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摆摆手说道。
不歇着又能如何,大家摇着头散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激动的矿工们也笑了。
“好了。”她说道,“好了,这不是我庇佑你们,是你们自己庇佑你们自己。”
她扫过这些矿工们,这些人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身有残疾的,这些人不是用时光在矿上熬,就是用性命熬,这才熬得对矿山的熟悉和危险来临时的警觉。
靠自己的命熬来的警觉侥幸逃得一命,还要感激别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八再次抬头激动的说道,“真的是大丹主你庇佑,延迟了山神翻身,要不然我们根本就逃不开的。”
谢老夫人一怔。
延迟?
如果说发现矿有异样是人能为之,那延迟矿坍塌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你这话怎么说?”她不由问道。
“当时矿就要塌了,我们要是跑的话立刻就能塌了。”阿八激动的说道,回忆当时的那一刻,还忍不住发抖。
那倒是,谢老夫人点点头。
那么多人乱乱的跑。只能加快矿塌的速度。
“所以我就唱了山神翻身的号子,让大家都停下脚步。”阿八激动的继续说道。
谢老夫人终于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是说,发现矿要塌的时候你们还都停下了?你们不是那一刻就开始跑的?”她问道。
“当然不是,何止呢。”阿八说道,“等我们跑开了,矿才开始塌的,我当时就在塌的矿洞口。要是矿塌的那一刻跑。我早就死了。”
“对对,我听到了,我听到当时有人喊一声跑。然后我才开始跑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记得跑了一段之后才听到矿塌了的,就这样我还差点被泥石砸中。”
矿工们七嘴八舌的激动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昨日死里逃生慌乱不堪。又被赶来的谢家的人驱赶关了起来,现在平静下来事发时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现场议论纷纷比手画脚。乱糟糟的盖过了阿八的声音。
谢老夫人神情怔怔,手握紧了扶手。
“这不可能。”她喃喃说道,一面摇头。
等到人能发现矿要塌的时候,这个矿已经是迫在眉睫立刻就要塌了。根本不可能给人这么多逃生的时间。
他们不仅停下来脚,听这意思还停了好一会儿,然后还在某一个人的一声号令下才开始跑。而且还跑出了一段时间后,矿才轰然塌陷。
就好像一个人要倒下了。却又被人突然扶住……
谢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了。
这动作让乱哄哄的矿工们停下了说话,都看向谢老夫人。
“撑山骨。”谢老夫人说道。
什么?
矿工们怔怔不解。
“撑山骨!”谢老夫人声音拔高,伸手抓住阿八的肩头,“是谁,竟然会撑山骨?”
阿八被喊得愣愣,感觉抓着自己肩头的老夫人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他忙惶惶叩拜。
“大丹主……”他说道。
话音未落又被抓了起来。
“你快说,是谁,当时,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再次喝问道。
阿八终于听清楚了,神情也是惊讶。
山骨,他知道什么叫山骨,当时矿要塌时,就有一个老矿工说了如果是山骨断了这半座山都会塌了。
那现在看来真是半座山塌了,可见真的是山骨断了,但他们却能在这种状况下,得到时间跑出来,那必然是有人撑住了山骨,这才给了他们逃生的时间。
“你们都站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
阿八的耳边响起那个年轻人的话。
他有办法,是他……
“是谁?是谁撑住了山骨?”谢老夫人抓着他的肩头问道。
“是安哥俾,是安哥俾。”阿八喊道。
………………………………………………………
“安哥!”
谢柔嘉终于在一个简陋的草屋前看到了安哥俾,她急忙跑过去。
安哥俾正裸着上身往伤口擦药,见她过来忙有些慌乱的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去。
谢柔嘉有些好笑。
有什么可遮挡的,又不是没看到过。
这个念头冒出来,谢柔嘉只觉得一阵反胃,脚步猛地停下来。
那些过往,并不是愉快的。
也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不仅不能忘记,现在反而不得不常常见到他。
“柔嘉小姐?”老海木的声音响起。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这个称呼,虽然老海木听到过邵铭清喊她姓谢,但这个女孩子却并不承认,他便也不再问了,也跟着大家用柔嘉小姐来称呼她。
江铃和水英也跟了上来,看到停下脚面色发白的谢柔嘉,忙紧张的搀扶住。
“小姐,我就说嘛,你得休息一下,昨天你也肯定受伤了。”江铃急道。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就是刚才跑的太快,扭了一下脚。”她说道。对江铃笑了笑,再看向前方。
老海木端着一碗药,安哥俾也站了起来,二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她。
谢柔嘉冲他们也笑了笑,抬脚迈步过来。
安哥俾低下头转开了视线。
“柔嘉小姐也受伤了吗?伤到脚了吗?”老海木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没有,没事的。”她说道,站在了安哥俾面前。“老爹。我想跟安哥说几句话。”
老海木哦了声。
“给。”他说道伸手递药碗,借着递药碗给安哥俾使个眼色。
安哥俾看懂了父亲的眼色,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昨日他也被当做受伤的矿工送回了家。晚上的时候给老海木说了这次的事故,同时也再次询问自己为什么能察觉到事故。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安哥俾说道,“我在大矿上就有过几次,我好像总是比别人灵敏一些。爹,是因为你教我的那些话吗?”
