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看向柳璇玑,又看了看白焰,再又看了看黄香师和另外两名香师,“一开始柳先生和镇香使就已对香蝶辨香表示认可,但我们,却并未表示相信三位香师的能力。”
黄香师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两外两位香师亦是一样,这样公然的质疑,等同于当众在他们脸上甩了一巴掌。
景大爷愤怒了,拍案而起:“怎么好的赖的都让你说了,臭丫头,你当自个是谁啊!轮得到你来评论高下!”
花嬷嬷喝道:“景府难道想仗着人多,颠倒是非!?”
景大爷瞪圆了眼睛:“老太婆——”
景仲忙走过去,抬手压在景大爷肩膀上,忍着气道:“川姑娘既然不认同,刚刚就不该答应辨香,辨完了,结果不同,断没有空口白牙就说三位香师屈于你等之下!这等荒谬的评判,景府是第一个不答应。”
川连遂问:“那么景二爷以为,眼下应当以哪个结果为准?哪个结果能服众?”
景仲一时答不上来,他当然是希望亦黄香师这边的结果为准,可是话将出口时,他忽然想起玉印上的标签还未揭,万一第一枚和第二枚玉印分别是景公和镇南王的,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川连看了川乌和川谷一眼,川谷便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为难,那就不争这个了,我们愿意退一步,请几位大香师出手如何?”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竖起耳朵。
柳璇玑唇边噙着一丝笑:“这是什么意思?”
川谷即朝柳璇玑揖手:“素闻大香师的香境可幻化天地,可追溯本源,正好今日三位先生都在此,无论哪一位出手,只要让在座的诸位都看清楚,看明白究竟是哪两枚玉印是同源,我们都不会有二话。”
众人遂万分期待地看向柳璇玑,恨不能直接代她答应下来。
柳璇玑笑了,媚眼如丝,眼波飞向白焰:“镇香使,你觉得如何?”
白焰似思忖了片刻,却没有回答柳璇玑,而是问向川连:“香蝶确实绝不可能会辨错香?”
川连摇头:“绝不会。”
“如此,在下有一事不明。”白焰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既然香蝶不会错,那么刚刚两位给香蝶喂食第二份玉粉时,香蝶又怎么会食用?”
在座的宾客愣了一愣,随后就有人跟着点头,景仲等人亦是恍然,难怪他们刚刚总觉得有点不对,却一时又琢磨不透究竟哪不对劲。
然而此一问似乎在川连预料之中,只见她不慌不忙地道:“香蝶绝不可能辨错香,但饲养者可以让它们食用任何香。”
白焰点头,接受这个解释,又问:“香蝶是否每日都要食香?”
川连道:“化蝶之后,只要已经开始了喂香,那就一日都不可断。”
白焰再问:“如此说来,只要香蝶被喂食了某种香,那么即便将此香藏起来,香蝶还是能准确地寻到它的所在?”
川连点头:“没错,只要不是离得太远。”
白焰笑了:“那么,就试一试如何。”
川连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蹙了蹙眉。
白焰却转过脸,看向厅外,然后站起身,迎出去。
众人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遂看到一个模糊的,纤细的身影,背着外头的雪光,缓缓走进厅内。
☆、第026章 辨香(七)
看清来人后,寿王不由也跟着站起身,心跳无法自控地加快。
其实,单论容貌,天枢殿的安大香师并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论性情,她更谈不上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自他见她第一面起,她一直就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她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他无法不被吸引。
而若论地位,论身份,论才情,玉衡殿的崔大香师又比她差上哪一点。
可面对崔飞飞,他有的只是尊敬,并无一丝旖旎妄想。
白焰将安岚请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让她坐下,然后自己略往后退半步,站在她旁边。
柳璇玑眯了眯眼睛,唇边勾起一抹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这可真是难得见到的一幕。
崔飞飞微诧后,便朝安岚落落大方地一笑:“可是早就到了?”
安岚没说话,只是朝崔飞飞和谢蓝河微微颔首,又往柳璇玑那看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对面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川连身上。
川连亦看着她,片刻后目光往下移,落到她手里的盒子上,随后川连抬起眼,目中已露出警惕。
安岚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打开手里的盒子:“正巧,这里也有一只南疆香谷的香蝶。”
川连面带不善地看着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安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侧过脸,往旁问了一句:“镇香使可知道如何喂食香蝶?”
白焰道:“略懂一二。”
川氏三人,包括花嬷嬷等人,面上或多或少都露出惊异。
香蝶的饲养之法,向来是秘不外传的,即便是香谷里的人,知道的人亦是有限,天枢殿的镇香使怎么可能会?!难不成,香谷的秘法真的流出去了?
安岚便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白焰:“开始吧。”
花嬷嬷忽然站起身,沉着脸道:“为什么你会我们南疆香谷的秘法?”
白焰先看了看手里的盒子,然后才抬起眼微微一笑:“在下不才,不过是正好认识一位会这个的朋友,因而学得些皮毛。”
花嬷嬷咄咄逼人地追问:“什么朋友?是男是女?姓什么叫什么?”
