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轻轻叹了口气:“胡蛊师已死,源侍香也只剩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说着就命旁边的侍从去做准备,侍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可就在这时,蓝靛听到刑院特有的有人擅闯香殿的声音,她即收住脚步回身,看向远处的雪夜,微微眯起眼。
有人潜了进来,殿侍虽是发现了此人,但却拦不住,只得一路追过来。
施园!
那人略微靠近后,蓝靛遂认出了他的身份,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
“还不快让他们住手!”施园一边躲避那两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殿侍,一边朝蓝靛道,“老子是替公子给你送东西来的。”
蓝靛微微抬眉,然后对那两殿侍打了个手势,再从怀里拿出一个特殊的哨子吹了两下。那两殿侍便收了手,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已经往这边围过来的刑院院侍,也都随着哨声又退回到夜色中。
“蓝掌事真是威风啊。”施园笑嘻嘻地走到蓝靛跟前,眼睛却往她身后的房间瞅去,“这大晚上的,多冷啊,走走走,都进去说。”
蓝靛挡住他的目光,冷着脸问:“你替镇香使送什么东西?”
见她不让进,连看都不然看,施园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随即拿出怀里的玉盒扔给蓝靛,眼睛却看向那侍女:“你搜到的那包东西,是司徒镜特意换过的。”
侍女脸色微变,只是不及她出声,蓝靛就已经开口:“这个才是老蛊师带出来的?”
施园道:“这是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老蛊师带出来的那玩意,已经被司徒镜毁了,公子看到后,大发慈悲,便将这个送给你们。公子说了,用或不用,随你的意思。”
蓝靛打开玉盒,看到里面的香蝶后,微微皱眉:“胡蛊师带出来的也是这东西?”
施园道:“不是,他带出的是这玩意的茧。”
蓝靛道:“这个不是茧。”
施园道:“所以公子说了,用或不用,你随意。”
蓝靛问:“镇香使没有再说别的?”
施园摊了摊手:“没有。”
蓝靛的脸色愈加难看,施园眼睛却又往她身后的房间那瞟了瞟:“让不让进去,不让的话我走了。”
蓝靛盖上玉盒:“不送!”
施园嘿嘿一乐,满不在乎地转身,不消片刻,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蓝靛拿着玉盒走回鹿源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鹿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镇香使应当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加害于你,只是他送来的这味药引,是不是有用,会不会另有隐患,能不能留住你的性命,我也无法断定。”
鹿源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挣开眼,只是眼皮轻微地颤抖着。
蓝靛将那玉盒放在他手里:“终究是你自己的命,所以你来决定,若是用它,你便握一下这盒子。”
鹿源的手基本是不能动了,只是当蓝靛将玉盒放在他的掌心时,兴许是玉盒的冰冷刺激到了他,遂见他的无名指和尾指忽然动了动,向掌心弯曲,随后他的食指也跟着微微弯曲。
蓝靛开口:“煎药。”
☆、第235章 永别
腊月二十八,谢蓝河带着蓝七娘在朱云山庄住了已差不多一个月了,金雀和净尘也在这里待了将近半个月时间。
其实朱云山庄离长安并没有多远,坐马车的话,仅不到一日的路程。按理说,这么近的地方,刑院要找一个人,顺藤摸瓜过去,没道理找不到。只因谢蓝河当时从香殿带走金雀时,故意引着刑院的人追去了相反的方向,然后他又在朱云山庄周围布下香境迷障,没有识别香境能力的人,除非放火烧山,否则是进不了朱云山庄的。
所以当时刑院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金雀的踪迹,后来净尘亲自下山去寻,蓝靛才不再不白费那力气,随即将刑院的人手全部召回。
朱云山庄的西侧有个小竹林,竹林内有个四季亭,亭子里设有简单的生活用品,而净尘,已经在这亭子里生活了十天。他自进入朱云山庄的第一天起,就被谢蓝河的香境引进了这个竹林,并被困在了里面。
净尘只要迈出竹林一步,就马上会陷入一场又一场镜花水月的香境世界。人心里所有美好的愿景都会出现在眼前,真实得让人感激涕零。但这样的愿景,却每一次都在入境者以为美梦成真时,嘭地碎了一地,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情的嘲弄和讥笑。
若不是心态豁达者,一旦陷入这样的香境世界,接连面对这样直触灵混的戏弄,内心柔软的地方被这么不停地狠扎刀子,用不了多久,精神便会崩溃。到那时,即便没有这“镜花水月”的香境,这个人也摆脱不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心魔。
净尘入了竹林,被“镜花水月”戏弄了几次后,并未因为而恼怒,但也没有试图强行破开谢蓝河这“镜花水月”的香境世界。倒不是他自认不及,而是金雀还在谢蓝河手里呢,他怕自己这一动手,金雀那边保不齐就要受委屈。于是他考虑了一会就认怂了,然后及听话的,乖乖待在竹林里念经,偶尔隔着竹林喊一下金雀,看她是不是还好着。
而谢蓝河也没有禁止金雀和净尘隔着竹林喊话聊天,只要她不试图冲进竹林,或者不自量力想策划逃走,朱云山庄还是会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所以这两小傻子,在朱云山庄过了十来天这等听声不见面的日子,竟还过得挺滋润。
