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若不是真心爱阿娘,怎会甘心落个惧内的名声,阿爹可是当年随先帝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定国公,几个哥哥除了九哥还未成亲,其他的也都只娶了一个嫂子,房中也并无侍妾,阿爹常自夸说哥哥们都随了他专情,每每这时候阿娘都会瞪着阿爹,说阿爹老没正经,阿十却看见阿娘的脸微微红了,眼里溢满光彩。
虽说外人都觉谢家很是古怪,可身为谢家人,阿十觉得自己家无比正常,反倒是外头那些人,有事没事儿就弄一院子妻妾,你争我斗的真不知有什么意思。
后来八嫂说那些人大约是日子过得寂寞,想看热闹,娶一院子女人回来,就当在戏园子里看戏文了,还省了打赏的钱。
阿十深以为然,八哥总是担心八嫂不够聪明,八嫂去哪儿都要跟着,生怕八嫂被不安好心的人骗了去,因此成了八嫂的跟屁虫。
阿十却觉八嫂有种大智若愚的通透,要不然能把眼高于顶的八哥搞定吗,阿十如今尚好记得,八哥之前风流倜傥的时候,虽不至于滥情也未纳妾,但红颜知己着实不少,弄得一度阿爹还感叹有个儿子不随自己了,想着八哥大约会破了谢家的例,也弄一院子妻妾回来唱大戏,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早早就让八哥出去住了,谁知后来遇上八嫂就变了。
所以说兰丫头当了皇后娘娘对于谢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喜事,母仪天下身份尊贵有什么用,宫里那大大小小一窝子嫔妃,想想都膈应,因此谢家人还是习惯叫兰丫头,若非正式场合绝不会称呼什么皇后娘娘 。
阿十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兰丫头怎么就瞧上皇上了呢,当然阿十得承认皇上长得还是不错的,可再不错,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也实在犯不上。
想起自己的大侄女,有好几个月不见了,阿十也很是思念便放下了酒盏:“那我现在就去吧。”说着回屋换了衣裳,毕竟进宫还是要郑重些。
提了一篮子豆沙馅的粽子,还有两壶从八哥哪儿顺来的雄黄酒,往宫里去了。
☆、东宫的小粘糕
阿娘很是厌烦进宫,在阿娘眼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实不是什么好地儿,才让兰丫头委屈了这些年,因心疼兰丫头连带的对那个孙女女婿,当今圣上加上整个皇族都不大待见。
虽不待见却又惦记孙女,隔三差五便借着送吃喝的由头让阿十来宫里瞧瞧,回去说与她听,阿十自己也很是想念大侄女,虽也不大喜欢去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却也有一样好处,就是那宫里的酒窖,可比八哥府上的那个还大上许多,且储了许多贡上的佳酿,自己这一趟进宫顺个几坛子回去倒能解馋。
想到那宫里的酒窖,便有些勾馋虫,脚下走的更快了些,都无心赏那内廷春日的美景,急匆匆往坤宁殿走,这内廷的格局倒也很是方便,去坤宁殿正好路过太子所居的东宫,到了门口阿十本想过去,却听见里头一阵哼哼哈哈,听声儿像是她那侄孙儿声气。
想起这一晃好几个月不见那小家伙了,倒很是想念,便迈脚走了进去,果见那边儿的空地上,小家伙正跟几个侍卫练拳脚,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只是那些侍卫哪敢跟太子过招,都是虚应故事陪着太子逗乐子罢了。
小家伙的拳头还没挨上呢,就自己先倒下了,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就被小家伙打的七零八落,哀叫连连,小家伙却很是不爽,瞪着他们:“我根本没打着你们呢,怎么就倒了,你,你哎呦个什么劲儿啊,就算装好歹也装的像些,你这叫的也太假了,我都看不过去了。”听着小家伙的话,阿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家伙年纪虽不大,却颇有储君风范,跟个小大人似的,听见竟然有人笑话他,沉着一张小脸看过来,待瞧见阿十,前一刻那张小脸还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一样,转眼便笑成了一朵喇叭花,一窜一蹦的跑了过来。
一见太子殿下跑了过来,冬儿忙提着手里的篮子往旁边躲了个老远,深知太子殿下见了她们小姐必不会消停。
果然笑成喇叭花的小家伙,到了近前,伸手就是一拳,这一拳打的虎虎生风,真是使了全力,半分也未留情面。
阿十一笑避开看着他道:“小粘糕,这数月不见倒是长本事了,敢跟你姑姥姥动手,姑姥姥可不是你东宫的这些侍卫,一会儿挨了打可别喊疼。”
小家伙不满的道:“我才不是小年糕呢。”接着又一拳打了过来。
阿十跳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早知道这小子在,就不穿的这样累赘了,不过就算穿的累赘对付这小子也绰绰有余。
也知这小家伙是闷坏了,就陪他解解闷吧,接住他打过来的拳头,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在了一处。
小家伙的骑射拳脚功夫是他的八姥爷亲传,阿十的拳脚功夫却不止跟着她八哥学,也缠着几个哥哥学了不少招数,所以小家伙跟她动手,回回都要落下风。
被阿十一个反手按在地上笑道:“小年糕你这回又输了,服是不服啊。”
小家伙不满的道:“你,你又使诈,刚才假装跌倒,诓的我去扶你,才让你制住的,我,我不服。”
阿十放开他,见小家伙嘟着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小脸上愤愤不平,那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粘糕的兵书可是白念了不成,殊不知,兵者诡道也,姑姥姥这是教给你,对敌的时候万不能心软,到了战场上可不闹着玩的,拼的虽是本事,却也有心计手段。”
小家伙撇撇嘴:“你又哄我,我才不上当呢,还有……”
阿十低头看着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像是有些羞涩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道:“还有什么,跟姑姥姥还有什么不要意思的说吧。”
