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要选择顽抗到底。我保一个晗月公主已是对抗王命,再多一个峣王孙的话……”
晗月公主说到底都是晋国人,留与不留都无大碍。然而她与苗奉先所生的儿子,乃是峣国王室在世上的唯一继承人,在峣地有深远的号召力。哪怕这次魏国灭峣,可只要他不死,其他峣人复国的心也就不死。
新夏和眼前这位女王,岂非就是前车之鉴?
他轻轻摇头:“你也明白,他不可能永远隐姓埋名。”
晗月公主可以被秘密送回晋国,只要换个身份就能活完一辈子;可是峣王孙不行,他的存在就是明灯,峣人会找他出来,重整山河。
到了那时,谁不知道这一回的屠城只是笑话?连最重要的峣王直系后裔都不杀,还谈什么鸡犬不留?
魏王的声誉,以及魏王与国师的关系,都会受到损害。
冯妙君却不为所动:“事情要是好办,还能显出什么诚意?”她微微一哂,“晗月公主是大晋的王女。魏国打下峣国之后还有一大堆麻烦要处理,还会再接着撩拨晋国么?放回晗月公主本就是个合理的决定,不能拿来当作送我的人情用。”
云崕目光微闪,嘴角微弯:“若能办到,安安便不生我的气了?”
“……嗯。”
“好。”他笑意加深,“一言为定。”
两人都没提起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因为它不可避免。冯妙君明白,魏国对峣志在必得,几乎没有什么能阻挠萧衍和云崕的决心。她能做的,也就是想办法保晗月公主母子性命,以全昔日情谊。
云崕抬腕去牵她的小手,“女王可否纡尊就坐?”
他的声音格外柔和。
冯妙君下意识让开了。
云崕咳嗽两声,换了个姿势:“不生气了,嗯?”
冯妙君听他声音很紧,想起他身上伤势仍重,心里不由得一软,腰板儿也没那么硬了。云崕来捉她的手,她终是顺着他的手劲坐到了氅上去。
初夏的屋顶还挺凉,灰氅铺就的面积不大,她这么坐下来,跟他就只有一拳之隔。
男子身体的热力,好像隔着两重衣裳都能递到她这里来。
她有些不自在,想往外坐去,他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笑眯眯道:“我的安安不愧是女王,就是有国君的大度!”
好嘛,话都让他说完了,她还好意思再板着脸么?冯妙君气得笑出声来,转头去盯他伤口:“笑得这么欢,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啊。”他像是才想起来,“确是在合拢了,痒得很,也不知会不会留疤痕。你帮我看看?”说着就要去解自己襟口。
冯妙君倒不去拦,眼巴巴等着。其他男人若被她这么直勾勾盯住,指不定要腼腆起来,幸好眼前这人可是云崕,脸皮厚得爆破蛊也击不穿,还能飞快地宽衣解带。
直到他露出匀称而肌理分明的上半身,她才凑过去细看两眼,这才点头:“的确恢复得很好,再有几天又是活蹦乱跳的了。”这说的是外伤,接着她伸指在他心脏部位按了两下,“这里呢?那东西取出来没?”当时她只给他做了应急处理,后来随着一起逃出去的还有几十号修行者呢,里面一定有医术精湛的药师,用不着她去操这份心。
她的动作如此自然,可是力道不轻。云崕不疼,就是痒,从她触着的地方一直痒到心里去。他又想去抓她小手,可是被她躲开了。
他遗憾地撇了撇嘴:“取出了,但心伤还要养上一阵子。”
冯妙君看他嘴唇还是欠缺了血色,当然知道他心疾未愈,赶紧叮嘱道:“魏军不日即到,此地再没有你出手的必要了。你好好养着,别再牵动伤势!”
别玩儿脱,别挂了,她还活得有滋有味儿哪,不想陪葬!
“放心吧。”云崕桃花眼中有异彩闪动:“安安的关心,我自会记在心里!”
冯妙君半个身子都麻了,简称肉麻。可她无从反驳,只得艰难应一句“你知道就好”,赶紧岔开话题,“刺杀苗奉先的死士,你从哪里找来?”修行者都惜命,舍得拼个玉石俱焚的人不多。
“她叫柳玥,原本不在峣都行动的人选当中,是她自告奋勇。”云崕缓缓道,“她嫁到魏国东部边境,一个叫作草甸村的地方,夫妻感情甚笃,婚后才被发现有修行天赋,属半路修行。四年前,她的女儿去田里给父亲送饭,结果被几个峣兵盯上,拖进树林里凌辱了两个时辰。父亲循路来找女儿,被这几个峣兵直接打死。事后隔天,小姑娘也投河自尽。”
他顿了一顿:“柳玥闻讯悲痛欲狂,但天长路远,赶回去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你也知道魏峣边境从来关系紧张,诉求无门。她潜入峣营想杀掉这几个峣兵,却被军中修行者打成重伤,险些栽在里面。从那以后,她就将峣人恨之入骨,但凡是对峣行动,她都想加入。”
冯妙君不语,好一会儿才问:“她为什么想杀苗奉先?”先暗杀再自尽,这决心得有多么坚定?
