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茫然几息,而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感叹他的厚颜。这人可以大喇喇将自己和国家利益分离开来,并且面无愧色。“你要什么好处?”
他目光微凝,盯着她许久才吐出一个字:
“你!”
她的心跳忽然怦怦加快。
云崕从前喜欢逗弄她,但从来没拿家国大事与她开过玩笑。这回呢?
她嗓子有些发干,咽了下才道:“我不再是你的侍女了。一国之君,你可不能说要就要。”
他眼都不眨一下:“我知道。”
“云崕——”冯妙君唤着他的名字,指尖轻抚他的侧颜,“你想求娶?”一年前,她恐怕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问出这句话。
她知道他的心动,也感受到两人之间莫可名状的的张力。可是,他对她的喜爱已经诚挚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么?
他太会骗人了,她无从判断。
云崕眼中似有微光闪过,反问她:“安安想嫁给我么?”
“你先回答。”她可没有那般容易被唬弄过去,手指顺着他的动脉往下滑落,感受这人有力的脉搏跳动,“云国师想过怎样——要我?”
第354章 劝说
这话里暧昧和暗示太多,她能感觉到云崕身躯忽然一紧:“若我求娶,安安会嫁?”
“以什么身份,魏国国师么?”她慢条斯理,“不会。”
无视他身上忽然涌起的怒气,冯妙君继续道:“新夏女王嫁给魏国国师,引发的可不仅是轩然大波,我要为国人考虑。”她若真这么做,会极大地伤害新夏人民的感情。
云崕目光转冷:“就没有解决之法?”
“自然是有的。”她徐徐道,“你若肯卸掉国师之职,与新夏也没有私仇了。”
他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辞去国师之职,你就肯嫁了?”
冯妙君细声细气:“成婚自然没有问题,但我现在已是新夏国君,招的乃是王夫。”
云崕眯起眼:“什么意思?”
他已现不悦,但冯妙君依旧道:“我是女王,招来的丈夫自然要入赘。”她叹了一口气,“并且王夫还要随我定居新夏。”
她每多说一个条件,他的脸色就黑上一分,现在已经像锅底了:“你果然不愿嫁我!”
“你也娶不了。”冯妙君心里没来由有两分沮丧,但她努力不表现在脸上,“所以,云国师还是换个条件罢。”
他充耳不闻,依旧满面不愉:“这些条件,你都是给谁准备的,傅灵川吗?”她身边只有傅灵川满足这些个条件。
冯妙君坐直了身体:“与他无关。”她对傅灵川并无心动,只当作政局中的伙伴和……对手。
“可他对你有意。”想起徐广香方才说过的话,他心里有些儿堵,“你与他周旋不了多久,他就会失掉耐性。”
男人面对这等绝色尤物,耐性普遍都不怎么好。“你独居深宫,身边又没有帮手,就不怕着了他的道儿?”
冯妙君笑了,露出齿若编贝:“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自己的神通,我还有你……的灵力。”
他哼了一声:“不借。”
“那可怎办是好?”她幽幽一叹,眼中露出猫儿般的狡黠,“万一他对我下手。”
“不若我们私下另立个约定?”云崕捉着她的小手在掌中把玩,方才的怒气又不知哪里去了,“我助你对付傅灵川,揽下新夏国大权如何?”
他果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困境。冯妙君心里一震:“要怎么办到?你又不能长留新夏。”
“我派些人手与你,用好即有奇效。”他眼里的光,勾魂夺魄,冯妙君竟然不敢多看,“我也会时常过来。”
刺探与暗杀?她相信,有这诡计多端的家伙出谋划策,自己的负担能减轻许多:“既是约定,你想要我做什么?”
“时机成熟时,除去傅灵川就好,至少也要拿掉他手里的大权。”他正色道,“你不拿下他,他也会对付你。安安,傅灵川是国师,只有与你完婚才能名正言顺地独揽新夏大权。”
任傅灵川再怎样一手遮天,满朝文武和他自个儿其实心底都明白,他如今种种做法其实师出无名。国师就是国师,不由君主兼任的国师在法理上就是没有摄政的正当性。除非他与女王完婚,变作王夫,那么整个新夏都归他和女王共同所有,自然也就有理政之权。
这种合法合理性,将是傅灵川解决了现有麻烦之后的下一个目标。
“留给你的时间,其实不多了。”他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劝诱之意,“早一步下手将他除去,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新夏女王。”
冯妙君侧头看着他:“你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劝说老魏王和萧衍夺位?”这家伙蛊惑人心很有一套,连她都有些意动。
他眼里光芒一闪,耸了耸肩:“差不多吧。”
她垂下眼眸,不置可否:“我要再想想。”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宫人道:“王上?”
