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介入还是必要的,只是事情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自己当面跟警察叙述比较妥当――他吩咐业务部门的负责人尽量不要去动单志刚家的犯罪现场,以免妨碍后续警方的调查取证,对方的反应怪怪的,吞吞吐吐了一阵子之后,说:“秦总,我觉得吧,如果要报警,也可能会有麻烦。”
“单总家有些东西,我们也说不清楚,就跟邪教那种似的……秦总,这是单总私事,我们做下属的就当没看到,也不会乱说,你还是……自己去单总家看一看吧。”
秦放心里咯噔一声。
志刚家里他去过不止一次,从来没见过什么异常的东西啊,怎么还跟邪教扯上关系了?
***
终于登机,颜福瑞举着机票费力地比对座位号,然后被空姐客气地引向后排的时候,心事重重的秦放才想起来:办手续换票的时候,对方说过没有三人连号,有一个人要落单安排在最后,自己当时想都没想,就把颜福瑞的身份证剔出去了。
司藤的位置靠窗,她有些疲倦,入座之后就闭着眼睛小睡,不知道为什么,秦放总觉得,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些什么。
昨晚司藤去黑背山,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事情跟她忽然一反常态地启用颜福瑞有直接关系,但是到底是什么是呢?她不说,自己也无从知晓。
飞机带着引擎的轰鸣声冲上天际,机舱里安静的近乎单调,秦放渐渐困乏,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迷迷糊糊间,听到司藤说了句:“秦放,挺冷的,拿条毯子。”
秦放顿时就清醒了,转头看司藤,她好像又出现了跟那一晚相同的症状,眉头紧蹙,嘴唇有些发白,秦放有些担心,招手示意空乘取条毛毯过来,空乘彬彬有礼地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飞机上毛毯有限,已经被先要的乘客领完了。”
领完就领完吧,总不能要人家生造一条,秦放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司藤盖上。
外套上,带了他的温度和味道,自然跟毛毯是不一样的,司藤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眼睫颤了颤,没有睁眼,只是疲倦地说了句:“融了沈银灯的妖力之后,应该再休息两天的。昨天晚上施用妖力,又有些不舒服了,到了杭州之后,要紧找个地方静养两天。”
“不住我家吗?”
司藤没有回答,秦放多少猜到她心思:“你不想住我那也行,西湖边不少山上,都有私家开的客栈,装修的都很精致,依山带水,环境也清幽,可以给你包个院子,也不贵,你想歇多久都行。”
说完了,屏息听她回答,好久没声息,还以为她睡着了,谁知道她又开口了。
“刚刚在机场,看到那些时装的店面和广告,觉得你们现在的衣服和穿戴也很好看的,回头再看自己,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也很少有人这么穿了,忽然就觉得格格不入的。”
格格不入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很快接受了七十七年后的生活和审美呢?或者是……
秦放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一个说法:很多时候,人的改变和对过去的决然摒弃,是从发型和穿着开始的。
那个喜欢穿最好的丝绸裁剪而成的旗袍,长发永远绾成松散发髻的司藤,说话时不时会带出咬文嚼字调调的司藤,给她罩个框框似乎就能凝成一副旧时油画的司藤,忽然对他说:“你们的衣服和穿戴也挺好看的,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
秦放觉得这其实是好事,毕竟,她的那个时代,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当然可以在身上穿一件旗袍,但是你永远穿不出那个有着独特风土明月的民国。
秦放说:“我也觉得,你如果穿我们现代的衣服,会很好看的。到了杭州之后,我带你去购物中心逛逛,你应该会喜欢那种收腰的风衣,高跟的皮靴,还有墨镜。”
司藤闭着眼睛笑起来:“秦放,你很有钱吗?”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那次到上海,重新遇到邵琰宽?”
“他花了大力气来追我,我花他的钱,流水一样,从来不心疼,点从来吃不完的西洋菜,一道一道,像慈禧太后尝满汉全席,吃了一筷子就撤,又买很多穿不完的衣裳,拎的累了,新衣服连袋子一同扔掉。我是故意作践他的钱,冷眼看着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可是现在,有点心疼你的钱,不想由着心意乱花,怕把你给花穷了。”
秦放哑然失笑,哪有买一两件衣服就把人给花穷了的道理?
还有,她又提到邵琰宽了,司藤数次提到邵琰宽,都给人前后不一自相矛盾的感觉,忽而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忽而又像是切齿痛恨的身受者,但是不论是哪一种,有一点是一致的。
他感觉不到她对邵琰宽的爱。
耳畔传来司藤的浅浅鼻息,她终于是睡着了。
秦放帮她掖了掖盖着的衣角,忽然就发起愣来。
老话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司藤话里话外,对邵琰宽的险恶憎恨是无疑的了,但是,爱呢?