白焰道:“恕难奉告。”
花嬷嬷的脸色越加难看,白焰却没再看她,手指逗弄了几下盒子里的香蝶,便见那香蝶开始舒展翅膀,片刻后,颤巍巍地飞起,落到他手指上。
对面的南疆人脸色皆是一变,他们从未见过,香蝶会停在香谷以外的人的手上!这一幕给他们造成的震撼,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惊恐。
白焰命景仲将第一份玉粉拿来,如刚刚川氏三兄妹那般,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
川乌差点就要站起身,川谷亦是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川连则是抿着唇,盯着白焰的动作。
白焰给香蝶喂食玉粉的时候,交代景仲将三枚玉印都罩上。
花嬷嬷忽然道:“容不得你如此戏弄我们香谷的香蝶!”她说话的同时,就示意自己身边的侍卫动手。可不等那几个南疆侍卫站出来,蓝靛已经带着四名殿侍走了进来,瞬间就封住他们的去路。
厅内的气氛陡然紧绷到极点,宾客们皆屏住呼吸,景仲等人亦是不敢出声。
花嬷嬷目光扫向安岚,寒着声问:“安先生这是何意?”
安岚淡淡道:“坐下。”
分明是黑漆漆的一双眼珠,却看过来的时候,花嬷嬷觉得那双眼睛似含霜带雪,让人心里不由就生出几分凉意。
而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白焰已喂手上的香蝶吃了玉粉,接着他轻轻地,有节奏地动了动手指,不消片刻,那香蝶就扇动翅膀从他手指上飞起。
花嬷嬷正要给旁边的侍卫打眼色,白焰遂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此刻谁若敢起别的心思,在下保证,他在动手之前,双手都会齐腕断掉。”
他这话说得温和,但每个人心里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景大爷等人此时还想不明白白焰要做什么,但也都识趣地闭上嘴巴,眼睛只顾盯着那只香蝶。只见那香碟离开白焰的手指后,就直接飞向川连,香蝶绕了她一圈,然后轻轻落在她手上。
川连却一眼都没有看手上的香蝶,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岚:“安先生,真是令我意外。”
安岚瞥了她一眼,就看向蓝靛。
旁边的川谷要起身,蓝靛比他快了一步,一下抓住川连的手,将她手掌翻开,在她小指的指甲里找到一丁点玉粉。
景大爷有些懵,脑子转不过弯来,忙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景仲的脑子还是要灵活些,琢磨了一会,即又惊又怒地道:“难不成,川姑娘刚刚是在作弊!”
景大爷问:“作弊?她作了什么弊?”
景三爷这会也想明白了,就道:“原来如此,最开始时,川姑娘看着是取了第三份玉粉,可实际上给自个香蝶喂食的,却是藏在指甲里的第一份玉粉。”他说着就看向川乌,此时蓝靛带过来的殿侍已将川乌制住,并且也发现了他藏在指甲里的玉粉。
于是景三爷冷笑一声,接着道:“这般看来是清楚了,川乌掌柜指甲里藏着的应当是第三份玉粉,而当时川乌掌柜看着是取了第一份玉粉,但给香蝶喂食的却是第三份玉粉。难怪香蝶会吃了第一份玉粉后,就飞到第三枚玉印上,实际上吃的就是第三份玉粉,找的当然也就是第三枚玉印。”
众宾客哗然,川谷皱着眉头道:“玉粉取了多少,取的是哪一份,诸位刚刚并非没看到,何来藏匿?何时藏匿?景三爷又怎么判断,这指甲里的那丁点粉末就是玉粉,又如何断定,它们分别是哪一份的玉粉?空口无凭,毫无根据!”
景大爷这下是终于想明白了,顿时怒发冲冠:“真是好个阴毒的心思,玉粉怎么取的?你还有脸问,你当老子是傻的吗!你们手里本就有一枚玉印,前几日亦逼着二爷拿出玉印给你们验证,当时验证的时间可不短,又好几个人围着看,想必你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动了手脚的!”
花嬷嬷呵斥:“放肆!空口白牙就想污蔑人!”
安岚若无其事地看向景仲:“景二爷,揭开玉印上的标签吧。”
景仲微微弯下腰,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第027章 对立
“慢着!”花嬷嬷从椅子上站起身,盯着景仲道,“今日辨香,先前就说好双方各请三人,如今你们却忽然多出一人,如此公平已失!”
安岚看了蓝靛一眼,蓝靛抓住川连的手,抬高一些:“镇南王府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如今却想要公平?南疆香谷只会玩这等小把戏,就妄想跟长香殿一较高下?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被当面揭短,花嬷嬷面上却无一丝赧色,甚至没有半点不自在:“他们三位行事既然有失妥当,那么今日这结果就更不能作数,老身也不愿耽误诸位的时间。今日之辨香,要么改日换人再辨,要么就有劳几位大香师出手,只是……”她说着就看向安岚,不冷不热地道,“安先生可能需要避嫌了。”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香境,安岚身体往后一靠,没在意花嬷嬷的话,将打量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在川氏兄妹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还是落到川连身上。而她看过去的同时,川连正好也朝她看过来,并且两人的眼神对上后,川连不仅没有闪躲退避,那看过来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被蓝靛抓住手腕,当众揭示她指甲内藏有玉粉,她也不见有半点惊慌。那么寡淡的一张脸,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