小家伙抿了抿嘴:“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粘糕。”
阿十愈发笑的不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不许叫,这个名儿多贴切啊,你小时候可天天粘着我。”
小家伙:“总之不许叫了。”然后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若你非要叫,也只能私下里叫。”
阿十愣了愣,看了看小家伙,又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太监宫女嬷嬷一膀子要笑不笑的样儿,忍得实在辛苦,忽的明白过来,小家伙打了,知道好面子了,想想小家伙虽说年纪不大,却是大晋的储君,当着这么多人叫小粘糕实在不妥。
便点了点头:“行,以后小粘糕这个名儿私下里再叫,当着外人姑姥姥不叫,这样总成了吧太子殿下。”
小家伙仰着头:“阿十你这几个月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进宫来看我,母后念叨好些日子了,叫太监去找你,说你病了,我才不信呢,肯定是跑出去玩了对不对。”
阿十眨眨眼:“我可是你姑姥姥,你母后的亲姑姑,你叫我阿十可是没大没小。”
小家伙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姑姥姥,我才不叫呢,就叫阿十,你还没说呢,跑去哪儿玩了。”
阿十心里琢磨这去南越的事儿,最好还是别让小家伙知道,小家伙年纪小虽说性子稳妥也难保说秃噜嘴传出去就不好了,虽说自己不在意,好歹也得顾及一下国公府的体面,毕竟堂堂公府千金,跑去南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目光闪了闪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汗:“姑姥姥真是病了,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在屋里养了两个月,前儿才大愈,这不就进宫来了吗。”
小家伙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上个月我出宫找你,你那屋里根本没……”
阿十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觉得东宫这些太监宫女都是她那大侄女亲手挑的,以她那大侄女性子,想来不会找嘴碎的,才放了心,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你没事钻姑姥姥屋里去做什么?”
正说着,就听那些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家伙飞快站好,中规中矩的跪下给母后请安。
阿十也意思意思的行了半蹲礼,虽说是自己的大侄女,却也是皇后娘娘,这是内廷,自是要讲究规矩礼数的,只不过她这礼还未行完,就被皇后拉了起来:“这里也没外人,姑姑就不必做样子了。”
阿十瞥了瞥周围,笑了起来:“难怪阿娘不乐意来,你们这宫里的规矩实在多,难为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说着打量了自己大侄女一遭,暗暗叹息,想当初在家的时候,虽说性子也不算活泼,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活脱脱成了那佛龛上摆着的神像,一行一动都板正的紧。
以前未出嫁的时候,外头人便都赞她们谢家第三代的这位大姑娘端庄,如今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越发持重,言道皇后娘娘便该如此。
可阿十却觉狗屁不通,她这大侄女也不是七老八十一把年纪,说到底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大好韶华本该畅快恣意,天天都是规矩规矩的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掩藏在端庄贵重之下的幽怨,谁又能知道。
想到此开口道:“这些日子可还好?怎么瞧着越发清减了。”
皇后摇了摇头:“如今五月里热起来,穿的轻薄了些。”说着挽了阿十的手上下端详了端详道:“倒是姑姑,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阿十心里咯噔一下,从南越回来这一路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给家里人瞧出端倪来,她九哥心粗,可七哥八哥心思却细,尤其七哥可是神医谷出来的,模糊听见婆子们私下说过,这女子嫁人与未嫁的时候,是能瞧出来的。
虽说她揽镜自照,觉得跟之前的自己并无不同,却也忐忑,好在七哥正好去瞧他师傅去了,不在家中,八哥又忙着跟八嫂恩爱,一时倒未顾及自己,才放了心,这会儿给她大侄女一说,到底心虚,忙道:“哪,哪有什么不一样,九哥倒是说我胖了些。”
皇后:“不是胖了,是我们家小姑姑长大了。”说着笑了笑:“前儿娘进宫来跟我说起小姑姑的亲事,说外祖母哪儿正挑拣着京里适龄匹配的青年才俊,想着给我寻个小姑夫呢。”
阿十:“你如今倒会打趣小姑了,提这个做什么,横竖我是不嫁的。”
皇后娘娘噗嗤笑了出来:“这话可真真是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姑姑难道真想在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依着我,小姑倒不如早些打算打算,免得到时候定下个不中意的,再后悔可就晚了。”
阿十愣了楞:“这种事儿还能打算?”
皇后摇摇头,看了旁边的太子一眼:“师傅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小家伙躬身:“儿臣这就去做,儿臣告退。”说着看了阿十一眼,依依不舍的去了书斋。
阿十有些心疼:“小粘糕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玩的时候,如今让那些师傅教的倒成了个小老头,一点儿孩子活泼劲儿都没了。”
皇后:“承儿是太子,稳妥持重些方好。”说着挽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