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辈子,临死她还要拉上我们太爷陪葬吗?姓谢的,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太爷为什么一辈子不成亲,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学问却放弃了赴考,一辈子闭门独居,原来是你们谢家!”
“是啊,可怜这委屈还不能说,要不是你们谢家这次打上门,我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太爷这一辈子的委屈!”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们谢家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彻底的灭口吗?”
更多年轻人喊道,他们越说越愤怒围着谢柔嘉,手几乎点到她的脸上。
官差看的心惊胆战,连喝止都忘了。
而那位跟随进来的护卫却似乎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受到围攻,一动不动垂手而立,连声喝止都没有更别提冲进去护主。
谢柔嘉依旧稳稳站立,眼前劈头盖脸的斥骂没有半点的影响。
“杜爷爷。”她再次说道,再次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杜望舒看着这女孩子,平静的神情满是倔强,渐渐的这张脸与另一个女孩子的脸融合。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的倔强,谢家的女孩子嘛。
不过,她的倔强跟这女孩子还是不同的,她的倔强火烧火燎的,而现在这个女孩子的倔强却如同水一般,无声无息。
孙女都这么大了啊,算一算过去了几十年了。她现在也要死了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杜望舒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起手。
“都住口。”他说道。
斥骂的后辈们停下来,带着几分不甘心恨恨的瞪着谢柔嘉。
“你回去吧。”杜望舒说道,“没必要见。也没什么可见,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认错叩头,死心吧。要我的命,就直接来拿吧。别的话也不用说了。”
“没错,别废话,大不了就是一死。”年轻人们纷纷说道,“如此的欺人太甚。”
“你们觉得欺人太甚。你们觉得委屈,不是正应该说出来吗?”谢柔嘉看向他们说道,又看向杜望舒。“杜爷爷,你去见我祖母。把你的委屈和怨恨说出来不是正好吗?”
杜望舒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谢大小姐,我们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现在只等着谢珊死,她死了……”
他说到这里击掌大笑。
“我们举觞相庆,痛快大笑,痛快!”
牢房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举着手拍着喊着,还有人唱歌,还有人招呼已经看傻的官差要酒喝。
谢柔嘉也笑了,伸出手也跟着拍。
见她如此,欢笑的拍手的杜家众人渐渐的停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看起来很奇怪,至少跟他们熟悉的小姑娘们不同。
牢房里只剩下谢柔嘉的击掌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
“原来祖母念念不忘的杜望舒,就是这么个人啊。”谢柔嘉停下手,视线环过诸人,“你们杜家的人就是这样啊。”
有人想说话,杜望舒抬手阻止,看着谢柔嘉让她继续说。
“你一辈子过的委屈,是你的事,关别人什么事?”。”谢柔嘉说道。
“关别人什么事?”一个年轻人喊道,“要不是你们谢家,我们太爷能过的这么委屈吗?”
“没有我们谢家,你们太爷一样过得委屈!”谢柔嘉接过他的话说道,“没有谢家,还有周家,王家,其他家,都能让你们过的委屈,因为让自己过的委屈的不是别人,是你们太爷自己。”
“你………”年轻人伸手指着她。
“没错,你有委屈,你觉得不服,你去说啊,去闹啊,大不了一死,至少也痛痛快快,不敢闹,不敢说,自己憋屈,这憋屈是自己想要的,是自己选的,活该!”谢柔嘉喊道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不由后退一步。
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有些吓人?
“人活着,你不敢去跟前笑,不敢去骂,等人死了,还举觞相庆,还痛快?还庆贺?痛快什么啊,庆贺什么啊,庆贺自己命长活的比仇人久?仇人死了是老天爷痛快,你们痛快个鬼啊?”谢柔嘉说道,再次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们不由再后退一步。
是,是这样吗?
谢柔嘉看着他们慢慢的在牢房里走了几步,停在杜望舒面前。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她说道,“是的,如果说出来,这些事,你终身不娶的事,你科举无望的事,你一辈子委屈的事,都可以不发生,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没理还是不敢?”
杜望舒笑了笑。
“小姑娘,你还小,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他说道。
“我不小了。”谢柔嘉说道,“杜爷爷,我死过一次才明白,道理不是活在年纪上,是活在人上,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永远不明白。”
“够了!”一个年长老者喊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谢家欺人太甚!你们家大势大,在巴蜀之地无人敢惹,你们已经欺压了我们一辈子了。现在还要如何?”
“欺压你们了吗?”谢柔嘉亦是瞪眼看着他,“你们不是自愿的吗?你们不说啊?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受屈了?还以为你们理亏心甘情愿呢。”
这小姑娘!