老海木点点头。
“是。”他说道。
“爹。那到底是什么?”安哥俾问道。
老海木却摇摇头。
“不知道,没有名字。”他说道。
没有名字吗?
安哥俾想到那个女孩子喃喃而出的三个字。
“爹,你教我的那些话,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他问道。
老海木笑了。
“有。”他说道。
安哥俾惊讶的坐起来。
“有?”
老海木将一把草药按在安哥俾身上。
“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还有………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都死了。”
安哥俾沉默一下,忍着草药的刺痛。
“可是……”他喃喃。
老海木打断他。
“安哥俾。你在人前念着几句话了?”他肃重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别人问你什么,也不许说,也不许承认。”老海木说道,“绝对不能说,不到该说的时候,不见到该说的人,都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是该说的时候?”安哥俾问道,“还有,什么人才是该说的人?”
老海木低下头捣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道。
有人推了下他的胳膊。
“安哥?”
女孩子的声音喊道。
安哥俾回过神,看到父亲已经走开了,谢柔嘉正看着他。
他嗯了声抬起头将药一口气喝了。
“安哥,你昨天念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赤虎经里的?”谢柔嘉看着他问道。
爹说没有名字。
安哥俾摇头。
“那你到底识不识字?”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再次摇头。
“那你除了那两句,还知道别的吗?”谢柔嘉问道,一面盯着他,“比如,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她念出赤虎经的开头,看着安哥俾的神情。
安哥俾的神情有些茫然,完全没有当时在矿洞里听到她念出那几句话时露出的你也知道的惊讶神情。
真的不知道?只是知道中间的几句话?
谢柔嘉停下了。
算了,问他没有必要了,不如直接问五叔吧。
赤虎经是五叔给她的,当时在半路上被五叔追上来,也没有多说话,五叔只说了这是一本新得的书,让她拿好拿好拿好,切记切记切记的重复了三遍。
她根本没有多想,觉得是五叔知道她喜欢看书,所以才给她找来的。
直到昨日在矿洞里才发现,看着那些山石洞壁,那些熟记于心的字句顿时变得鲜活而灵动,这赤虎经里描绘的那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竟然好像是指的矿山和矿洞。
她知道谢家传承这么多年,家中藏着很多巫术秘技,但是除了母亲教给她的那些巫歌词舞蹈什么的之外,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秘籍,她也没资格看。
难道五叔给她的这个赤虎经是一本巫经?而且是有关矿山的经书?
谢柔嘉转过身就跑。
“小姐?”
站在一旁的江铃和水英吓了一跳忙跟上。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
安哥俾看着突然跑开的女孩子也是有些不解,但也松口气。
“她说什么了?”老海木走过来问道。
“她就是问我那几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安哥俾说道,看着父亲的神情,忙又说道,“我没说。”
老海木点点头,看着远去的三人,忽的皱眉。
“那边又有人来了。”他说道,旋即大惊,“是大丹主!”
口中说着忙迎上去,跪倒在路边叩拜。
安哥俾看过去,见谢老夫人由阿八引着疾步而来,他忙也走过去跪下来。
四周的人都被驱逐了,只剩下谢老夫人和他们父子。
谢老夫人也顾不得坐下来,直接拉起安哥俾。
“安哥俾,是你撑住了山骨吗?”她问道。
撑住山骨是什么意思?
安哥俾抬起头不解。
“是你发现矿要塌陷了?”谢老夫人便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你怎么发现的?”谢老夫人看着他,“你今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