而被司徒镜和李道长派过来,每天跟着金雀身边,监视她一言一行的那两人,天天听着金雀在竹林这边使劲喊:你今天吃了什么?喝的什么汤?酒你要少喝一些!晚上睡觉冷不冷呀?今天风好大啊!又下雪了!好大的雪啊,我堆了个雪人,你要不要也在那边堆一个!快过年了,他们还给我发了新衣服呢,他们有没有也给你准备新衣服呀……
两人天天听这些没营养的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而更让他们无语的是,净尘大香师不仅天天不厌其烦地,在竹林那边认真地回话,就连自己哪顿多吃了半碗粳米饭,也能高高兴兴的说出来,然后竹林这边的金雀也能因此高兴得半天合不拢嘴。
真是俩——十足十的大傻子。
两监视的人跟了没几天后,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所以每天送回去的消息都是:一切正常,大香师未有异动。
而比较起金雀和净尘的没心没肺,谢蓝河这个做主人的,这段时间过得反而不怎么好。
虽说山庄因为有地热的关系,比谢府里暖和多了,并且这边的湖光山色也美得很,但蓝七娘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从腊月二十六那晚开始,蓝七娘就无法进食了,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明显是到了弥留之际。
其实谢蓝河带着蓝七娘住进朱云山庄时,司徒镜送了谢蓝河一只续命蛊,只要谢蓝河点头,司徒镜就会马上为蓝七娘种蛊续命。而之前许诺的那只香蛊,必须是年后才可用。
可是,那只续命蛊在谢蓝河这里放了近一个月,他还是迟迟没有让人去请司徒镜。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金雀也是感觉到蓝七娘可能真的要不行了,她虽说是被谢蓝河绑过来的,谢蓝河还让人天天监视她,但对蓝七娘,她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这段日子,金雀还时不时地去跟蓝七娘聊天,这个女人对儿子的关心和爱护,甚至让她对谢蓝河也生不出怨言。
有时候金雀会在心里暗自想,若是她娘亲还活着,并且为了她操劳大半生,日积月累,最后把身体累出病来……她怕是也会做出和谢先生一样的选择,即便知道那个法子不好,可是怎么做得到眼睁睁看着不救呢!
“净尘,你在听吗?”金雀站在竹林这边,有些难过地道,“蓝夫人可能真的要不好了,我有点想安岚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哪儿呢,你带我回去看看她吧。”
旁边监视的那两人听了金雀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心里猛地一惊。
蓝七娘不行了!?
怎么会!大祭司也在蓝七娘身边安排了眼线的,甚至这朱云山庄各处,都有大祭司和李道长的眼线。他们昨天还听说蓝七娘的身体尚可,有希望熬过这个冬天,他们刚刚才给大祭司传出一切如常的消息,怎么突然就——
只要蓝七娘还吊着一口气,就不怕谢蓝河会和大祭司做对,但若是蓝七娘不在了,那谢蓝河……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这件事必须马上告诉大祭司,只是就在他们打算喊人过来时,金雀忽然转过脸瞅着他们道:“笨蛋,你们还出得去吗。”
被傻子喊笨蛋,两人面色皆是一沉,只是很快其中一人就反应过来,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竟进了竹林里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大惊,随后他们隔着重重竹叶,竟看到了净尘大香师和金雀一块站在竹林外。
金雀朝他们招了招手:“以后你们俩就在里面聊天吧。”
“你!你你们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两人在竹林里惊慌地大声叫喊,然后一个不小心,就堕入了镜花水月的世界。
净尘看着里面不再出声的两人,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转头看向金雀:“走吧。”
金雀点头,转身握住净尘的手:“我们回去。”
她也是昨天才知道,朱云山庄这里的事情,早就有了转机。
净尘下山,不只是为了找她,也是为找谢蓝河。
金雀被净尘牵着手往前走,她的腿不够长,所以总会落后半步。而这个距离,正好她一抬起眼,就能看到净尘宽厚的肩背,仅是这一眼,就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她终究不是大香师,她站不上那样的高度,握不了那样的权力,面对不起那样的选择。所以她不知道谢先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说服了自己改变主意的。
净尘找到朱云山庄这边时,确实是被引入了竹林里,但他只在里面待了三天,谢蓝河就主动将他放了出来,然后两人私下进行了一次交谈。
谈话的内容,自然也无人知晓。
只是那之后,还一无所知的金雀照常每天来竹林这和净尘说话,此举也正好让山庄里的那些眼线以为,净尘一直被谢蓝河困在竹林里,如此司徒镜那边也不会起疑。
净尘从竹林出来后,就开始替谢蓝河清理朱云山庄里的眼线,刚刚那俩,就是最后的两位。
……
蓝七娘轻轻握住谢蓝河的手:“你……不要怪娘,娘这一辈子,不能选择的事情,太多了,但至少……还能选择,要怎么死。”
谢蓝河两眼通红地别过脸,使劲擦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回脸,唇一直抖着,最后咬着牙摇头,再又用力地点头。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