在场的人瞪大眼,那年长的老者更是一口气差点憋住。
几十年前的事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谢家是怎么欺压逼迫杜望舒,但现在看到这小姑娘,他们似乎能想象出来了。
太无耻,太气势凌人了!
“姓谢的。你们太欺负人了!”一个年轻人喊道。
“欺负你们了?”谢柔嘉说道。
她的个子小。在这些年轻的年长的男人面前抬着下巴以做出居高临下的眼神。
“欺负你们了就说啊。”她说道,“就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啊,跟我吵啊跟我闹啊。就是被我当场打死了,也算是轰轰烈烈让世人知道你这委屈,别当着人前装孙子,等我死了。才什么举觞相庆,高兴个鬼啊。”
她看向杜望舒。
“杜爷爷。现在我祖母要去世了,你有什么委屈你有什么气就快去跟她说吧,若不然,你这委屈就带到下一辈子吧。”
她说罢转身。官差还在呆呆,护卫阿七踢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忙开门。
谢柔嘉走出来。又停下脚。
“当然。”她说道,转过头看着杜望舒。“你们杜家家室单薄,要考虑惹怒我们谢家的后果,毕竟是鸡蛋碰石头,你要是不敢来,只敢背着人关起门举觞相庆的话,也可以理解,不过,你这委屈就不要一味的怪罪我们了,毕竟,怎么活怎么过,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完再不停留,身后只有那个叫做阿七的随从脚步声跟随。
祖母,你的执念,值不值?值不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开门。”老者的声音在后传来。
谢柔嘉闭上眼吐口气。
“太爷!”
“大哥!”
“大伯!”
乱乱的喊声在后响起。
“你们不用担心。”杜望舒打断这些喊声,“我去见见她,这些仇这些恨,是该跟她好好的说一说,她不能死的这么轻轻松松。”
………………………………………
“周叔叔。”
谢柔嘉在县衙的院子里就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衍,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自己进门时的姿态,听到喊声,抬手掀了掀兜帽,在灯笼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夜色里露出一丝微笑。
谢柔嘉一直迈的稳稳的步子忍不住跑了起来。
她跳过县衙高高的门槛,一口气跑到周衍身前。
“周叔叔。”她高兴的说道,“我说服他了。”
她的眼里脸上都是笑,还带着几分难掩的小得意,就好像炫耀的等待要糖果的小孩子。
周衍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又飞快的收回来。
他记得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那只猫儿的,猫就会很高兴。
眼前的女孩子笑容更亮了。
“走吧。”周衍说道,看了眼走出来的杜望舒。
护卫阿七也走了出来,同时还有一辆马车赶了出来。
“你要不要坐马车?”周衍看向谢柔嘉问道。
坐马车比骑马要舒服一些,但跟杜望舒坐一起总不能不说话吧,谢柔嘉毫不犹豫的摇头。
她本来就太爱说话,适才在牢房里跟杜家的人说的太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说话了。
周衍不再说话翻身上马,伸手将谢柔嘉拉上在身后。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点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马在夜色里再次疾驰。
天光隐隐发亮,灯火残明的谢家大宅一片素白。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熬的一脸疲惫眼睛发红。
“床已经摆好了。”一个仆妇低声跟邵氏说道,“什么时候……?”
她看了眼室内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最后两个字。
停床。
邵氏知道她的意思,瞪了她一眼。
“还没断气呢。”她低声说道。
还没断气呢?仆妇忍不住看了眼天空。
这也算是熬过了一晚了吧,不像大夫们说的熬不过今晚,大小姐的大傩还是管用的。
屋子里安静异常,谢大夫人跪坐在床边。身边摆着谢老夫人的寿衣。
“父亲。”她唤道,声音已经沙哑,“给母亲穿衣吧。”
“她还没死呢!”谢老太爷亦是声音沙哑的说道,伸手抱着谢老夫人。
谢大夫人看着面如金纸胸口几乎已经不再起伏的谢老夫人,眼泪再次流下来。
“她还没死呢,她还在等呢。”谢老太爷喃喃说道。
“母亲,你安心的去吧。”谢大夫人抓住谢老夫人的手。俯头在床上哭。“我一定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的,我会让整个杜家给你陪葬的,你就咽下这口气闭眼吧。”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慌乱的跑进来。
“大夫人。大老爷,不好了。”她喊道。
谢大夫人和坐在一旁的谢文兴都看过去。
“大小姐,带着杜家的人来了!”仆妇说道。
什么?
这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