈论今年暴雨可能带来的粮食欠收,忽见这人脸色阴沉下来。
两人正走在后花园里,不知云崕从哪里弄来一枚石子抖手打出去,草丛里随即传出“吱”地一声尖叫,而后便安静了。
萧衍不明所以:“怎么了?”
“有硕鼠!”云崕俊面上惯有的云淡风轻不见了,代之以浅浅杀气。
又出现了!从前那一回果然不是错觉。
“……”云大国师又不是猫,干么见到老鼠就要喊打喊杀?萧衍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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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冯妙君破天荒地没有去烟海楼,而是换上一袭青葱色的夏裙,叫上陈大昌出门了。
这三个月勤加修行,日子格外充实,但有一样物事好似就不那么饱满了:
她的钱袋子。
她初临采星城时,得到晋王的赏赐和众贵族的礼物,身家一下子变得很可观;湖鲨事件以后,晋王也查明了来龙去脉,虽然晗月公主是因她才遇险,可这并不出于冯妙君的本意,并且她后来也出手相救,因此还是再次行赏。
这样冯妙君累积下来的财富,又足以让小康之家舒舒服服地活个两三辈子。可问题在于,她还有志于修行。
她使用的药材都是身价不菲,最便宜的一样红蓝花有通红活血之效,但产量稀少采集不易,药铺子里半钱都要卖到三两银子,而她一次药浴就要用上整整一斤。其他十五味药材可都比红蓝花贵重,还不算她口服的软膏……
六十多天下来,哪里是银钱花用如流水?简直就是个瀑布。
节流是办不到了,修行本身就是个烧钱的行当,俗话说“财侣法地”,财字被放在第一位可不是道理的,所以她现在要想的,是开源之计。
此时即将入秋但暑热未褪,街上行人仍着轻衣短衫。采星城里高楼栉比,百货兴旺,连普通人身上的衣物也比魏国和原本的安夏要鲜艳许多,常有富家子弟招摇过市,鲜衣怒马。
她边走边逛,看得不亦乐乎,身后跟着的陈大昌寸步不离。湖鲨事件已过去了三月有余,冯妙君又是毫不心疼地砸进好药给他,因此陈大昌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今天冯妙君有别的打算,并未带暗卫出门。保护她的任务就落到陈大昌一人头上,由不得他不警惕。虽说那事儿已经过去,丞相府也不再打算劫走冯妙君,但这种大城里哪少得了人贩子?他们熟用拍花手法诱拐孩童,自家小姐今年还不到十二岁,又长得这般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