她在水边停留太久了。冯妙君站起,轻声道:“我先行一步。”妙目最后瞟他一眼,分花拂柳而去,像是走进了星河深处。
云崕留在原地未动,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目光幽深。
这妮子,越来越懂得怎么对付他了。今晚博弈的主战场,其实就在这如画的美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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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的实施,很快遭遇汹涌的民怨,尤其当人们听说新夏改税后一年的财政收入能增加至七百万两。
在迷陀城,有个婆子将米粮藏在地砖底下,却被税吏上门搜走。她抱着米袋子死不撒手,一边大哭大嚷:“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怎么不去收魏国的钱,却来抢老婆子的救命粮!”
诸如这一幕,在全国各地反复上演。
田税收得尤其高昂,比平民缴的还多。乡绅和土豪们也坐不住了,频频去州、府请愿,希望王廷能降低税率,以免激起哗变。可是得到的答复简单粗暴:国库空虚、打仗缺钱,税不能减。
这个时候,开始有人开始记起魏国开出的条件了。新夏初立,一整年收入也不过是六七百万两,而魏国却同意赔付六千万两!百和千之间相差十倍,这个差距就算目不识丁的老太婆也能算得明白。
也就是说,新夏只要接过这笔赔款,就能抵得过十年苛税民间的收入!
先前魏国提出结盟、提出赔款,国民听着解气却不觉得多么心动,大伙儿都知道那钱是上交国库的,落不到自己头上。
落不进自己口袋的钱,对自家能有什么好处?所以拒绝得格外强硬。
但这回不一样了。
打仗了,国家反而要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谁往外掏钱不肉疼?
可是新夏只要收了魏国这笔赔款,手头立刻充裕起来,还有脸去惦记民众口袋里那几个铜板吗?
于是在迷陀城等七个大城,当地极有名望的乡老、豪绅甚至是望族,率先向署衙递交了请愿书,恳请女王重新考虑魏国的赔偿事宜。
不提结盟,却说起那几千万两的赔偿金。
因为征税,署衙与当地百姓的关系有些敏感,接到请愿书也表示十分为难,于是广发公告、明白告示:想要请愿书能够上达天听,令民意为王上所见,须有足够人数的当地百姓前来签字,不识字的就加盖手印。
第355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以总人口为基数,乡级须有六百人签字,城池须有三千人表态,乌塞尔这样的大城,则是至少要有三万人以上表态!
就以迷陀城为例,公告发布出去的头一天,署衙门口空空荡荡,无数人都在观望。
到了第二清晨,才有人左顾右盼,小快步走进那里签了字,又匆匆溜走,仿佛自己干了坏事。
但是有一人来签,就有两人;有两人来签,就有三人、四人、五人……
人都有从众心理,有些原本不想签的,看左邻右舍都去了,自个儿也动摇起来,尤其民间有人热议,不签字的今后都要被扣重税。
缴税这事,人们大抵也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要都交一样的重税倒也罢了,他交得少而我交得多,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因此随着时间推移,去签请愿书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当然还有许多人骨气铮铮,身怀国仇家恨,就是不愿跟魏国化敌为友。但无论他们破口大骂也好,在署衙门口自焚以明志也罢,身边人还是纷纷参与请愿。
在钱银面前,气节只属于少数人。
这场请愿活动,就这样声势浩大起来。
七城如此,其他豪族管辖的城乡纵然不愿,但这里的居民很快也接到消息,闹将起来。
不开请愿书,就是不打算给大家减税呗?这还了得!
本地官署镇压几次,无果,民众的请愿反而升级为暴动,出现流血冲突。
无奈之下,西部和西北部门阀控制的地区,也只得开始收取平民的请愿。
全国各地请愿活动如火如荼,朝堂上同样唇枪舌剑,徐陵海首先上书提议,接受魏国和谈的请求,被群起攻之。七、八名老臣痛心疾首,直言新夏绝不能背弃前朝,与宿敌为伍,甚至有人一口唾沫直接啐在徐陵海脸上。
他从容抹去,心里明白女王将他置在王廷中,就要他起这样的作用。
他声音朗朗:“我只问诸君,魏国侵占安夏近十年之久,在这里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多少安夏人葬身在暗无天日的矿坑当中,又有多少安夏人妻离子散,终日食不果腹?难道,魏人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有人抗声道:“这就是血海深仇,我们就该……”
“我们就该眼睁睁看魏国拿着安夏人的血汗钱一日一日富强下去吗?”徐陵海冷笑,“新夏初起,百业待兴,尚无余力反攻复仇。抱残守缺纵然是很有骨气,对新夏这几百万大活人来说又有甚用处!”
随着时间推移,支持徐陵涨的臣子却越来越多。而女王高踞宝座,耐心倾听正反双方的辩议,却从未表态。
可是聪明人明白,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的背后推手是傅灵川。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女王的态度。
钦原侯梁书栋轻咳一声:“既是赔偿,新夏就该拿。”是几千万两银子还是仇恨能让新夏人好好过日子?这答案连三岁稚童都清楚,只不过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心里都有个打不开的死结,“只是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