***
三万英尺高空,同一架飞机,相隔二十余排,还有一个人跟秦放一样,陷入了深重的犯傻发愣之中。
颜福瑞。
原本,瓦房事了,自己阖该打哪来回哪去,他是向司藤小姐辞行去的,絮絮叨叨一大堆,大意是感谢不计较师父丘山道长的错处,感谢为苦命的瓦房主持了公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了什么忙,就不打扰了,以后会常常记着司藤小姐的好……
司藤打断他说:“有件事,想来想去,还是你做合适。这事了了之后,你再回青城吧。”
颜福瑞受宠若惊,这世上,居然能有“适合”他做的事?
☆、第⑦章
晚上十点多到的萧山机场,先头那个业务负责人打电话来说单志刚在输液,除了极度虚弱外没什么大碍,秦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想着已经挺晚了,既然情况挺稳定,明天再去医院看他不迟。
打车回到家,已经是半夜,秦放忍着困倦为司藤和颜福瑞安排好住宿,回房之后,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着,感觉上,这一觉黑甜无比,内急醒转的时候,还以为天亮了,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只有凌晨4点半。
迷迷糊糊开门去洗手间,路过客厅,看到自书房投射出的狭长的一线光影,司藤原本就是可睡可不睡的,兴许又在看书也说不定,秦放不想打扰她,转身想走时,忽然听到颜福瑞的声音:“就是这间是吧?”
颜福瑞?他也没睡?还和司藤一起?秦放刹那间睡意全无,屏息想再听,声音似乎又低下去了。
听墙角这种事,秦放不愿做,而且司藤那么警醒,万一让她发觉难免尴尬,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悄悄离开,只是这剩下的时间,再也睡不着了。
***
早上起来,想着家里有客人,要尽地主之谊,秦放去外头打包了早点回来,这早饭场景真是既家常又诡异:司藤坐在沙发里看早新闻,颜福瑞手里抓着包子埋头呼哧呼哧喝粥,至于秦放,吃一口停半天,眼睛脸上都写着疑虑重重。
吃完了,颜福瑞把碗筷一推:“谢谢你啊秦放,我走了啊。”
秦放一时间没能消化“走了啊”的含义,颜福瑞踢踏踢踏回房,把自己的行李包拎出来,还跟司藤摆手:“再见啊司藤小姐。”
司藤头也不抬:“再见,不送。”
她不送,自己不能不送,地主之谊,迎送都不能怠慢,秦放满头雾水地把颜福瑞送下楼:“你要去哪啊?”
颜福瑞掷地有声地回了两个字:“打工!”
瓦房死了之后,颜福瑞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青城山的那点“家业”也荡然无存,又有麻辣烫和串串烧的“特长”,的确身具长三角打工者的标配……
但是,这是当他傻么?前一天晚上跟一个妖怪窃窃私语了大半夜,就为了第二天去“打工”?
秦放不甘心,还想多套他两句话,但是颜福瑞经过前一轮的卧底历练,显然已经聪明了不少,拦手招了辆出租车就跟他告别:“拜拜,秦放。”
***
上午准备去医院看单志刚,可能的话想联系一下之前负责安蔓那桩案子的警察张头,聊一下这几天收到的怪异短信,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新的突破口――不过做这些之前,得先去一趟单志刚家里。
路上,他给司藤大致讲了个中缘由,司藤也挺奇怪的,问他:“安蔓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人,不然为什么和她有关系的都有麻烦呢?赵江龙死了,她自己被杀了,再在屋子里关两天,单志刚估计也得没命,现在,对方又明显是在找你……”
也许吧,但是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大咖,以至于身边的人都要连坐?
单志刚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他家在郊外原本是有别墅,但是陈宛去世之后,大概是有风水上的忌讳,再也没去住过,单志刚的父母长居国外,别墅一直空关,之前秦放还劝过他,空关着挺浪费的,不如转手卖掉,单志刚满不在乎地回答:“就放着呗,又不缺这钱。”
好吧,土豪的世界,秦放不大懂,有时候想想也有些纳闷,单志刚家都那么有钱了,还巴巴跟他一起创业开公司干嘛呢?
单志刚的回答是:“这你就不懂了,再有钱那也是父母的,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还是有追求的。”
公司的绝大部分原始启动资金是单志刚家拿出来的,前期的关卡也是单志刚父母辈的人脉关系打通的,如果以上两者铸成的成功就是单志刚口中的“追求”……
不过,秦放也是合伙人,基本的道理他懂,既受其惠反骂其人,就有些人品低劣了。
***
秦放是常来的,登记身份证之后直接在楼下物业取了磁卡上楼开门,单志刚家里,果然是被洗劫一样狼藉,满地扔的衣服鞋子,吃了一半的薯片,歪了半碗的挂面,闷馊食物的味道混着骚臭气,秦放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据说是被绑了几天几夜了,万一内急,不会是……
眼见这屋子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司藤是完全不想进去了,吩咐秦放:“你赶紧看,看完了就走。”
她在走廊里等秦放,顺便观摩高档公寓的装饰,这里装修的很像酒店,房间和房间之间,都挂了艺术画或者摆了雕塑以彰显风格,这一层的雕塑都是翩翩起舞的芭蕾舞演员,裙子很短,穿着性感,姿势各异,尚算优美,但反其道而行之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