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砂  第97页

谢大夫人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惠惠的腿没伤吗?”她问道。
内里躺在床上的谢柔惠对外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侧卧向里的她身子不由绷紧。
“不是,大小姐的伤不在外,可能是腿上有根筋不太好,所以容易抻着。”
大夫的声音颤巍巍的传进来。
谢柔惠嗤声笑了。
一旁的丫头听到了忙小心的询问。
“没事。”谢柔惠说道。吐口气翻个身平躺。看着丫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丫头被问的一愣。
“大小姐啊。”她忐忑说道。
难道说错话了?
大小姐啊。
谢柔惠冲她笑了笑不再说话,慢慢的摇着扇子。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就说嘛,惠惠跳的好好的,突然就摔了,原来是抻着筋了。”
外边听了大夫这样说。大家都带着几分恍然点点头说道。
“怪不得看起来好了,能跑能跳。却会陡然发作,原来是筋的事。”谢文兴说道。
“那就不用吃药,好好养着吗?”谢大夫人问道。
大夫们对视一眼,在众人的眼神交锋中。第三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不是好好养着。”他说道。
这什么意思?屋内众人都看向他。
“大小姐这个好好养着反而不好。”大夫接着说道,“最好是多跑跑跳跳。”
伤了腿不静养,反而要多跑跳?这是什么道理。
“大小姐这个。不是皮肉骨头的原因。”第四个大夫忙站出来跟着说道,“筋容易抻着。那就干脆让它多动多抻,抻开了,也就好了。”
这样啊,众人点点头,谢大夫人也松口气。
“如此更好,竟然也不耽搁她练舞。”她说道,“你们把要怎么做叮嘱给大小姐的身边人们。”
大夫们齐齐松口气应声是。
谢存礼松口气又一脸的心疼。
“我们惠惠受这么大罪。”他说道,再次竖眉,“都是那孽障的祸!这辈子都不许她再进门!”
夜色沉沉,外间屋子里的灯逐一熄灭,内室的谢柔惠却睁开眼坐起来。
已经散了头发换了亵衣的值夜丫头吓了一跳。
“大小姐……”她惶惶喊道。
“出去。”谢柔惠一指外边说道。
丫头愕然站在那里不敢动。
“我让你出去。”谢柔惠看着她说道,“你听不懂吗?”
大小姐现在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和气,但是有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丫头不敢再说话,应声是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谢柔惠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抬脚一个跨跃,人就开始连续几个急转。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就会认出这是今日谢柔惠在台上摔倒前的动作。
两盏灯下,窄窄的室内,女孩子飞快的转动着,险险的却又似乎稳稳的避开了桌椅,动作优美而连贯。
白色亵衣紧紧贴在身上,让她的身材越发显得修长,她就这样飞快的旋转着,流云一般舒展,落雨一般轻快。
她的身形猛地停下,雨过天晴,水光耀眼。
看,她没事,她跳的很好。
谢柔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露出笑容。
她只是不小心分神了,她不是跳不好,这只是意外,她依旧是最好的,下一次。她就能跳的最好。
天色大亮时,山林里踏踏的脚步疾响,紧接着有人从林间跳跃而下,脚落在山脚的山石上,只是轻轻的一顿,旋即又跃下,轻盈而快速的落在地面上。没有丝毫的停歇。人又飞奔向前,身后背着的明明是沉重的柴堆,但看起来好似变成了翅膀一般摇动着。
“小姐。你怎么这么喜欢捡柴呢?”江铃笑问道,接下谢柔嘉的柴堆。
“错了,我不是喜欢捡柴,而是顺便。”谢柔嘉说道。人已经走向小木屋,那里水英已经烧好了水。
谢柔嘉迈入屋内。利索的脱下小衫长裤,拎起水桶就那样站着哗啦浇下。
江铃拿着干净衣衫走过来,隔着门等着。
“小姐,你跑的不累吗?”她一面说道。听着里面水声哗啦。
“不累啊。可舒服了。”谢柔嘉在内答道,“那种感觉自由自在的,江铃你也跟着我去跑啊。”
江铃笑了摇头。
“我不行了。我年纪大了,跑不动。”她说道。
自从谢柔嘉说了她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之后。江铃就常常这样自我调侃。
谢柔嘉的笑声从屋内传来,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江铃将衣服递给她,谢柔嘉三下两下穿上了走出来。
水英已经摆好了桌子端好了饭,三人围桌坐在廊下,就这晨光山风吃早饭。
“小姐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吃过饭,看着在院子里穿上蒲草鞋的谢柔嘉,江铃忙问道。
这几日谢柔嘉总是满山的游走,将山里的看山人都寻个遍,说是要找那个偷鱼的人。
谢柔嘉哦了一声,穿好了草鞋。
“还有几家看山人没走到,我今日过去看看。”她说道。
江铃跟着穿上了鞋子,让水英看家,自己跟着谢柔嘉走了出来。
“那些看山人说并没有小姐描述的那个人。”她说道,又带着几分好奇,“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小姐绝对不是因为被偷了几条鱼的缘故。
“也没什么。”谢柔嘉说道。
其实对于安哥,她原本是恨的,怀上女儿后她松口气觉得终于能摆脱他了,但当安哥死了后,她又觉得有些难过,觉得其实她和安哥是一样的,看到安哥的尸体,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将来也会这样。
后来这个猜测果然应验了。
不过那时候她认为自己害死了姐姐罪大恶极活该如此,也并没有多么怨天恨人。
但是自那天见到安哥后,她在屋子里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想到了姐姐前世今生的意外,那些埋藏的不敢去细看的记忆终于被掀开,也明白了意外不是意外,而嫉恨则一直存在。
没有错,却如此下场,再想,心里就不甘。
不甘再那样活一遍,不甘身边的人再那样下场,她想要江铃成亲嫁人快快乐乐,而安哥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谢柔嘉说道。
看看他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为自己陪葬品的倒霉蛋,当然这辈子他们不会再有那样的交集了。
“看他是哪里人。”谢柔嘉接着说道,笑了笑,将嘴里嚼着的草吹了出去,“仅此而已。”
就当是给兰儿一个交代吧,让她知道她爹是什么人。
虽然世上再也不会有兰儿了。
谢柔嘉鼻头酸涩,抬起头看着天,用力的睁大眼。
眼泪就这样流了回去。
不哭了,她不会再为了前世的事流眼泪了。
“你这眼泪真是多,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似的。”
“流完了才好,以后就不会哭了。”
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女孩子们的说笑声。
流完了,以后就不哭了。
“柔嘉!”
有声音在前方响起,同时伴着马蹄声,邵明清疾驰而来。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
“还好,没变成望夫石。”邵铭清打量她笑道。
谢柔嘉呸了声,抬脚前行。
邵铭清调转马头跟上。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忙?”他一边问道。
“不用。”谢柔嘉说道。
“不用那我就不管了。”邵铭清说道。
话音才落,前方有马蹄急响,有人疾驰而来。
“邵家少爷,邵家少爷。”来人喊道。
这是一个陌生人,但穿的衣服谢柔嘉认得,这是谢家矿上监工。
看到谢柔嘉那人愣了下,毕竟这样带着面罩的人看起来很古怪,但再看谢柔嘉穿的粗布麻衣山野村民一般不起眼,便把她当做了守山人的子女。
看山人很多都是对郁山大巫虔诚痴迷,也容易做些奇怪的事,在脸上画个符啊什么的,那带个面罩也没什么稀奇的。
监工不再理会谢柔嘉。
“少爷,你猜对了,果然有矿工违禁翻过来了。”他急急说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矿工?隐蔽的洞口?
谢柔嘉看向邵铭清,难道……
邵铭清也看向她,眉头一挑,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但谢柔嘉看懂了他的话。
“你丈夫胆子可不小啊。”

