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个规定,只要圆斗场里有人决斗,在胜负双方离开黄金城之前,这件法器都不能关闭。这是器成之日就定下来的规矩,后面的主人也都不能违背。”
所以苗奉先就算想将云崕关在黄金城里,也是办不到的?魏王恍然,心下稍安。想来云崕早就知晓这个秘密,才欣然同意入城决斗。
这几人窃窃私语,潜在岩壁上的冯妙君当然听不见。她看得暗暗揪心,手里抓着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云崕本已快走到黄金城了,这时如有感应,忽然抬头往这里扫过一眼。
她立刻阖目,不敢与他对视,唯恐被他察觉。
这一幕似曾相识。
五年前的升龙潭,她也是这样坐在树影之中,与他遥相对视,又害怕被他发现。
那时与现在有什么不同?他们之间,从来都隔着一整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冯妙君才睁开眼。
战场上,已经没有了云崕和安汝真的身影。
第226章 战中惊变起
他们已经进入黄金城、进入独属于他们的战场了。
国师之间的较量不是儿戏,不愿被这许多凡夫俗子一边欣赏一边评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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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过完了一整年。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苗奉先不会因为两大国师之战就放松了对魏军的进攻。此时魏国的第一部队在雪山的另一侧同样遭受猛烈进攻,回辙很慢;身处雪山当中的第二部队赶来勤王,但飞在半空中的彩鸾疾扑而下,制造了两次雪崩。
虽然底下的人也有应对手段,但这的确拖慢了他们返回的脚步。
峣军对魏王所在的区域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那许多人仆后继、不论生死,换来的就是峣军的步步为营、鲸吞蚕食。
人数上的差距,尽显无疑。魏军收缩防御,如同面对惊滔骇浪的礁石。但是这防御圈正在一步步缩小。
到了这个时候,魏王反而冷静下来,指挥军团向外移动,力争破围而出。
他清清楚楚知道,这一战是魏军输了,输在了自己的刚愎和对手的奇谋上。所谓上兵伐谋,可是苗奉先的出其不意能生效,归根到底还是魏王自己急功近利,分流了魏军人马。
否则,以五万之数对阵七万敌军,加上己方运筹之,胜负还未可知。
可他作为整支大军的主心骨,即使心中再沮丧气馁不甘,表面上也要镇定如常,不可令这种气氛漫延到军队当中。
否则,那才真叫兵败如山倒。
萧衍亲率三千人马为他垫后。他不是战场猛将,这会儿却非扛起保卫父王的重任不可。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魏军恐怕要损失惨重,除非——
除非云崕凯旋而出。
所有人都在咬牙苦撑。
魏王刚刚发布完一道指令。
最近的敌人还在七、八十丈外,他乘在马上,依旧中气十足,还未疲惫。可就在这时,他胸口忽然觉出一阵刺骨的冰寒。
那寒气来得突兀,像是数九寒冬忽然裸身站在零下三十六、七度的雪地里,令他心脏都骤然急缩。
魏王捂着胸口,高大的身躯晃了两下,险些一头栽倒。
他是万众瞩目,忽有异常,跟在身边的廷尉大惊,跳下来伸手就扶。
魏王身上蓦地炸开一团光芒。光作金龙,在他身周盘旋一圈,忽然消失不见。
那是护身法器被激发而后被攻破的迹象——有人趁乱攻击他!
魏王怒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极度痛楚。他突然反身指向一人:“是你!”
站在他身后有四人,他指着的那人,赫然就是方才给他献言的许谙!
许谙也不否认,大笑一声:“昏君,你早就该死!”并不向外逃蹿,反而和身扑了上来,十指箕张,竟然去掐魏王的脖子。
边上的修行者怎敢坐视不理,一把将他制住。待要卸他下巴,许谙忽然“砰”一声,炸作一团血雾!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自爆了神魂。这可比吞毒、咬舌都要直接得多。只不过自爆神魂的口诀很长,他约莫是早就默诵大半才出手弑王。
去擒他那两人最倒霉,同被炸得血肉模糊,眼见得也是不活了。
幸好许谙本人道行有限,即便自爆了神魂,威力也远远比不上爆破蛊。若是修行者中的大拿来这么一手,在场所有高层都要玩完。
众人这才望见,魏王胸甲下方流出了细红的血。
大伙儿的心也跟着一下凉了。国君居然在他们面前遇刺!
廷尉吴琛不敢移动魏王,只招来战车将他轻轻抱上去,精擅医术的药公紧跟过来,先给魏王塞了两颗入口即化的吊命丹药,紧接着替他处理伤口。
扒开衣甲,廷尉、药公和闻声赶来的萧衍都是倒抽一口寒气。
魏王心口上居然露出一点点寒芒,那是一截尖细的刃尖!
许谙何时从后方偷袭了魏王,怎地在场众人都无所觉?最古怪的是,魏王身上佩有最强力的护身法器,就算云崕亲自出手都未必伤得了他,许谙修为有限,又怎么能突破他的防御?