“辱她女儿的峣兵里,后来有一个官运亨通,升作了苗奉先的亲随,很为他器重。”云崕叹了口气,“再说,你知道当时驻扎在草甸村东部的边境大军是谁在领军吗?”
第449章 恶毒又矫情
冯妙君明白了:“苗奉先?”
“是。那时恰好是峣国的练兵季,那支军队又恰好是苗奉先统领。柳玥袭营时,也是苗奉先派人要将她击毙。”云崕轻呵一声,“你说,她不恨苗奉先还能恨谁?”
“凡事莫不有因果。”他淡淡道,“你眼里的英雄,在别人眼中或许就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冯妙君沉默许久。此事的起因该怪谁,是苗奉先驭下不严,又或者是魏峣两国延绵了许多年的仇恨?
一笔烂账,恐怕谁也算不清楚。
“可是印兹城百万生灵,总不是都有过错吧?”她偏头去看云崕,眼里有冷光闪动,“魏国怎么敢立屠城状!”
“我若说,此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安安可信?”
冯妙君自是不信的。
“我还在乌凛镇养伤,昏睡期间,萧衍那里就向峣国发出最后通牒。他太着急了。”云崕苦笑道,“令出如山,举世皆知,已不可改,我反对又有何用?”
他毕竟是国师,不是魏王。可即便是萧衍本人反悔,也没有收回此状的余地。令出如风,很快就传遍所有国家。
冯妙君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他诚挚道:“自你我相识以来,我对你可曾有一字谎言?”
她想了很久,才勉强道:“不曾。”他的确没对她撒过谎,隐瞒不报是另一回事。
“我不是魏人,对峣国没有深仇大恨,只想助魏国打赢这场仗而已。”云崕心平气和,“屠城有违天理、有伤天和,我为何要做?”
修行者最不愿做的就是逆天行事、沾染因果。屠灭百万生灵的因果之力有多可怕,云崕又怎么愿意碰触?
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确没有建议屠城的理由。
冯妙君眼波流转,说出来的话却冷硬:“即便你说的都是真话,可这一回你被萧衍裹挟,屠城要是当真发生,你也要背负莫大罪业。”他和萧衍是一伙儿,后者有人神共愤之举,他怎么能置身事外?天道有知,也要挂一笔账在他身上。
云崕将手枕在颅下,仰望天上星辰:“自我入世相助魏国,犯下的罪业还少么?”
他话音低沉,其中有淡淡自嘲。
“那你为何入世,为何偏偏选了魏国?”她心中一动,想起老魏王萧平章说过的云崕往事。显然,是云崕挑选了魏国,他的志向从来不止于国师。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呢?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云崕拖长了语调,才说出这么一句就被冯妙君给抢断了:“得了,少打马虎眼!”
“好,好。”云崕笑吟吟道,“那你且说说,为什么要当新夏的女王兼国师?”
她没好气道:“时势所迫。”在螺浮岛,她不亮明身份,岛上生灵就要被天罚轰死,包括她自己;身份一旦曝露,为了拿到解诅咒的灵药,她又只得和傅灵川定下协议;回到新夏,她不愿当个木偶女王受人摆布把持,于是开始争权夺利。
她活在红尘浊世,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外力牵引。
“那么,我就是大势所迫。”云崕唏嘘道,“有个词唤作‘不得已’,安安一定能理解。你我这样的,哪个没有苦衷?”
冯妙君想了想,没有反对。她知道自己不无辜,深陷在这种泥淖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纯洁无垢。可是冥冥中总有一双手,要将她的人生推进这种奇特的轨道中去。
活下去,活成最好,这才是她一贯以来的目标。
云崕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提这个了,把琐事都扔到一边。”他侧过身来,目光炯炯,“我们来谈正事。”
“嗯?”正事?方才说的不都是正事么?
“你何时嫁我?”
冯妙君噗地笑了:“你是魏国国师,我是新夏女王,我们两国有世仇,你还杀掉了我朋友的家人——就这样,你还盘算让我嫁给你?”
云崕一字不漏细细听完,最后才认真点了一下头:“对!”
面对这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家伙,她也是没脾气了:“想得倒美,另外,难道不是你嫁给我?”她可是一国之君,想成婚也是招个王夫来“嫁”给她。
云崕长眉轩起,但看她眼里闪动着报复的光,不由得闷哼一声:“细节暂且不提,只说如何办到。”
旁人看来像天方夜谭,可哪一回他不是脚踏实地办成?
明之不可而为之,这样的事,他做得还少么?
冯妙君定定看着他,不觉收起脸上笑容:“我性子不好,脾气不好,心眼儿还多,实非良伴。”
云崕哦了一声:“照这样说,世上好性子好脾气、心地又实诚的女子,我都该喜欢?”
“常有人说我恶毒又矫情。”
“那更好了,旁人好似也是这般说我。”云崕笑吟吟地,“你看咱俩是不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她板着的俏脸终于绽出一丝笑意。
的确,这人比她更恶毒、更矫情,“你还有满肚子坏水,你的心还是黑的。”
云崕凑得更近,一低头就能亲上她的唇:“女王大人是不是该替天行道,将我收了去,以免为祸世间?”
她扯了扯嘴角:“照这样说,收了你还是造福天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