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问米  第9页

字来:“把它给我拿走!”
  林愫嘿嘿笑一声,轻轻敲了敲笼子,说:“你中学的时候学没学过诗经啊?里面有一篇《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会背。
  但林愫读书的时候,老林却摇头晃脑对她念叨:“错啦,错啦。”
  他们行内人,背的是《子鼠》。“子鼠子鼠,午时足躅,性以勇驻,般若魂屠。”
  林愫背过了诗,又问老林子鼠是什么,也是老鼠吗?
  老林拿起水烟袋吐出一个烟圈,说:“也是,也是。今年冬天,带你去看。”
  待到冬至那天,原上竟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雪。老林将他不离身的匣子打开,掏出一串绕着红绳的铜铃铛,挂在林愫的手腕上,又拿出一个麻布小口袋,装了一把玉米糁,想了想,又拌了半勺子白糖进去。
  “该是够了。”老林自言自语。
  林愫跟在老林身后,疾步踏在关中的原上,天色渐阴,老林不住催她快走。林愫深一脚浅一脚,急出了满头的汗。两人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田埂边上一间破落的黄土房前。
  老林站在门前,深吸两口气,推开房门。林愫跟着他走进去,那房中空空荡荡,只墙边一块土炕,紧挨着一面灶台。炕上躺着垂垂老矣一个老汉,轻轻呻吟着。
  老林走向前,冷冷看了那老汉,缓缓开口道:“你可悔过?”
  那老汉却已无力回答,喉中发出呼啦呼啦风箱一般的声音,半响,再没了声息。
  就在此时,林愫腕中铜铃突然叮铃叮铃响起来,老林疾步上前,将铃铛拿下,对着炕上老汉摇晃不停,一边摇一边走圈,嘴里唱着:“子鼠子鼠,午时足躅,性以勇驻,般若魂屠。”
  老林来回转了三圈,唱词也往复了三遍,林愫原本袖着手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比起老林,耳清目明,隔得一会儿,听到门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林愫扭头一看,黑乎乎一团,惊呼一声:“兔子!”
  老林跟着回头,眼角瞥到,嘴角一勾,手却不停。铃声越来越响,门口的活物也试探着进了屋。走的近了些林愫才发觉,那一只油光水亮的“小兔子”原是只手掌长的大老鼠。
  老林见那老鼠进了屋内,先示意林愫关上房门,又吩咐她把带来的麻布口袋敞开。黑老鼠许是闻到了白糖的味道,圆圆鼻尖一耸一耸,在铃铛和麻布袋子之间,明显的犹疑了。
  老林也不着急,继续缓缓踱了几步,从腰间抽出林愫平时踢的毽子。那毽子是老林用公鸡毛压着两枚旧铜钱制成,老林将那毽子攥在手心,猛地朝黑老鼠砸去。黑老鼠受惊慌不择路,竟一股脑钻进老林的麻布袋子中。
  老林大步上前,一把将袋子兜起,扎好了口袋摇了一摇,说:“你我运气不错,今日这子鼠年纪尚幼,胆子小,好哄骗。”
  林愫上前接过袋子颠了颠,听见里面几声吱吱叫。老林道:“子鼠嗜孤魂。但凡大奸大恶之人,魂魄不入纲常轮回。子鼠灵善,擅追踪,好吞孤魂,免得恶灵不散危害人间。”
  林愫赶紧摸了摸袋子,问:“这么好的灵兽,我们捉它干嘛?”
  老林却背了手往外走:“过年你不是说想要只狗?喏,我们这些人,狗子是养不住的,你要养,就养子鼠罢。”
  林愫气结,苦着脸跟在老林身后,自我安慰养老鼠也行,总比没有的好。走了一阵子,又想起刚刚的事情,问老林:“子鼠吃恶魂,那刚刚死的老头,做了什么恶?”
  老林眸色骤然冷冽,想起旧事心中不快,牵了林愫的手:“以前没教过你,今日正好告诫你。女儿家,要懂得爱惜自己,衣服盖住的地方,万万不准别人来碰。你记住了吗?”
