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这头怪物为何要着急于时间?
联想方才在迷宫里听见的那一句“他身体正在恢复”,是不是她喂给云崕的血肉精华,也开始影响这一方天地?毕竟魂、体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也太神秘,躯体发生的变化,极有可能也影响到识海世界。
这对她来说,倒真是个好消息。
她当即加快脚步,往小院奔去。
越是接近,她就越是惊讶。世上绝无第三人能比她更了解这个院子了,不过它现在孤立在悬崖边上,后头没有她习以为常的小山,旁边也没有潺潺流淌的小溪。
可是院子里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攀援在篱笆上的小白花羞答答地绽放——似乎以这道篱笆为界限,院子里春意盎然,院子外冰天雪地。
风雪侵不进篱笆,外头的怪物也不能。事实上,院墙外头飘荡着淡淡的黑雾,那是一个又一个强大却没有显形的怪物。
篱笆孔眼疏大,看似只能挡住空气,却严守住这一方天地。
恰好路过一棵挺拔的松树,冯妙君顺势挪去,三两下攀到树冠上想要俯视全局,目光却被院中一个身影吸引,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个稚龄童子,看起来最多只有五、六岁,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冯妙君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五官精致又可爱。
桃花如果有灵,也不外如是。
虽然他还没长开,却可以想见今后风靡万千芳心的巨大潜力。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微微斜起,尽管还未成型,但不难看出日后要长成一双桃花眼。
冯妙君瞪着他,久久无语。
只看这一眼,她基本就认定这孩子和云崕有关系,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有甚不同,大概是这孩子双眼无神,眸光呆滞,与云崕的灵动如一泓春水大相径庭。
他就站在院墙后头,与外界只隔着一堵小木门。
可是外头的黑烟尽管蠢蠢欲动,却怎么也越不过这条看似脆弱的边界。
院子里,是个安全的庇护所。
冯妙君也留意到,院门外头还站着一个女人。从她现在的角度俯视下去,刚好能望见一个侧脸。
且不说眉目如画,那女子连颌颈曲线都很柔美,第一眼就能惊艳世人。青丝如瀑,到肩后才用丝绦简单绑起。
真正的美人,要面貌、身形、细节无一不好,这也是个不输与玉还真的绝色。不过女子心细,冯妙君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的发式不似今人所用。
她的目光也很温柔,红唇一张一合,似是正与小院里的童子说话,然而手掌几度触到木门,门上即有金光闪过,将她指尖弹开。
冯妙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女子虽然貌美,可是跟无数黑影站在一起,又能是什么好货色?这里是云崕的识海,想来那小院就是他心中坚守之地。小院抗拒她的推入,就是云崕还未对她放下最后的警惕。
这里的怪物好似无穷无尽,她孤身一人,该怎做才能将它们击退?
就在这时,她听到黑影当中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快些,天要亮了。”
这声音近得像在耳边说出,场中的女子也听见了,蛾眉扬起,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更加柔和,对着童子絮絮几句,杏眼中就流下晶莹泪水。
童子原本呆若木鸡,也不知听进她的话没有,可是望见她颊上滑落的泪珠,他目光忽然闪动一下,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有戏!
周围的黑影一阵翻腾,女子更是露出了哀恳的神色。
冯妙君大急。
不过童子神情的变化也只有那么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木讷,任女子怎样唱作俱佳也是无用。
还好,还好这家伙铁石心肠。云崕的脾性,冯妙君早就了解透彻,知道此人从来紧闭心扉,就算她与他相知多年,云崕也依旧保守着自己的小秘密。也不知这些怪物对他做了什么,让他魂体都退化回五、六岁模样,神智蒙蔽,但人的本质可不会轻易改变。
这个臭毛病,眼下反而成了优点。即便他现在被迷惑,心底也固守一分怀疑、没有动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好似比方才透亮些许。
黑烟翻滚,冯妙君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尽是狠命催促:“赌一把,快!”
于是从悬崖边爬上来的一缕黑影开始变形,五官和身板都越来越清晰,等走到小院门外时,它已经变作了年约二十四、五岁,高大俊美的男子!
这人面如美玉,修眉薄唇,五官比女子还要漂亮。冯妙君见到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才未惊呼出来:
他的面貌,居然与云崕有六、七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的形状,她伸手描绘过无数次了,怎样也不会认错。
只可惜他眼中不再蕴一段风流,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杀意与怒火,面颊扭曲,绣金的黑袍上都沾着鲜血。
他手里握着长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仿佛身体重逾千斤。
第577章 争夺云崕
透过篱笆缝隙看到他,小云崕脸上闪过惊惧之色,一下后退两步。
他认得这个人。
树上的冯妙君捏紧了拳头。这些怪物花样可真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用,现在就打算恐吓他了么?
那女子却转身挡在小院门前,惊惶道:“你做什么!”