  ☆、第二十章 矿山

郁山分为东西两边,东边是大巫清墓地所在,满山郁郁葱葱风景秀丽人间仙境,而西边则是谢家丹矿,山石裸露寸草不生如同地狱,一道山梁隔开了两边,隔开了不同的风景,也隔开了不同的身份。
身份低贱的矿工是绝对不允许踏入神圣的大巫所在之地。
两个小工疾步上前,伸手拨开山崖边的茂密的草丛,一个只容一人爬过的洞口就露了出来。
郁山背面是丹矿,经过百年的开采,其内有无数的洞穴,弯弯曲曲通过各处,所以这样穿透正座山的洞穴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样的洞穴一来极其罕见,二来因为穿通而极其危险。
年纪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郁山矿大监工这才黑着脸上前,他弯身抓了一把洞口的土,气的黑脸也能看出赤红。
“把洞口给我封了封了!”他吼道,又指着两个小工破口大骂,“竟然有矿工潜入,你们都是废物吗?”
两个小工不敢做声慌忙的上前,举起手中的锤子狠狠的砸向洞口。
伴着哗啦一声,洞口坍陷,山石堆积。
两三下就砸塌了,可见这洞是多么脆弱,也可以想象爬行其中的人会多么危险。
监工犹自暴跳如雷。
“来人,跟我去搜,把那人给我找出来!”他气势汹汹吼道。
四周的矿山护卫们应声是呼啦啦的转身奔走,所过之处踏平了草木。
“把那人找出来,找出来填矿!看看有谁还敢如此大胆!”
大监工的声音还在继续。
谢柔嘉不由皱起眉头,江铃也若有所思。
“填矿啊。”她喃喃说道,“我爷爷我爹叔叔就是填矿的。”
巨大的矿井。在发生坍陷的时候人跳进来,一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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