  老林看林愫懵懵懂懂的样子,一张小脸天真无邪,想到那人糟蹋过的姑娘们,也不过林愫此时这般年纪,忍不住再唾那渣滓:“畜生!死不足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后一句送给红黄蓝幼儿园:畜生,死不足惜。
  我真是个与时俱进又有社会责任感的好作者。


第17章 僵尸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到底对这只黑油耗子有了几分好感。林愫平日喂养极为精心,子鼠如今近十岁高龄,皮毛柔顺光滑如水貂一般,蜷在笼子里懒洋洋的。
  林愫说:“你不是说,张洋带的那具尸首是死刑犯吗?”
  宋书明答她:“是的,就是前年大雪天里劫杀孕妇的人渣。上周刚枪决。”
  林愫还记得那个案子,前年过年的时候一位怀孕三个月的孕妇在大雪天里上了一辆出租车,刚挂了丈夫的电话就失联了。
  家属凌晨去报警,连夜调取监控搜查,才知是见财起意的出租车司机,不顾孕妇苦苦哀求,抢走了手机钱包逼问出□□密码,杀人抛尸在京郊河道边。
  这案子当时闹得轰轰烈烈,林愫知道凶手伏法,心中不免快慰,对宋书明说:“子鼠擅追魂,尤其喜欢吃这种穷凶极恶的亡魂。我带它来,可以帮你追踪张洋的下落。”
  这件事也不好声张,宋书明自己驾车,只带了林愫和老李。林愫怀中抱着子鼠,腰间一个麻布小袋,装了她带来的桃木剑和陈糯米。子鼠在她怀中惬意至极,她轻柔抚弄子鼠的皮毛,凌乱的碎发散落在颊边,脸上透出温柔的神色。
  宋书明不错眼看她,老李在后座轻轻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窘迫得有些手足无措,清清嗓子开口,掩盖自己慌乱:“往哪里走?”
  林愫摸摸子鼠的头,轻轻哼唱,声音低哑:“子鼠子鼠,午时足躅,性以勇驻,般若魂屠。”
  她连连哼唱几遍,子鼠才从她怀中坐起,在她腿上来回转了几圈,又伸出前爪抵住她肚皮。
  林愫好似听懂一般,对着子鼠点点头,说:“西南,广灵。”
  广灵离京足有200多公里远,张洋若是带着遗体步行,那脚程真是极快。
  宋书明心中犹疑,面上却不显,一脚油门踩到实,朝西南开去,全速开了两个多小时,快开到县城的时候,子鼠在林愫怀中突然站起,烦躁地吱吱叫起来。
  林愫赶紧叫住宋书明:“这个出口下高速。”
  宋书明抬眼一看,前面是一个景区,叫千伏山,周边荒凉,连路灯都没有,两边是大片玉米田。他慢下车速,开了十多分钟到山脚下,前面已没有车路,只有杂草丛生一条盲肠小道,两边
  稀稀拉拉种着些玉米。
  林愫着急:“快下车,跟我走。”
  她打开车门,将子鼠放在地下。子鼠吱吱叫了两声,一溜烟向前跑去。林愫二话不说拔脚跟上,宋书明和老李打了个眼色,都加快了速度跟了过去。
  那子鼠在夜色中极为迅捷隐蔽,足足狂奔十几分钟,终于渐渐慢下脚步,边走边嗅。
  宋书明大气不敢出,跟在林愫身后,后背上已是一层薄汗,只觉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声在这夜色之中尤为突兀,恨不得伸手压住心房。
  就在此时,林愫蓦得驻足,回身拽宋书明的手:“看那里。”
  宋书明眯着眼睛看,只见百余米外的半山腰上,有一束束绿色鬼火幽幽飘荡,荧荧绿光间,竟隐约可见一个高大身影,直挺挺举着双臂,双足并拢,一蹦一跳向前迈进。宋书明大骇,一股凉意从尾骨直升脑门,只觉毛骨悚然。
  老李也显见看到了,凑在宋书明身边,紧挨着他,哆哆嗦嗦说:“僵…僵尸。”