“不能拔,拔了立死。”药公观察伤情,又俯下身轻嗅刃尖,“武器上淬了猛烈的剧毒,五十息致死。”
萧衍大惊道:“可能解得?”
药公摇头:“剧毒直入心脏,回天乏术,我所能为之,最多吊命三刻。”许谙这一记偷袭太狠辣,毒素直接被送入魏王心脏,而后随着血液流向全身器官。除非立刻将他全身血液全部换掉,否则救无可救。
“你只管动手。”魏王这时神智仍然清醒,瞪着萧衍道,“国师……出来了么?”
“还未。”
“盯紧。”魏王伤在要害,气都短了,“你、你去撑着,军心不能散。”他虽然伤重,听觉好像加倍敏锐,这时就听见峣军一个劲儿鼓噪“魏王已死”,若是任由不管,魏军必然涣散,这仗也不必打了。
萧衍接过大权,果然一道接一道命令掰布下去。这厢药公急促道:“仙人遗方制成的回阳丹,用的都是剧毒之物,却可护您三刻钟时间,然时限过后再无生机,神仙也救不得了。”
魏王扯了扯嘴角:“用!你看我现在,就有神仙救得了?”
药公给他服了一颗赤红药丸,口中默算药物起效时间,伸指封住他心口附近穴道,而后一把拔出了匕首!
血如泉涌,颜色已经黑得像墨汁。然而古怪的是,药公一边给他堵截伤口,魏王的脸色一边好转,最后居然满面红光,竟显得比平时还要精神。
待包扎完毕,他穿回护甲一跃上马,高声斥道:“都慌个什么劲儿,往黄金城去!”
魏王重又露面,人心的浮动立刻就被压下,魏军短暂的混乱过后,重又规整过来。并且此时山中的第二支部队也终于赶回来杀入重围,与王军会合作一处。
魏王麾下,立刻壮大到三万四千人左右,并且方向也变了,原来打算杀出重围,这回却往黄金城而去。
谁都看得明白,魏军这是准备去接应国师。否则云崕就算战胜安汝真,走出黄金城一样要陷在峣军的汪洋之中。到得那时,他也怪不了苗奉先小人,毕竟后者立的誓截止到云崕“走出黄金城”之后。
魏王对于国师真是毫无条件的信任哪,敢拿这里三万余名魏人的性命作赌注!
藏在山间的冯妙君望见这里的混乱,隐隐觉出不对,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很不安稳。可是摸着自己的心跳,她就知道正在进行国师决斗的云崕至少还活着。
并且他也没从她这里抽取灵力。
所以,一切还好?
就在这时,黄金城的正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227章 从此各安东西
那一声仿佛贯彻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聚焦过来,连鏖战双方都放下了攻势。
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在满场屏息以待中,大门里果然有一人缓缓走出。
须发皆白,身形虽然高大却有些佝偻。
冯妙君握紧了拳头,只觉难以置信。
安汝真,走出来的国师赫然是安汝真!
云崕呢,云崕败了么?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谁让这家伙看起来从来漫不经心,谁能想到他战败的模样?
紧接着,峣军欢呼起来,声震九霄!
魏军这里却人人面色惨淡,几乎都要握不稳手中的武器。
魏国国师,败了?
魏王瞪圆了眼,忽然指着安汝真怒吼一声:“绝不可能!你是不是……”
他气怒之下,什么风度也顾不得了。可是“使诈”两字还未出口,安汝真就已停下脚步,头颅一垂,眼睛一闭,不动了。
这个动作很突兀,望见这一幕的人都怔住,觉出了不对劲儿。
果然,安汝真不言不动,鼻下却垂出两道玉筋,缓缓滴在了地面上。
苗奉先奔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安汝真,悲声道:“师父!”
安汝真却不再作任何反应。
这时,黄金城内才缓缓踱出了第二个人。
见到他出现,冯妙君才把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魏人见着了,无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云崕。
他一手捂着右腹,近处的人们能望见他的衣袍被鲜血打湿,脸色也发白。魏国修行者一拥而上,将他护在中央。
这回换作魏人欢呼了,原本哀兵气氛被一扫而空,人人眼中重又有了光彩。峣军人多势众又如何?在这般形势下,云崕仍然反杀了对方的国师!
走出黄金城时,云崕对苗奉先郑重道:“这一战,安汝真求仁得仁。”
师父还要感谢他么?苗奉先望着他,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却怒极反笑:“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回去?”
魏王策马而至,大笑道:“要战便战,哪来恁多废话?”转头冲着峣军大呼,“儿郎们,还敢不敢打?”
“敢!”应者如雷。
“还要不要杀?”
“杀!”短而急促,呼声盈野。
这三万军队头顶上有淡淡杀气蒸腾,仿佛要凝出红雾,这是气运极盛的表现,可见其众志成城。
明明在半刻钟之前,魏王还打算靠着哀兵之策勉强突围,如今这支队伍再不须他动员就已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