这一句声音很高,才传入冯妙君耳中。
黑袍男人停了下来。
他正好背对着冯妙君,后者听不见他的话也看不见他的口型,却能见到他对面的女子小嘴张合语速很快,又猛力摇头,披肩的青丝仿佛都要飞起。
她在拒绝什么。
男子不耐烦了,伸手要将她拨到一边去。不意她蓦地拔出一柄分水刺,照准他胸口捅来。
转眼间,两人就交上手了。
再看院子里的小云崕,已经一改先前懵懂木讷状态,双手巴在篱笆上,一瞬不瞬盯紧了外头的战斗,脸上挂满担忧之色。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去了。
外面的战斗,电光石火之间就分出了胜负。黑袍人荡开分水刺,一剑扎穿女子右肩!
她一声惨呼,鲜血从剑尖掉落,点点滴滴,落在篱笆和地面上——也落在小云崕眼前。
他一直咬着嘴唇,这时终忍不住喊了一声:“娘亲!”
童音又尖又利,穿过十余丈远送到冯妙君耳中,让她瞳孔微微一缩。
不出所料。
女子却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口齿微动。
冯妙君推断,她说的应该是“莫怕”。
黑袍人拔出凶器,长剑高高举起,剑身在昏暗的天色中兀自闪动冰冷的光,而后,对准她颈部划去。
若是斩实了,就是一剑断头!
在冯妙君看来,这速度特意放慢了些许,可是小云崕没有成人的冷静和阅历,这时就骇得面色发白,突然踮起脚尖,抬手去抓门上的横闩!
他看不得娘亲在自己眼前被斩首。这一瞬间,什么犹豫、什么疑虑,都被他心中的亲情和恐惧悉数盖过,他只想将护住娘亲,将她从死神手里拖出来。
冯妙君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云崕身上,他才刚踮脚,她立知不好。这小院是云崕识海世界里的最后阵地,若是他开门将怪物放了进去,这场战役就算是他输了!
那下场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冯妙君低咒一声,足尖在树梢借力一弹,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里的怪物无穷无尽,云崕灵识又被蒙蔽,很可能根本帮不上她。放在平时,这种敌众我寡的自杀式营救任务,她压根儿不会考虑。
可是现在,形势危急。
什么考量、什么计较、什么运筹帷幄,都被她丢去了九霄云外,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简单又纯粹:
救他!
小云崕刚刚拉动门闩,十余丈外就有一道匹练般的光芒倏忽而至,抢先削下了黑袍男子的脑袋!
寒光如雪,照亮了周围的昏黄。
院门外多了一个女子,手中弯刀还未收起就急急向他喝了一声道:“云崕,娘亲已死,她是假的!”
当前,当局,她知道长篇大论也是无用,只有给他来一记当头棒喝方可。
果然云崕听见“娘亲已死”这几个字,惊惶的神色消褪,眉心微动。此时,被冯妙君斩首的黑袍人脑袋在地上滚落两圈,却不见半滴鲜血喷出,紧接着身首同时化作黑烟,袅袅飘散。
见到这一幕,小云崕脸上竟然露出思索之色。
这却是怪物最忌惮的。如果这个世界的掌控者清醒过来,那它们还能有什么作为?女子尖利道:“她才是假的。娘亲受伤了,乖云儿快开门!”说话间,已朝冯妙君扑了过来。
甫一亲手,冯妙君就知这女子道行精深,远不是她先前收拾过的那几个杂鱼可比。联想到她能变化为云崕的亲娘,形象维妙维肖到几乎可以假乱真,它在怪物中的能力与等阶都应该很高。
的确,当它开口尖啸时,听见的人都觉心口像被巨锤击中,神魂震荡,忍不住要伸手去捂耳朵。不过冯妙君只是皱了皱眉,连速度都没被拖慢一点。
她心志坚若磐石,尖啸对她的影响不大。她反而担心云崕,但转头一看,这小少爷直勾勾盯着她瞧,也是恍若未闻。
女子的攻击也是游移不定。她的实体如烟雾,上一秒还在冯妙君身前出击,下一秒就可能遁去身后突袭。这打法格外新奇,一时让冯妙君都有些手足无措。
最糟糕的是,眼看胜利在望,周围的黑影怎容许她来坏了好事?当下烟雾涌动,都向她飘来,临到身前就变作各式各样的怪物,一语不发进攻。
冯妙君就是再厉害,双拳亦难敌四手,何况这里的怪物看起来有千千万。她避过女子一记掏心爪,一边向云崕疾声道:“我是安安!你引动红魔山地火喷发,与燕王在地底恶斗,还记得么?”
小云崕眨了眨眼,露出迷茫之色,好似没有听懂。
女子不客气地尖笑一声。陷入迷障之人,听不得太复杂的言语,这小娘皮手上功夫了得,却没什么洞察人心的本事,否则就会知道此时该温声细语地引导他。
小白痴!平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冯妙君暗骂一声,依旧努力道:“你我灵力相通!”
这下,小云崕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了。
也是,他一直不把两人共享灵力当回事儿,冯妙君选这个说,对他心志毫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