  林愫出声安慰:“别怕,湘西赶尸就是这样。张洋应该就在注了魂的死尸旁边。”
  那僵尸恰好蹦到山弯处,一蹦一跳,跳转到了山的那一面。宋书明咬紧牙关加快步伐,三人趁着夜色浓厚疾步追上,待转过弯去,竟丝毫不见僵尸踪迹。
  三人此时皆心中惊惧,林愫一贯寡淡自持,此时都略显慌乱窘迫,宋书明回头看她面露惊恐,自己倒镇定许多,上前两步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林愫看他这样,心中温暖,轻轻捏了捏他衣袖,说:“不要紧。”
  她左右环顾一番,山间风凉,夜色冷寂,四周静得出奇,只几株玉米秧子在寒风中摇曳。
  林愫定定心神,深吸口气,从腕中摘下引魂铃,轻轻一摇动。只见东边不远一束鬼火应声而起,林愫伸手,正准备指给宋书明看,骤然听见宋书明大呼:“小心!”朝她扑来,狠狠将她压在身下。
  林愫被宋书明撞得眼冒金星,隔得两秒方回过神来。她跌在地上,穿得厚实并不很痛,只手腕隐隐擦痛,可能破了皮。宋书明盖在她身上挡着她,挣扎着和一个庞然黑影纠缠在一起。
  老李在黑影身后,一手大力将那黑影向后扯,一手拔出枪来,对着林愫大喊:“这就是那个失踪的死刑犯!”
  林愫连滚带爬从宋书明身下逃出,定睛一看,眼前正是那具失踪两日的死刑犯遗体,双目紧闭,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口中如旧风箱一般呼呼作响,面皮像浸过水,青白发皱,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老李和宋书明两人勉力支撑渐落下风。
  林愫心中没底,下意识的扭头对老李说:“别开枪!”
  她静心凝神,左手捏诀右手从随身的麻布小包中掏出一张黄符纸,符纸中包着一小张朱砂纸,
  林愫毫不犹豫将朱砂纸卷起,掌心朝上左手一捻将朱砂纸一把碾碎,指尖一勾,寥寥数笔在黄符纸中画出一个定身符来。
  林愫起身一跃,扒在僵尸肩上,右手发力一贴,黄符纸稳稳落在僵尸身后。僵尸立刻如冻住一般再不动弹,林愫长舒一口气,刚想对宋书明露出笑容,突然见那僵尸突然发力,却似毫无影响一般转身再朝林愫扑过来!
  定身符竟无用!林愫大惊,愣在当地眼睁睁看着僵尸朝自己扑来。宋书明不知从哪里生出神力,一把拦腰抱住僵尸,死死跪在地上拖住。僵尸步伐被打乱,愈显烦躁,狂性大发,张口冲宋书明左臂咬去,生生带下一块皮肉来。


第18章 法器
  宋书明痛喊一声,林愫心中大恸,她和宋书明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相处,从陌生到熟稔,从戒备到信任,直至今夜两人生死时刻并肩作战。
  老林去后数年岁月,她孤身一人行走在阴阳交界,个中孤独苦痛诉无可诉也无人可诉,早已将心墙铸成水泥一般,没想生死之间宋书明竟能舍身救她。
  她感动之下又生出滔天的愧疚。责任感油然而生,人却逐渐冷静,分出心神来仔仔细细回想,为什么定身符会无效?为什么僵尸像□□控一般懂得转身扑她?原本应当伴尸左右的张洋又在哪里?
  种种疑点似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她裹得透不出来气。
  湘西赶尸看起来玄妙,实际上本来不过就是镖局体力活而已。
  虽说邪教蠡偈擅注魂,但注魂刁钻阴毒又极为高深,能做到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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